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思慮和決定
回來已經三天了，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靜，設計，鍛造，加工，組裝，完成後把成品發給訂貨人。
洪森一回想起那天的經歷，就宛若黃粱噩夢，自己被送進醫院后的表現實在讓人臉紅，居然渾渾噩噩的，連怎麼回家的都不知道了，他了個熊的。
羅德在送進醫院的當天晚上就醒了，然後在電話里就這事大發議論，想像力狂飆，從小鬼子的炸彈，到外太空凹凸曼，到m78星雲小怪獸，劍仙出世，百鬼夜行……
可是，兩人都知道這根本不是解釋，那天肯定發生了什麼，羅德家人沒有過問，肯定是羅德阻止了，這傢伙有時候精明的像個猴子。
這件事，遲早要給他個交代，否則自己都過不去自己這關。
“當然，是在自己考慮好之後。”
洪森看着手裏輸入完號碼又按掉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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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過去，今天周末，是每個禮拜固定去醫院的日子。
三業影視公司的伍導演訂購的仿真槍模昨天就已經完成，今天可以發貨了。西寺大街的郭老頭訂購的鎮宅龍泉劍也完成了裝飾，正好可以順便帶過去。
安排好一切，洪森掏出根煙，在通紅的炭火上點燃，本來沒這個習慣的，但不得不說這是個放鬆的辦法，有些事情，總要做個決定……
看着自己的手，又恢復了應有的古銅色，但是，抓住地上的剩餘的鋼錠，猛一用力，舉了個肩齊，非人的力量啊！
鋼錠已經被用掉了三分之二還多，可一噸重的標準鋼錠，就算還剩三分之一也還有兩三百公斤，是公斤，不是斤。世界舉重冠軍的記錄是多少來着？二百公斤還是三百？而且，這還是單手，這就是體質翻倍？見鬼的翻倍呦！
儘管自己已經很注意自控了，可誰知道能瞞過多久，上午去背米，一百公斤的袋子跟棉花包一樣隨手拎起，差點把賣米的老大爺嚇個跟頭，一次兩次容易糊弄，時間長了咋辦。
還有妖孽般的復原力，昨天鑄劍時，不小心被鋼水撩了一下，要擱到以前，焦黑一片少不了，半個月的恢復時間也要的，可現在呢？水泡，半小時，沒事了！
靠！長此以往，能糊弄過去就見鬼了！
苦笑不已的洪森，把煙扔到地上，還是不習慣這味道，不過，真的該決定了，晚上吧，晚上好好想想，逃避這個詞，做到也不若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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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這劍擺着看可以，可別拿他砍硬東西啊，鋼口不太好……要好的？嘁，拿錢來，這個我都賠本了……少來，我可不是猴子，啥時候說過花價……行，今兒有事，不聊了，再見……”
……
離開猴兒巷，走向21路公交站牌，那是去市一醫院護理中心的車子，每個禮拜都要去一趟，看望自己的母親。
大二那年，剛結束軍訓沒多久，忽然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看着漂亮的班主任面目嚴肅的看着自己，還當是在寢室用電水壺爆了保險絲的事發了呢，忐忑不安，結果。。。
“洪森，很抱歉，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父母出了車禍，正在市一醫院搶救，快回去看看吧！”
晴天霹靂！
班主任姓黃，很漂亮，待人大方，溫柔得體，講課時聲音帶有一種磁性，所以很多大一二三四的學哥學弟們，都對黃老師的老公恨之入骨，當然，都嫉妒的，黃老師的婚姻很美滿。
可漂亮的黃老師富有磁性的嗓音，卻像晴天霹靂砸在了頭上，沒經歷過的人無法想像，當時那宛若天塌地陷的感覺。
洪森又拿出一根煙，沒有點燃，只是叼着，呵呵，人一煩就容易回憶，不過，那幾年真的很狼狽啊。
一切的夢想都成了廢紙，父親宣告搶救無效，母親成了植物人，必須每天護理按摩，所以整個大學期間的后三年，基本就是在醫院和學校兩邊跑里度過。
那年，小妹洪琳還在讀高中，原本就很沉靜的性子，越發的沉靜了，亂七八糟的事情讓自己焦頭爛額，也顧不上管，幸而還有鄰居和父母的幾個同事朋友幫忙，學業沒有耽誤，反而考上了上京市醫科大學，現在在讀研究生。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聽了羅德的話，選擇私了賠償，沒有打官司到底。兩百萬的賠償款，讓自己和妹妹不用擔心學費，母親的護理費醫藥費也有了着落，當時還有些彆扭，現在才知道有多麼正確。
呵呵，兩百萬，在當時絕對天價，對方居然能那麼容易就掏出來，還主動掏錢，事後冷靜下來就非常奇怪，但沒有細想，後來明白暗中羅德肯定出力很多。
“胖子，聽我一句勸，拿錢吧，以對方的勢力，你就算掙到底，交通肇事也不可能判死刑，賠償更不可能有這麼多，你得為你妹妹和伯母想想。”
一個寢室四個兄弟，老大和老四都義憤填膺，相當熱血，自己也是滿腹怨氣，只有老二羅德一反平時熱血好鬥的性子，從開始就拚命的規勸，為此還一度鬧得很不愉快。
這個遭遇很像三流小說，可結局也很像三流小說不是，能不用為錢操心，是天大的幸運，能有這幾個兄弟，更是比天還大的幸運。
洪森想着想着笑了起來，大學四年鬧得雞飛狗跳的四個混球，自己行二，老大沐佑仁，老三羅德，老四魏槐，四個人臭味相投，就差沒斬雞頭喝黃酒了。
哥們兒四個原本不是一個寢室的，只是陰差陽錯之下，最後走到了一起。
大一時，羅德被人設計，攛掇着去偷窺女浴室，結果被發現，老大沐佑仁脾氣剛直，好打抱不平，路過聽到叫聲就去追，陰差陽錯下把路過的魏槐當成了偷窺小賊，暴揍一頓，羅德講義氣回頭幫忙，於是結怨，整個大一上半年隔三差五的掐架，最後學校里沒人不知道這二位的。
自己因為手工好，經常做些小玩意去大學生集市賣，賺幾個網費錢，結果一次被幾個小混混搶劫，正被沐佑仁撞上，寡不敵眾結果兩人被追着打，正碰上出來吃飯的羅德和魏槐，救下了自己和沐佑仁。
自己雖然知道這二位的大名，卻並不認識，當時正好手工賣出，有了幾個錢，就強拉着他們三個去小酒館搓了一頓，結果越聊越投機，大醉之後反而成了朋友，大一下半年，學校調整寢室，哥四個就調到一起了。
不過，沐佑仁和羅德時不時的還是會掐上兩架，因為，大學寢室都喜歡排個一二三四，通常是按照年齡來的，沐佑仁最大可羅德死也不同意，於是自己無意中一句，誰拳頭大誰是老大，最公平，從此落下了規矩，拳頭排座次。
羅德身手不錯，但沐佑仁也是自小習武，而且是標準北方大漢體型，羅德力量體力都落下風，最後鼻青臉腫只好屈居老二，自己第三，魏槐是個乖寶寶好學生根本不會打架，又最小，所以在最後。
原本到也沒事，可不知何時，“老二”這個詞彙被賦予了奇怪的含義，所以原本就耿耿於懷的羅德對這個更鬱悶了。一有機會就跟沐佑仁摩擦摩擦，要摘了這個名頭，始終未能如願。
時間一長反成了習慣，關係鐵的要死，可只要湊一塊邊上又沒別人，多半是全武行收場，學校開始還努力調和一下，後來也不管了，反正是哥們聯絡感情，你們愛誰誰，自己玩去吧。
唉，不知道老大老四現在怎麼樣了。
老大畢業去了上京，說是闖蕩闖蕩，玩北漂，不過電話里聽得出不太如意，也是，以老大剛烈較真的性子，這個狀況太正常了，還飄着估計是抹不開面子。回頭叫猴子勸勸這傢伙，真是的，自家兄弟，小弟弟扽出來有多長都知道，還鬼個面子呦！早丟乾淨了！
老四這傢伙最讓人放心不下，丫是天才，典型的偏科的天才，做研究的料，本來都內定研究生了，可在大四時莫名其妙玩失蹤，只留下“家裏有事，我得回去”一張紙條，然後就到現在連個信都沒有，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滿擔心的。
自己大學畢業后，進了老爹所在的機械廠，受老爹的好友李正（李頭），劉大根（劉工）照顧，因為有機械工程系畢業證，就進了工藝研究科，做不鏽鋼工藝研究，這是老爹死前一直在做的工作。
結果眼看就要出成果了，一紙調令，李頭被調到外廠做顧問，劉工因返聘合同到期被辭退，自己很憤慨，去找工廠領導理論無果，隨後就被車間主任侯慶男栽贓，說泄露配方，開除出廠。
去他的泄露，泄個鎚子的露，生產都快二十年的老產品，有鬼的配方可露，老子研究的是處理工藝，要泄漏，也是工藝，泄露哪門子的配方呦，用屁股想，都知道咋回事，可他姥姥的你就是沒處講理去。
喵了個咪的，想起來就氣不打一處來，可惜了李頭和劉工它們啊，幾年辛苦，一朝成泡影，就侯慶南那孫子的能耐，不是吹牛，成果擺他面前也肯定搞砸掉，李頭賭氣辦了內退，劉工一氣之下也回鄉下老家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回頭有機會看看去吧。
車來了，洪森隨手把香煙從嘴角摘下來，又塞回煙盒裏，買了三天，抽了兩根，都唆不到三口，老爹的教育真偉大，不愧是在二十幾條老煙槍圍困中戒煙二十年堅決不抽的模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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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姨，今天我媽媽情況怎麼樣？。。。喔，沒問題就好，謝謝了。。。好，您忙，我自己來就行。。。。再見！”
藍姨是，護理中心的護工，快退休了，一直是她在照顧洪森的媽媽，時間長了，也就成朋友了。
習慣性的對話，習慣性的千篇一律，洪森坐在床頭，看着母親如同睡着一般的恬靜面容，就這麼靜靜的看着。
快七年了，理療按摩的效果雖說不錯，但肌肉的萎縮始終無法避免，也許，改變這些的機會來了。
二百萬，如果沒有這些，估計自己應該是街邊混混吧，母親，妹妹，無法想像，以前是不知道羅德做了什麼，但知道了，就不可能當不知道處理。
為人一世，但求心安！雖說是親如兄弟，但債是一定要還的。
心情出奇的寧靜，洪森慢慢給母親擦拭着面孔，然後靜靜的陪着坐到四點，該回去了。
“藍姨，我回去了……嗯，辛苦您了，再見！”
…………
“叮～～～～～”
“喂！”是妹妹打來的。
“嗯……沒什麼，沒有變化……沒變化就是好變化啊……你好好乾你該乾的事情，其他的不是你現在想的，你地，明白？……我明白……行了，小丫頭片子，你先操自己的心吧……喔，對了，聽老大說你在打工？……好吧，我不攔着，但別太累，學業為先……嗯，有事去找老大幫忙，跟那混球不用客氣……好好，我不說了……自己當心，再見……”
很平常的對話，就像往常一樣，每個周末的五點，準時開始，因為這時候通常是探視結束的時間。
小妹很聰明，也很努力，還有一年畢業，說是不讀博了，回來到護理中心工作，順便照顧母親。當然，洪森堅決反對，可反對無效，小妹脾氣很拗，跟自己差不多。
不過有小妹在，母親的護理，應該比自己好吧！
…………
躺在床上，看着電腦桌上，擺在鼠標旁邊的一個瓶子，瓶子裏是一艘奇怪的帆船，帶着翅膀。
“小子，要飛的話，你得給自己插上翅膀，有了翅膀，就算是帆船，都能上天。”
“你爺爺是木匠，做的飛鷲扔出去可以飛半天，你老爹我是八級工，林業局的飛機壞了都得找我修，你小子敢要飛船，那敢不敢自己造去。”
這是十一歲時的禮物，那時候由於母親身體不好，家庭經濟情況比較拮据，當時看了熱播的動畫片《超時空要塞》之後，纏着父親買飛船玩具，父親就花了兩個月時間，給自己做了個。
至今，自己還記得這兩句話，當時為了找插上翅膀的方法，拔雞毛追黃狗，可是幹了不少愚蠢之極的事情，想來沒少被惡趣味的老爹偷笑吧。
可后一句話，就算是十一歲的自己，也知道老爹在騙小孩子，現在叫做忽悠，造飛船？！立志須遠，也沒這麼個遠法吧！！
不過從那時起，想飛就成了糾纏一生的夢，大學時，本打算考空軍學院，結果一看，雷達兵，導彈兵……喵了個咪的，唯一一個招飛行員的，一打聽，男的不要，因為人家招的空姐，丫也算飛行員……
“小兔崽子，來給老爹打下手吧，前天老子才剛剛給林業局那幫敗家玩意維修過飛機，實在不行，你老爹我去給老林頭塞幾瓶酒，你去那修飛機吧，省的老麻煩我了。”
所以，最後就報了個機械學院，和老爹一個工種，老子不能飛，老子能修成不，畢業以後打算去林防隊，那裏有飛機。
結果到了大二，一切成空……
反手摸出壓在枕頭下的念環，夾在食中二指之間，無意識的來回把玩，目光獃滯渙散完全沒有焦點，腦袋空空胡思亂想，良久，忽然拋起念環，又接住，目光凝聚到黑黝黝的念能石上。
“嘁！”洪森低呲了一聲，無聲的笑了起來，笑得渾身都在顫抖：“好吧，老爹，你贏了，但你肯定會生氣的。”
“做人哪，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你總得愛一行，混吃等死，你說無聊不無聊……”
“你太爺爺是個鐵匠，一輩子就想打出個神兵利器來，沒成，叫你爺爺繼承，你爺爺沒興趣，你太爺爺氣個半死。你爺爺玩木匠，想恢復山柳木雕手藝，沒成，叫我繼承，我沒興趣，你爺爺氣個半死。我這輩子就喜歡跟機器打交道，雖然你考機械學院，估計最後也得被你氣個半死，這是傳統。不過我想得開，等你被我孫子氣個半死，我就可以樂回來了，當初我不學木匠，你太爺爺可是笑抽過去了，真可惜啊，你爺爺走的早，虧了……”
“你問我想做什麼？不告訴你，哈哈，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你就鬱悶去吧！”
“……成功這東西無所謂，要成功，興趣、天賦、機遇，缺一不可，喜歡的未必有天賦，有天賦了未必有機遇，人人都是毛太祖周先生，那還了得？！所以呢，你太爺爺，你爺爺，還有我，都找到了自己喜歡的玩意，那就不錯了，成不成功那得看天……別人，別人咋想干我們屁事？！活的自在，樂得逍遙，才是真的成功，用時髦的話說，就是活的充實。你太爺爺做到了最好，你爺爺也沒浪費時間，你老爹我飛機都會修，廠里算大拿，廠長跟別人敢拍桌子，跟我乍刺試試！你小子可別敗壞了家風……”
“什麼，混吃等死當米蟲？你個小兔崽子，從哪學來的，看老子修理不死你……”
原來……做個選擇……是這麼簡單啊！！
爺爺培養了老爹，老爹培養了自己，沒有耍陰謀玩心計的頭腦，也不是走官路做生意的材料，自己所擁有的，也就是被硬生生敲打出來的對技術的追求了。
琢磨這麼久，胡思亂想，不就是為了找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嘛，事實上，結論早在回來的時候不就定好了嘛，那麼大的一個遊樂場，怎麼可能捨得放棄，為了家人，為了自己，也不能這麼放棄啊！
而且，真細數起來，自己也並沒有什麼大的牽挂。
老媽躺在醫院裏，需要大量的護理費，考慮通脹，日後還會上漲。但當初的兩百萬，在跟着羅德合夥玩改造行當這些年，也跟着丫的做投資，這五六年下來，不僅沒消耗，還多了不少，再加上小妹也馬上要工作了，想必也不差多少。
要說照顧小妹，呵呵，這擱在別人眼裏，還不定是誰照顧誰呢，反正每年暑假寒假就是大掃除的時候。
而且，羅德這傢伙一直對小妹有意思，不過，兩人以這倆人的性子，真說走到一起，估計沒戲，不過如果自己有了萬一，小妹有事丫會坐壁旁觀？
小妹還有一年就畢業了，畢業后，老媽在醫院也不怕沒人照顧了，小妹學醫的，比自己更適合。
至於朋友，各有各的生活，需要自己顧慮？狗拿耗子也不帶這麼惹厭的。
嗯，最大的顧慮就是別叫他們攪合進來，這不是一般的危險。
最後，最重要的一點，埃蘭那麼大，要說沒有能幫老媽恢復的東西，還真不信，超越地球幾十萬年的文明啊，事實上，有這麼一點就夠了，不是嘛？
把念環頂在指尖上，看着它輕輕的轉着，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具備了啊！
洪森慢慢眯起眼睛，緊緊盯着黝黑的念能石上那黑色的閃光，詭異的能把靈魂都吸進去的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