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洛德萊薩

一輪黑色的球體懸挂於天空，明明是黑色的球體，卻與周圍的漆黑完全區分了開來，似乎那黑色球體散發著一種莫名的光，令其可以詭異的照亮下方的大地。

我們姑且將這個巨大的發光的黑色球體稱之為黑日，黑日籠罩下的城市浩大而又死寂，永遠的陰冷和孤寂似乎成了這裏的主題曲。一圈無比高大的城牆包裹住整座城市，從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城外似乎有噁心的黑色團狀物在四處遊走。

而這座名為格爾汀艾的城市，是這扭曲古怪的世界裏唯一的孤島。

我們永恆孤獨，生命的溫熱止於規則的冰冷，文明為火，周圍皆是無邊寒冷，抱團取暖的，終將熄滅。

“這誰寫的狗屁東西？”一名紫瞳黑髮的男子翻過手中的白色書籍，入目的第一句話就破壞了他一天的好心情。本來他還打算在這處斷崖上吹着巽風看一會書，讓自己的精神狀態保持最佳，結果事與願違，真是倒霉到家了。

“洛德萊薩，那本書是你最敬重的德文公爵寫的，你有異議嗎？”在名為洛德萊薩的紫瞳男子欲將白皮書扔在地上的時候，一雙細膩潔白的手接住了那本書。

“菲嘉，別讓你的臟手碰到我。記住，是你的家族把你獻給了我，你只不過是你那懦弱的父親討好我的籌碼而已，如果不想讓你那苟延殘喘的家族明天從洛森里消失，就請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好嗎？”洛德萊薩看向菲嘉，紫光從瞳孔散發出來，照應在菲嘉姣好的面孔上，那眼神里似乎不只單純的厭惡，還包含着——力量，絕對的力量。

菲嘉顫抖着身軀，卻無法動彈，背上的紋路行將亮起，最後又無力的熄滅，菲嘉清楚，他看不起自己，即使自己有一副美麗的皮囊，可下級種就是下級種，那是無可越過的溝壑，除非菲嘉能將眼前這個男人騙到床上，並成功的誕下他的子嗣。

美貌是一張好牌，搭配上任意的牌都是絕妙的組合，可當它單出的時候，那就是絕對的爛牌。

“滾吧。”洛德萊薩背過身，菲嘉終於從那深淵般的壓力中掙脫出來，整個人頓時不受控制的癱倒在地，宛如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地呼吸着空氣。

“注意自己的儀態，別髒了這處美好的觀景點。”洛德萊薩單手拿起方才因為菲嘉失手掉在地上的書，輕描淡寫的讓菲嘉滾開，而後又在菲嘉驚恐卻又憤恨的眼神中將手中的書化成了飛灰。

“同步，已經進行到一半了。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段時間，我就能離開這個該死的地獄了，另一邊的世界——真美好啊！”洛德萊薩面目逐漸猙獰，從同步過來的記憶可以看出來，那個世界，是和自己的世界能級差不多的世界，但是那裏的環境，實在是太好了！群雄割據？妖魔並起？全民尚武？暴力泛濫？這些東西真的很可怕嗎？不可怕，因為他們沒有見過地獄。

格爾汀艾的一切都令他作嘔，即使是自己的力量，狗屁的淵法師！狗屁的晉陞儀式！活在虛幻的滿足與噁心的慾望之中，在噩夢的包圍下逐漸腐爛，沒有任何人值得救贖，沒有任何人配活着。

還好，還好自己有知識，即使是惡魔的知識，可知識是沒有善惡好壞的對嗎？自己，自己終於要離開這裏了。

光線逐漸變暗，照正常計時來看，馬上就要到晚上了，下方的建築群中開始亮起零星的藍色光芒，異於常人的身體素質使洛德萊薩能清晰看到那些建築裏面發生的齷齪事情，

可那只是這座罪惡之城的一隅罷了。

當一座城市，一個文明的余火，只留下力量和階級時，那一切就會出現問題了，思變的皆是力量與階級的忠實受益者，保守的卻並未擁有力量，於是一切都固定下來，想要變革就要毀去自身的根基，而想要鼓動那些底層的站起來，卻發現他們跪得太久，雙腿已經腐爛，徹底站不起來了。

外面是無盡的深淵，頭頂的太陽已不知何時變成了黑日，獲得力量的方式是擁抱墮落，成為非人的怪物，犧牲自己的理智。人們沉浸在原始的慾望之中，不知頭上的黑日何時落下，那便一直瘋狂吧。

洛德萊薩緩緩降落於一座城堡前，立刻便有四五個身材驚人樣貌美麗的女僕圍上來歡迎他，可洛德萊薩卻是厭惡的看了一眼，獨屬於淵法師的力量將他與這些肉豬隔開來，這些都是從下民區買來的，用深淵魔法催化后形成的傢伙。曾經洛德萊薩沉浸其中，直到看到他的父親情緒達到極致時現出真身活生生的吃掉了一隻之後，洛德萊薩便對這些肉豬，還有自己這一身力量產生了極大的厭惡。

格爾汀艾共分為七大城，分別為默克洛、丁各、齊藤、雷暴城、至淵領地、塔耳、汀艾城。

洛德萊薩生於至淵領地，於汀艾城中修學，在十一歲時血脈發生純化，兩百個自然日之後晉陞為淵法師，而後回到其故鄉，至淵領地別名：慾望、放縱之城。其統治者為三大家族，掌控淵法師序列的洛德家族和掌控欲法師的李家族，以及掌控罪法師的科倫家族。

在三大家族之下是無數的小家族，外來者、另外幾大城的違規者，齊聚於此，這裏也是唯一一座連表面上的律法都不維持的城市，萬事皆信奉力量至上，人性的醜惡在這張畫卷上得以肆無忌憚的描繪。

作為洛德家族的大少爺，新一代中血脈最純的淵法師，除了另外三大家族，洛德萊薩生來就是這裏的王，可這也正是其悲哀所在。

至淵領地凝聚着舊世界最窮兇惡極的人，最初的三大家族，也只不過是在苟延殘喘之後僥倖獲得力量的惡棍罷了。

他們沒有傳承，但他們背後站着深淵。而最諷刺的便是，平民獲得力量的唯一方式，就是成為深淵序列的晉陞者。

直面深淵，墮入瘋狂。以理性為錨，駛瘋狂之舟。這是淵法師的幾語。

成為淵法師的人，依據所得到的血脈純度，會無時無刻聽到詭異邪惡的囈語，有的是有用的知識，有的就只是單純的囈語，而那些邪惡的囈語，甚至會伴隨着幻象、詛咒，更有甚者能夠直接影響現實。

洛德萊薩早已習慣那些囈語，而他現在，進行的則是他從那些囈語中解析出來的一種魔法——替命咒

這個魔法能鎖定一個與施術者命運相性完全相反的目標。而施術者會逐漸同步受術者的記憶，施術者必須通過幻象和夢境等手段來殺死受術者，從而來推進同步的進度，當同步徹底完成時，兩者將完成靈魂互換。

替命咒的優點就是，施術者會全盤接受受術者的記憶，但受術者所擁有的記憶卻是施術者所篩選過的。當施術者在受術者的身體中死亡時，施術者回歸本體並繼承記憶，受術者——徹底死亡！

畢竟是深淵序列的魔法，雖然其對應儀式邪惡無比，可只要效果強大，誰又會管那些下民的生死呢？

替命咒：

儀式媒介，痛苦、絕望、憤怒。

儀式材料，十隻惡欲詭魔，十對真誠相愛的同種族異性別生命體、一隻傀侍的虛眼、一百初劑量（約合100ml）銀蟲腔液。

儀式要求，以虛眼為媒，分散精神，侵入惡欲詭魔意識，種下暗示，令其在十對真誠相愛的同種族性別生命體進行繁衍之時（所選生命體必須擁有繁殖這一概念）侵佔一對中的一名生命體皮囊，保持其意識尚存，在執行完繁衍這一任務之後將對象吃掉，同時撒下同等劑量的銀蟲腔液，收集吸收了充足的絕望、痛苦、憤怒情緒的感染銀蟲腔液，構築法陣，法陣完成後，替命咒會於三日內生效。

雖然這個儀式看起來很不靠譜，畢竟涉及命運的魔法不僅極為稀少而且成功率可憐。但洛德萊薩嘗試了，這個魔法對洛德萊薩來說，成本實在是太低了，但他的效果卻值得洛德萊薩一試。

另一個洛德萊薩，同樣的歲數，甚至連體貌都有七分的相似，那雙純真的棕眸里蘊含著獨屬於少年的情緒，和自己是完全相反的極端。

洛德萊薩花了三個星閃（約合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來消化另一個自己前十八年的記憶，那十八年的記憶流入洛德萊薩的腦中，他興奮、激動，最後陷入不可抑制的嫉妒之中，憑什麼啊？憑什麼他能擁有這麼好的人生啊？這又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啊！洛德萊薩差一點沒有束縛住自己的真身，他勸自己冷靜，不能太過高興，如果這件事情被自己的父親知道了，只會加快自己成為食糧的速度，本身自己作為最優秀的子嗣，如果實力不足，難以對抗自己的父親，就會被父親吃掉來增強實力。

在汀艾城的三年求學，只是讓洛德萊薩初窺這黑暗世界的一角，學派傾軋、唯血統論、學奴、實驗學徒……所謂的學府，只不過是讓貴族的孩子們來培養自己的野心和殺戮本能的，偶爾有一兩個幸運的平民學生，在千挑萬選之後，經歷過那血腥、違背人性的晉陞儀式之後，終於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超凡者時，卻又要面對世界的真實，陷入永遠的黑暗與孤獨之中，最終變成自己曾經所憎惡和仇恨的學長或者老師中的一員。

洛德萊薩仍記得自己最為敬重的恩師的那一番話：“當世界化為泥潭時，你便不能奢求凈化它們，你只能化為這泥潭中最深重的一部分，將所見，盡皆同化。”

在這黑暗的世界，即使他洛德萊薩有一顆堅定的心智，可誰又能保證自己不腐化呢？

而如今，洛德萊薩終於要離開這個黑暗的世界了。另一個洛德萊薩，姑且稱你為明洛德吧，到得明日，準備迎接新的生活吧！

洛德萊薩的新生活，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