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匍匐而來的危機

水仙花仙子是一個非常樂觀的種族，基本上在她們眼裏，沒有什麼事情是糟糕的。即使有，她們也喜歡以積極的心態去面對。

伊麗緹婭也是如此，從小到大，是她的這份積極的心態使她渡過諸多難關：

無論是當初沼澤的開闢還是大森林的探險，乃至於遇上什麼天災人禍的大事，她也總是會保持心情的健康愉悅。

也許這就是水仙花仙子之所以如此長壽的原因吧，都快七百的人了還看起來這麼年輕，就好像不會變老似的。

要是精靈一族的話早就躺棺材裏或者滿臉白頭了。（然而與這並無關聯）

這次的任務和情況，伊麗緹婭也是如此做的。

雖然如此……

爆炸聲，尖叫聲和逐漸升起的青煙……還是讓人高興不起來啊。

伊麗緹婭看看一臉認真的小琳，又看看巨大的聖樹之下，那突如其來的變動——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怎麼一下子亂成這樣？

直覺告訴她，這不應該是她參攪和的事，但直覺也告訴她，這件事絕對不簡單。

“小琳，你再確定一下，真的是‘烤肉’與鐵鏽的味道嗎？”

難得一次一本正經，伊麗緹婭向小琳問道。

“嗯！很確定！唔……而且與其說是烤肉，不如說是烤糊了的肉……”

烤糊了的……是那邊的煙熏味嗎……伊麗緹婭看着那邊的黑煙想到。

而鐵鏽，沒猜錯的話，就是血了。

“這樣……這可不妙，小琳，那邊可能出事了。我們最好還是別過去為好。”

出與保守，伊麗緹婭並不能現在就去隨便湊熱鬧，她可不想因此就把自己的工作搞砸了。

但是小琳似乎卻不這麼認為：

“可是姐姐，那邊，好像還有別人……”

“啊……”

伊麗緹婭看向花園的另一邊，喊叫聲不斷傳來，即使她不想去看，但是孩子全都看得見。

“姐姐，姐姐不去救他們嗎？”

“……不是的小琳，是我們有急事，要是因此而耽擱了，花神大人會怪罪我們的。”

“嗚……”

小孩子沒有太多話語，有的只是說不出來的難受，以至於淚水逐漸從眼中迸發出來。

這一哭猛烈地撞擊了伊麗緹婭的良心，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這句話對於一個小孩來說是多麼殘忍，於是她連忙解釋道：

“不是這樣的，姐姐不是想見死不救，而是……而是……我們冒然上去的話，可能意味着……”

伊麗緹婭轉而看向那棵堅挺的聖樹說道：

“意味着，我們可能會出事；又意味着，聖樹計劃可能會失敗；還意味着，芙洛伊大人的夢想可能會破裂；最後就有可能意味着，他們，可能會‘又一次’在洪水中滅亡，而我們也有可能隨之而去……”

小琳看向姐姐的臉龐，她的眼神相比之前似乎更加堅毅了一點，令原本不嫌事大的小姑娘也閉口靜聲。

伊麗緹婭又回頭半蹲下來，揉搓着小琳的綠腦袋，卻轉而又微笑地說道：

“這樣吧，小琳，姐姐自己一個人去那邊看看，但是呢，可能帶不上小琳——能原諒姐姐嗎？”

傻傻的小姑娘擦了擦眼上的地淚水，儘管她不了解姐姐的心思，就算如此，她也能猜出個大概：

“姐姐，要去危險的地方？”她用着嬌柔的哭腔問道。

“啊。”

興許是被這孩子的機靈給嚇到，

伊麗緹婭驚訝地張了張嘴，但在想起剛才小琳敏銳的鼻子以後，又轉變了自己的想法：

不，這孩子一直都很機靈。

機靈雖好，只不過也會很難管，要是她賴着非要跟她走就不好了。

於是伊麗緹婭又說道：

“是啊……原本姐姐就是要來危險的地方工作的。但是小琳很勇敢哦，即使知道會有危險也要跟來，這種精神，讓姐姐很欣慰。可是呢，現在不行了，小琳必須留在這裏才行。”

然而小琳一聽，果然忍不住了，一下子就鬧開了脾氣叫道：

“不要！小琳也要去，再危險也要去，小琳不要一個人！我要跟姐姐一起去！”

小孩子，果然難對付啊。

但畢竟是她身上分出來的個體，多少也有點隨她的性子吧，都是這麼頑固執着。

可是現在可不是頑固的時候，她再次看向黑煙飄來的方向，混亂持續擴大，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卻沒有見到護衛隊有所行動，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

這是一次突髮式的襲擊。

而且那個方向與駐紮營正好相反，兩地起碼隔的有兩三千米的距離，聖樹之底的大小可不是開玩笑的，可能他們那裏還沒有什麼情報。

而她們兩個所在的位置，則相對更近一點，大概與出事地點只有400米遠，要不是有花園阻擋，可以說是近在咫尺。

還是先得把小琳勸走，最起碼也要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哪怕使用強迫手段。

“小琳，聽姐姐的話，有句俗話說的好：不作死就不會死……好像不是這麼用的。不管了，反正差不多，你現在還小，才這麼點年紀就想着拿命玩事，這不是一個好仙子該做的事情。”

她的語氣中帶着訓斥，小琳的勢氣一下子就又被擊垮下去。

“聽好了小琳，那裏絕對很危險，姐姐無論說什麼都不會讓你跟我一起的。你要回到護衛隊那裏去，就是我們剛才過來那個大帳篷，找到剛才那個姐姐或者和剛才那個哥哥穿的很像的士兵，尋求他們的庇護。”

小琳委屈地點了點頭，於是伊麗緹婭繼續說道：

“如果你還是擔心你姐姐的話，那你可完全不必。水仙花仙子是什麼人？難道我們還能比一個普通的精靈弱還不成？更何況我是沼澤部落的首領，小看我，可是要吃苦頭的哦～”

她又像之前那樣擺出一副自信得意的姿態，捏着自己肩膀上的肌肉說道。

這句話既是說給小琳聽的，其實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長久以來，水仙花仙子一直獨居沼澤，多年的和平是她們忘卻了戰鬥的真正方式，也就只會擺弄一些花巧的法術。

但是她不一樣，她也有着曾經輝煌的過去，雖然悠閑日子待久了，可能會有些保守。

所以，要自信一點，就像以前那樣——她可是水仙花仙子的領袖人物！她可是無所不能的伊麗緹婭，這點事怎麼難的倒她？

小琳還是答應了，伊麗緹婭的勸服還是很有效的，這就不用強迫了，可喜可賀。

那麼最後，再留下最後幾道保險。

“小琳，姐姐最後再給你個東西，看，猜猜這是什麼？”

伊麗緹婭拿出了一個項鏈樣的東西，上面掛着一個紅色的錦囊。

“不知道。”她搖頭回答。

她輕笑了笑，說：

“這是花神大人的護身符哦，姐姐也有一個。裏面有花神大人的魔力，可以保佑你不會輕易受傷，來，姐姐給你帶上。”

纖柔的手臂，伊麗緹婭為她輕輕帶上花神的護符，眼神中充滿了憐愛與溫柔。

這群孩子，其實也是她的孩子啊……

她似乎這才想起，自己並不只是什麼“姐姐”，更是將她們分支下來，又養育至今的母親。

每當看到她們的模樣，伊麗緹婭就會想起自己兒時的時候。

“呼呼～非常合適哦。只不過花神大人大概，也要開始行動了吧，離那天到來的日子不遠了，這是否就是混亂的前兆呢……小琳，記住我剛才說的了嗎？往南走，就是我們剛才過來的方向，找到剛才那個哥哥或姐姐，尋求他們的幫助……”

“嗯！”小琳點了點頭應聲答道。

伊麗緹婭又揉搓了一遍小琳的綠腦袋，深吸了一口氣后，才向她說道：

“去吧小琳，姐姐要認真起來了。”

最後的一句告誡，也是最後的一句鼓勵，簡短，但有力。

要上了，水仙花仙子！現在誰也擋不住了！

……

……

聖樹之底。

伊麗緹婭才剛跑了幾步，就看到身邊幾個朝着反方向逃跑的人群。

她想拽住幾個，卻都被野蠻地掙開。

真是的，這群精靈怎麼都這麼粗野？

只不過他們臉上的恐懼都是真實的，那種驚慌，時刻衝擊着她的心靈，不由得也使她慌張起來。

好不容易拉到一個肯說話的，但這也已經是她叫住的第四個人了。

“請問一下，那邊發生什麼了？怎麼都這麼慌亂？”伊麗緹婭問道。

雖然那個被拉住的人還是很不情願，但他還是停下腳步緩着氣說道：

“是暴亂啊！聖樹底下發生了大爆炸，裏面冒出來一群怪物！”

“怪物？魔物嗎？”她繼續追問道。

“不是魔物！是人形的怪物！哎呀不給你說了，你也別瞎湊熱鬧，趕快跑吧！”

說完，男子撒腿就跑，一溜煙就沒了影，然而伊麗緹婭還是沒搞懂。

怪物？還是人形的？難道是巨人？哥布林？格雷姆？還是什麼……不會是獸人吧……

又嘗試地叫了幾個人，但是回答都是那樣模模糊糊，好像大部分人還是跟的風一起跑的。

甚至有些人完全不知道啥事，就是聽到一聲爆炸就開始跟別人跑。

關鍵還要邊跑邊喊：“救命！”搞得人心惶惶的。

這就是群眾效應嗎……

沒辦法，只好自己過去看看了。

她順着人群的逆流跑去，路上還有人勸她別去，但那種人往往反過來被她提溜起來問話。

然而精靈都是一群不善言辭的傢伙，終究是沒幾個人給她準確的答覆。

她繼續向前奔跑，直到人越來越少，小徑變為大道，花園變為廣場的時候，她才停下腳步，駐足震驚，看到了那裏的真正景象：

爆炸產生的昏煙仍在上空繚繞，把天空由藍染為灰色。一群穿着破爛的人影在周圍肆虐，搶掠花園，破壞廣場，還有無數個沒了生氣的精靈倒在了火焰和倒塌的樹木下。

就更不用說那些與火焰同色的污漬遍佈在白色的大理石和花園的草叢中了——簡直是人間地獄。

望眼花園，越是深處便越是那種景象，伊麗緹婭遲疑了一下，不敢邁出前去。

廣場之下，看不到一隻活着的精靈，要不是就是跑光了的，要不就是在這片地獄裏面沉淪的……

多麼凄慘……

而唯一可見的活物，便是那群在這裏肆虐的人影了。

這是令她怎麼也沒想到的，在這裏進行暴亂的，竟然是森林曾經的鬥士，曾經實力最強大的種族——獸族。

還不是普通的獸族，大多數是獸人族，就是有着極似人體特徵的獸族。

而這種獸族大多習慣居於鮮有人跡的西方山脈，那裏也是一個大森林，但是地勢險峻，不適合精靈居住。

如果在諾瓦境內發現這群獸族的話，那麼他們大多會是強盜。

反正在她們沼澤就是這樣，遇見獸人就喊打，因為他們沒幾個好的。

而他們會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單純的巧合。

可現在沒時間考慮那麼多了，她是要深入一探究竟還是離開逃跑，這麼多獸族可不是開玩笑的，必須趕快下決定！

就在這時，一聲慘叫從遠處傳來，伊麗緹婭下意識地向那邊望去，定睛一看，有三四個獸族圍成了一團。

還有人活着！

但是……她只是一株水仙花……

而水仙花，常以溫文爾雅為喻，或祝以貞潔愛情，又或是被視為純潔的化身，幾乎從未有過類似勇敢堅強的說法……

不對，你在想什麼！這種情況肯定是上啊！上的時候就該上了！伊麗緹婭在內心喊道。

她雖然不是勇敢的戰士，也不是堅強的高山之花，從她自己來講，她只不過是一隻嬌柔多情的水仙花而已……

但是！她是為了什麼到這裏的？不就是要給自己一個交代嗎！她知道自己害怕，害怕承擔風險……

但她……她的姐妹們想看到的，並不是這樣一番光景。

所以，她更不能就此袖手旁觀。

然而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邁出了腳步，緩緩向著廣場前走去。

此刻，自己是沒有外援的，安塔利亞，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抱歉啊，小琳，姐姐騙了你，那個護身符實際上只有一個，姐姐實在對你放心不下。

七百年，將近七百年的時間，她存活於世，真的見識了很多東西。

最初的她只有一人，哪有什麼姐妹，只有她一人孤獨的漂泊於世，然而就算這樣，她也挺過了那一重重難關。

現在也是一樣啊，那就再闖一次不就好了？就像那時自己被孤身一人掛在懸崖上的時候……

只要再挺過這次難關，再保持着積極良好的心態，那麼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是啊，不是一樣的嗎……

抬起頭來，那便是前方，那便是需要你的時候。伊麗緹婭，不能輕易放棄啊！

“石壁高垂雪練寒，憑誰道，蛾眉初淡掃。最是今日相契時，白鷺不知，無塵俗態。”

……

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