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宮位
怎麼發現的,我說開透視了你會信麽,科溫無聲地嘀咕,又轉念看當下的處境,除了坦白業已別無他法。儘管這理由聽着荒唐至極。
“我可以探查到阿卡希的內容,只要想你在哪兒,就能推測動向。”
“當真?”
“當真。”
思考就是動搖,科溫肯定。這個世界的概念里,阿卡希類似於宇宙,既然覺得我是幹這一行的,那唯有勉為其難地認了。
殺手在原地愣了好久。
將他拎起。
“……是指獲取我的軌跡么,”對方漫步滑行,鐵的冰涼在他腰間環繞,他看見舞會的半臉面罩,略微頷首,“嗯…哈靈頓,你到底是裝糊塗抑或本就外行呢。”
彷彿刀子下一刻就要直沒肚臍,終究還是得兜底?
“別別千萬別摘,規矩我懂,看見你樣子就得死,”他補充,“我全說了,我之前在街上昏倒過,醒來看時間緊迫,估摸着你快來了——一時走運而已!”
“我是殺手,不是土匪,你想活命我賺提成,按理咱們矛盾解決啦,”殺手頭一揚,一綹銀髮垂到上瞼,笑起來居然有種花枝亂顫的感覺,“只是好奇,你爹既是國教信徒,你就沒跟着學到一點技術?”
“沒有,其實父親拋棄了舊信仰,背離了聖主和遺憾女神,對新近的神明認識很少。”
“這樣啊,假設要這東西作祝福,的確是暴殄天物,”殺手收回武器,默默沉吟,“而你卻像有同樣的能力,實在是令人遐想,嗯,哥們,了解過宮位嗎?”
“沒有。”
殺手在楓樹下佇立,鞋底艷麗的枝葉軋軋作響。“占星暗合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三神是占星術最重要的參照,皓月掌情感,烈陽司自我,繁星眷主,即是你星座的潛能激發,成為命定者。牠們又被阿卡希運行的規律影響,這就代表着宮位。”
“今天日子特殊,兩位主神共連一線,效率一併降低,牡羊落在了第六宮玄秘。塵世所有命定者便享有最大限度的恩惠,這一宮的關鍵詞乃潛意識、第六感、魔法強盛、困境和隱匿的事物。”
他們視線相交,科溫發現殺手判斷着自己的表情,嘴角傾斜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睛得意洋洋地眨了下。
他發獃的倒並非這全體BUFF,依照說法,他的狀態受其左右,能力得到覺醒和增益,這解釋了為什麼他的第一次自主念寫會是“遙感”視角,以及能看見那些詭譎人影的原因——殺手多半也身具超凡。
特別之處在於“星座”。
。Aries——白羊。
印斯語言的形態變化豐富,書面狀如蚯蚓,讀起來則好像呢喃詩篇,所以這些單詞出現在裏面,顯得尤為清晰。
壓根就是英文!
他前世搗鼓過它,小女生嘛,一般都喜歡這些,他正是靠這成功把老婆騙到手,啊呸……追上的。
言歸正傳,科溫想起來大學專業里就有這方面的歷史擴展,二百七十三年前,繁星教會的創始人亞瑟.馬爾克斯以北境神話作底色,劃分定義星座,發明了占星術。
亞瑟抵制聖主教會對神諭的壟斷解釋,使運勢卜算代替了求籤解惡、禁慾苦修,令占星在民眾中亦得到普及。
後來,他四處雲遊,足跡踏遍東西方,從薩格羅啟程進入斯特里克蘭、帕索爾、曜石群島,跨越狹海遠航至凱凱席弗斯、賈維利安、斐倫堡,將全世界的寶貴知識帶回北境,
皇家授予他“唯一賢者”的尊名。
他還參與了帝國律法的修訂,主張的等級君主體系對今天的印斯仍舊有深遠影響。
可惜到了晚年,亞瑟.馬爾克斯沉迷煉金,追隨末代煉金家族的步伐,去往陰影地帶染指翠之魔法,墮落成為黑暗的忠僕,於第三紀1252年被其子大義滅親——斬首市井。
真希望只是我聽錯了,科溫腮幫子抽搐,這位亞瑟先生比他早來了幾個世紀,已經實現宗教改革、思想朝聖、參政謀公等壯舉;成就點刷爆,這路數,教人懷疑穿越不算,似乎還曾是處在同一個時空下的外國友人?
他沉浸在國際大雜燴的驚詫里,抓他的人誤會了。“你懂的比我想像中的要少,”殺手歪着頭開口道,“但也有許多意外收穫,好歹有點用。”
“真不錯,”科溫有氣無力,“希望我能憑此賞面,見到你家大人。”
“走吧,我已經好奇他會拿你怎麼辦了。”
他們繞過泥濘的道路,房子一側是座小莊園,兩人踩着鵝軟石,周圍種植橡樹和樺樹,寂靜無聲,直到他看見磚牆上爬滿的常春藤,一株接近門扉。
剩下就交給他了,科溫嘆口氣,總歸到達了目的地,儘管中間出現了一點挫折。
大門打開,一個表情淡漠的女傭露頭,看見殺手她立刻喜笑顏開,操一口鄉下口音,“你回來啦,我給你泡一杯帕索爾。”
“給他也準備上,一杯清酒,”殺手勾起他肩膀,“咖啡就算了,今天已經夠提神。”
“請問這位是?”
“一個冤種。”“科溫.哈靈頓。”
“請進,哈靈頓先生。”女傭望向科溫的眼神很難說不是同情。
他們經過走廊,牆壁掛着宗教故事的油畫,人物栩栩如生,她在盡頭處跟他們分開,他便和殺手爬了兩層樓梯。
會客廳外一道悶響,隨即他感覺兩腿一陣溫暖。
“噢,我的酥炸小榴槤,過來,讓媽媽親一個!”
媽……媽媽?
殺手蹲下將橘貓抱起。
卧槽,男裝大佬!
科溫回望房間,瓊恩.布蘭度正坐在黑暗中,他絲毫不像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一身紫天鵝絨外衣修飾孔武健壯的肩膀,燭火照映出他的光潔禿頂,眼眉和鬍鬚均是高貴的黃金色,那嚴峻的神情面對來客顯然緩和了許多。舉手投足間透出幾分儒雅:
“晚上好,科溫,”教父示意一把叉形扶手椅,“請坐。”
“您好,布蘭度閣下,”椅子配有真皮軟墊,看起來非常舒服,科溫謹遵指令,“抱歉,我是為撤銷合同而來,真對不起。”
“沒什麼大礙,你做的明智。我很遺憾,科溫,你父親,他……懷特是個平凡而偉大的人。”瓊恩肅穆哀傷。
“謝謝您,大人,我要替他料理好後事,做極端的確太魯莽了。還望原諒,我目前恐怕沒有足夠的本錢抵押,”他恭敬地回答道,“如您樂意,我可以盡我所能為你們做些補償,或抵扣家當。”
“無需擔心,我的人告訴我有比這更值得了解的消息,”瓊恩.布蘭度拍拍手,一個僕人立刻呈上某物,他拿起放到桌面,“這是你父親的項鏈吧。”
那傢伙手腳這麼快,就把他的風信帶給了黑幫頭子?科溫餘光一瞥,僕人甚至還端着他的協議。“是我父親的遺物不錯,說來慚愧,我準備典當來着。”
“典當太浪費了,”瓊恩攤手,“你可知這是海藍寶石。”
“當然。只是恕我孤陋寡聞,並不清楚它價值所在,它似乎有辟邪作用。”
教父饒有興味地把玩:“是啊,水手把它當做帶來幸運的魔法石,本身包含着四元素之一,擁有凈化、治療、提升洞察等[奇迹],是煉金學者的最愛——”
“還可以加強表達,”這是一個乾脆利落的聲音,科溫兀地抬頭,一位長發白絲的女人坐在大堂一側的書柜上,睥睨萬物,“令人雄辯。這正是我們現在缺乏的,給那幫傻子一點幫助,對吧,父親。”
科溫.哈靈頓天旋地轉,他堅信自己沒見過她,卻清楚地知曉彼此。
即使只是其中的某個面貌。
“繁星眷主,”老人感嘆道,“你倒開始主動透露身份了。”
“我實在憋得慌,或許這就是遺憾女神的旨意呢,我們為最近的事煩了多久,現在不就迎來轉機么?有求的時候起碼得坦誠相待。”她沒好氣地說著,跳下地板。
她拍一拍灰塵,昂首向他介紹,“認識一下,克里斯汀.克拉克森。”
所有印象重合——
對了,是她。
半響間,他都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站起了身,雖然靠着之前交往的細節有所預感,但當疑惑揭開還是難以置信。
殺手竟在我身邊!
瓊恩.布蘭度僵硬地微笑,如果說他是假笑老男孩,那他大概是中了美杜莎了,科溫始終覺得,有這樣的女兒,大人您還真——是心大啊。
“我叫科溫.哈靈頓,真是不打不相識吶。”她的姓氏更值得注意,這名字似乎是隨母系起的,然而布蘭度是弗朗奇的封臣,他的遺孀茜琳夫人就來自這個豪門望族。
瓊恩打斷兩人的聊天,“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用上它,一段時間就好,”他一邊簽署條文一邊說,“作為回報,債務處理那裏我可以通個聲,要是我們這裏進展順利還能分擔你一些壓力,覺得如何?”
我哪有得挑剔,他答應道:“這是再好不過的榮幸,大人。”儘管科溫很想詢問發生了啥,但他終究還是放棄了,因為布蘭度態度微妙,你無法撬開緘默者的嘴巴。
“就這麼決定。”接着,老人叫來女僕帶他到卧室休息,“時候也不早了,你便留下來罷,我保證,今晚能睡個安穩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