八十、柳暗花明
紅蓮之花在古城中盛放，聲勢異常浩大。
如一顆小型核彈引爆，鋼之驅逐者銀色的身軀在烈焰中變得滾燙無比。
無數紛飛的銀色金屬殘片在爆破時散落。
單論破壞力，滅燼甚至要強過查理曼現在的卡羅卡恩戰陣。
鋼之驅逐者舉着滿目瘡痍的大盾，繼續挺身向前。
「爆！」
蘇岑又一次將意識集中，赤紅的火星呈燎原之勢再次引爆。
進階之後，蘇岑也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不論是雷暴，還是滅燼，由他復刻出的超凡力，威力甚至超過原來的主人，而且對自身的消耗也很小。
第二發火焰爆炸，將鋼之驅逐者震退很遠。
那無堅不摧的大盾已經開始皸裂。
「有希望!」
蘇岑的眼神變得熾熱。
緊接着又是一發滅燼。
若是席琳在此處，恐怕要驚掉下巴。
作為原主，她釋放出一次滅燼爆破，就繼續要被抽干所有的意識。
蘇岑竟然可以連續釋放三次，威力還要超過她不少。
而且，他在釋放這個超凡力時瞬間就能引爆，無需蓄能。
轟!
第三次令人心悸的爆炸響起，鋼之驅逐者的大盾變得殘破不堪，身軀也支離破碎，掉落出大塊的銀色殘片。
「再來！」
蘇岑紅着眼，咬牙着釋放出第四發，太陽穴開始又泛起腫脹感。
轟!
滔天的烈焰又一次升騰。
鋼之驅逐者已經是強弩之末，
那如山嶽般屹立不倒的大盾，瞬間崩解成碎片。
咚！
鋼之驅逐者單膝跪倒在地上，膝蓋在強力的爆破之下，早已破碎不堪，無法支撐它的身體。
眸中的猩紅光芒忽明忽暗，彷彿陷入了宕機。
「呵……呵……你也有今天?」
蘇岑感到一陣暢快，這一個月被它折磨得死去活來，如今大仇得報，心中自然暢快無比。
「還有……最後一發!」
蘇岑喘着氣，強忍着大腦的刺痛，將剩下的意識全部傾泄出來。
璀璨的火蓮最後一次盛開，爆裂時席捲出灼熱的焰浪。
鋼之驅逐者的身體被炸得粉碎，銀色的金屬殘片四散紛飛。
「終於幹掉它了。」
蘇岑癱坐在地上，如釋重負。
過往同它交戰時，一次次被利刃貫穿胸口時的劇痛。
傾盡全力釋放出的超凡力一次次被那大盾毫髮無損地擋下時，他滿心的絕望。
在虛擬戰鬥室和夢世界拚命地獵殺，磨練技藝時的枯燥。
為了維持生活兼職工作的疲憊，遇到困難的課程無法功克的憂慮。
種種情緒在心間堆積了許久，壓得他喘不過氣。
「應該結束了吧。」
蘇岑看向腕帶上的入學考核那一欄。
獵殺鋼之驅逐者，任務進行中……
看到這裏，他微微皺了皺眉。
「不是應該結束了嗎？還沒有顯示完成？」
叮!叮!叮!叮!
只見那些崩解的金屬散發出清冽的嗡鳴聲，一起震顫起來。
蘇岑看着面前的這一幕，心裏陡然有些慌。
嘩嘩~
那是流水的聲音，不該出現在金屬上的，但面前的這一幕，有些超出蘇岑的認知。
那些破碎的金屬塊變得軟化，像是流動的水一樣，紛紛聚合在一起，模擬出人形的模樣。
先是構造軀幹和四肢，然後銘刻出盔甲和大盾的細節和紋理，最後是一柄長刀。
剛剛才被擊碎的鋼之驅逐者竟然完好無損出現在了蘇岑面前。
蘇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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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地看着這一幕，坐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
他的意識儲備已經徹底耗盡了。
咚！咚！
鋼之驅逐者緩步而來，地面的青石板隨着他腳步的落下，震起無數粉塵。
每一腳都像是踩在蘇岑的心上。
蘇岑抬起自己的手，試圖聚集意識。
微弱的火苗在指尖凝聚，然後被吹散，就和他的希望一樣。
「連炎刃都釋放不出來了啊……」
蘇岑自嘲地笑了笑，坐在地上沒有動。
像是認命了一般。
每一次他拼盡全力以為有了希望，等來的就是更大的絕望。
既然這樣，那就不做掙扎了，累了。
他看着鋼之驅逐者走來，沉重的陰影覆蓋在他身上，仍舊波瀾不驚，像是奔赴刑場之人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沉重的刀刃又一次，和往日裏的疼痛別無二致。
虛擬戰鬥艙的艙門開啟，蘇岑從中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可支配的訓練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足夠他繼續進行幾次戰鬥，但他不準備繼續了。
暗藍色的幕布釘住了天空，點綴着的繁星交織成絢爛的光帶，皎潔的明月散發著清冷的月輝。
「伊甸園的夜很美啊，只是我一直沒有注意到。」
蘇岑抬頭望去，這才發現自己平時忽略了很多。
今天，他突然有點累了。
所以想停下腳步，休息一會兒。
蘇岑在偌大的校園裏漫無目的地走了走，迎面吹來的風撥開額前的髮絲。
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看着來點顯示上的紫蘇兩個字，蘇岑神情有些恍惚。
是這個姐姐將他帶來伊甸園的，他對那天晚上坐在她的跑車副駕駛上跟着兜風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這個學姐很關心他，經常會問到他一些學習和生活上的問題。
蘇岑其實很想和她說話，但是又怕她會煩。
今天接到這個電話，他是有些開心的。
但興奮過後，就只剩下害怕。
她害怕紫蘇和他提起入學考核的事情。
害怕她的眼裏流露出失望。
他到現在還沒有完成入學考核，辜負了她的期待呢。
蘇岑的手指懸在接聽鍵上很久，一直沒有按下接聽。
就在他猶豫之際，電話掛斷了。
蘇岑悄然鬆了一口氣，但沒等他喘過氣，電話又一次打來。.
他想了想，沒有掛斷，也沒有接聽，只是將音量鍵調到最低，任由手機在手掌心震動。
「奇怪了，怎麼不接電話？」
一間高檔公寓裏，紫蘇看着無人接聽的電話，小聲嘀咕着。
餐桌上的火鍋冒着熱氣，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菜品。
「可能又在訓練吧。」
花辭樹吃着火鍋，淡淡地道。
「這麼晚還在訓練嗎？」
紫蘇驚訝地問道。
「蘋果仔還是挺拼的。」
花辭樹難得地認同了一句。
「你別老是欺負他，人家請你吃飯，別老點那麼貴的。」
紫蘇看了她一眼，輕聲抱怨道。
有好幾次去食堂吃飯，她都能看見繫着工作服的蘇岑在收拾餐盤。
「他今晚不來了，你準備了這麼多好菜，怕是要浪費了。」
花辭樹看着桌上的菜品，淺淺笑了笑。
「好不容易有假期，想約那小傢伙一起聚個餐的，可惜了。」
紫蘇也覺得有些可惜。
「後天，是不是孤兒們挑選監護人的日子?」
花辭樹隨口問道。
「是，不知道那個小傢伙會選擇哪個監護人。」
一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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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蘇岑有關的事，紫蘇就很是關心。
「哦，對了，我聽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
花辭樹吃着涮好的羊肉，頭也不抬地道。
「據說後天的領養儀式，歌莉婭會到場。」
紫蘇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花辭樹的筷子頓了頓，微微蹙眉。
「她到場幹什麼？這種事情，她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的。」
「應該是作為監管吧。去年赫爾德導師領養的孤兒，被選為凈化聖劍的候選人。」
「但是心智不堅，被惡魔蠱惑，最終險些弒師，釀成大禍。」
「歌莉婭的能力，你知道的，可以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紫蘇輕聲說道。
「嗯，她的【戒律】，可以在其他覺醒者的意識中種下約束，規勸他們的行為。」
「而且所有的惡念，都逃不過她的感知。由她親自挑選的監護人，品德方面自然不會有問題。」
花辭樹也表示認同。
紫蘇的電話沒有再打來，蘇岑將手機放回口袋，一個人回了宿舍。
高小健同他剛來的那天一樣，和林汶玩着打槍的遊戲。
蘇岑不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他。
洗完澡，躺在床上，將自己鋪成一張白紙。
夜之儀式開始后，他沒有向以往那樣拚命廝殺，而是在房頂上找了處地方，坐下來休息。
克里斯蒂娜和查理曼察覺到他情緒有些不對勁，便過去詢問。
「你，怎麼了？」
她其實心裏也知道，蘇岑苦悶的緣由。
「沒什麼，最近有點累，今晚想休息一下。」
蘇岑輕聲說道。
「行，那你安心休息吧，附近的怪物，我們來解決。」
查理曼微微頷首，用眼神示意克里斯蒂娜，讓他一個人安靜獨處。
克里斯蒂娜眼裏滿是擔憂，但還是不舍地和查理曼跟着一起離開。
「我動用了我家裏的關係，還是沒能說動。」
查理曼一邊用帕拉丁斬殺着魔物，一邊同克里斯蒂娜交談。
「我也是，校長說【諾亞】的階級在他之上，校董會和校長都無權過問，只有那位可以。」
「歌莉婭大人嗎？那就更沒希望了，她從不接受任何人的覲見。校長想拜訪她都要提前審批，更別提我們了。」
血月高懸，夜幕下的都市透露着絲絲詭譎與神秘。
倘若是細看一番，也能從那些維多利亞時代的建築里找尋到絲絲美感。
今晚蘇岑什麼也不想，只是靜靜看着這些風景。
他有點想家了，想那個破舊巷子裏的小屋。
推開門能看見九月安靜地煮茶，桌上做好的飯菜冒着熱氣。
還能聽見他用清冷的聲音悠悠念道：「生未百年，死不孤獨。」
背着大劍的江東叔臉上總是帶着笑容。
夢夢總是會帶給他蘋果呵熱牛奶，早上準時叫他起床。
第二天清晨，蘇岑從夢世界醒來。
同往常一樣洗漱，去食堂做兼職和面。
他做的面已經可以出師了，多次得到老闆和同學的讚美，嘴比較碎的老闆娘也難得地誇了他幾句。
蘇岑心想，離開了伊甸園，他回到棲鳳里就做一個拉麵師傅，好像也不錯。
上午的課是《生物能與機械融合概論》，蘇岑聽得很認真，用心做好筆記，然後完成作業。
一旁的花辭樹還在睡覺，睡醒了后，臉上帶着書本留下的紅色吻痕。
「作業給我抄抄。」
說罷，這姑娘就不客氣地一把拿過他的作業本。
最近沒有蘇岑請客，花辭樹的生活水平下降了很多。
她心裏是對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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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積蓄着一股怨氣的，但又不好發泄。
很想生氣，但是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總不能像某些小說里龍傲天主角對反派說「我不喜歡你看我的眼神」，然後大打出手，直接滅人滿門吧?
下午沒有課，蘇岑回宿舍收拾了下行李，但最後突然又想起來。
他來伊甸園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帶。
所以這些東西，也就算不上行李了。
日暮西沉，他一個人去校園裏最後轉了幾圈。
滿天的夕陽將天邊燒成赤色，一列踏着雲朵的火車緩緩駛來，汽笛的轟鳴聲顯得悠遠，飄散在了天際。
蘇岑想起來他坐着那輛火車來伊甸園的時候，車廂里放着一首很好聽的歌，叫做《夕陽之歌》。
「真不甘心呢。」
他低下頭，悠悠一嘆，散步的時候途徑巴黎聖母院。
驚訝地發現這個展館難得地開門了，蘇岑很開心，進去轉了好久。
等到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月明星稀。
他去了昨晚醒來的公園裏，公園很是安靜，四下無人，只能聽見悠悠的蟬鳴。
蘇岑坐在草地上，把臉埋進了膝蓋里，忍不住有些想哭。
來到伊甸園后，他的精神高度緊繃，從來就沒有放鬆過。
一方面是源於自己的高要求，另一方面是不想辜負九月對他的期望。
其他學生在課間時間和假期休息的時候，他像一塊吸水的海綿，瘋狂地汲取着知識。
所有落下的課程，不管簡單的，還是高難的，他都一一試圖補上。
即便一開始對他考試抄襲感到不滿的隆美爾，在觀察到這個學生的學習狀況后，都在教授們面前經常提起他。
「他是個很好學的學生，不懂的問題，經常會問。」
「華國的學生確實紀律性很好，很好學。」
當其他學生們用神恩享受着生日派對的時候，他在食堂里努力兼職工作，賺取生活的開銷。
當所有人在夢世界拚命尋找避難所和安全區苟命的時候，他強忍着噁心在和魔物們廝殺，磨練自己的技藝。
他沒有玩遊戲，沒有看電影，沒有追過劇，杜絕了所有娛樂的機會。
他也沒來得及瀏覽伊甸園裏的風景，沒有時間領略這個城市的繁華，更沒有發展自己的社交。
蘇岑覺得這些都是為了提升自己所付出的必要努力，他不後悔。
人事已盡，天命難違。
現在的時間是二十三點五十分，還有十分鐘，入學考核即將逾期。
「好餓啊……」
花辭樹看着卡里空空如也的餘額，肚子餓得發慌。
「蘋果仔，給我點份外賣。」
過了很久，蘇岑一直沒有回復。
竟然敢不回我消息，膽子很肥啊?
花辭樹雙眼微眯，索性直接去了虛擬戰鬥室，沒有找到人之後，她又去了食堂里蘇岑工作的麵館。
「小岑已經下班了。」
花辭樹皺了皺眉，心情有些不爽，於是朝着男生宿舍樓走去。
「讓蘇岑出來一趟。」
高小健跟着她和紫蘇一起去過棲鳳里，一起完成考核的還有幾名學生。
為了方便工作和摸魚，帶隊老師紫蘇臨時組建了一個群聊。
花辭樹通過這個群聊找到了高小健。
「蘇岑不在宿舍。」
不在?那還能去哪呢？
花辭樹覺得更奇怪了，仔細想了一下，點開手上的腕帶。
登錄網站enden，輸入了自己執劍人專用的信息賬號。
「請求連結諾亞，查找人物坐標，目標蘇岑。」
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蘇岑的定位坐標就出現在了她的手錶裏。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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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花園裏幹嘛？」
花辭樹覺得有些奇怪，順着坐標地點走去。
諾亞的這個特殊定位功能，是專門用於服務執劍人的，一般是用來追蹤危險罪犯。
夜色之中，隱約能聽見輕聲的幽咽。
強忍着傷痛，拼盡全力卻功虧一簣，說不心酸是假的。
就這樣狼狽離場，蘇岑覺得很不甘心，但又無可奈何。
沙~沙~
腳步踏在草地上的聲音，窸窸窣窣。
「誰?」
蘇岑抬起頭，側目看去。
「嘖嘖，你看這個人，好像一條狗啊。」
暮色中浮現出紅裙的鮮艷裙角。
看着蘇岑的一雙淚眼，花辭樹揶揄地道。
「是你?」
蘇岑下意識有些難堪，趕忙抹了抹眼眶。
「會流淚是一件好事。」
看着他臉上的淚痕，花辭樹淺淺笑了笑，蒼白的笑靨有些悵然。
「說吧，蘋果仔，怎麼突然哭了?」
她雙手抱胸，繞有興緻地問道。
「我的入學考核，是在虛擬戰鬥室獵殺一隻鋼之驅逐者，我一直沒辦法完成。」
「今天是截止日期，明天我就要被勸退了。」
蘇岑看了看時間，二十三點五十四分。
還剩下六分鐘的時間。
說完，蘇岑耷拉着頭，低垂着眼帘。
就在他絕望之際，腕帶上響起了一道清冽的提示。
「叮~花辭樹邀請你加入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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