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跟陸老大做同桌

回到當年，葉小詩還是按照順序上學了，八歲那年，葉小詩上了一年級，由於早就名聲在外，老師們都很喜歡這個小姑娘。葉小詩確實很聰明，小學時期成績一直在班裏穩居第一，小學的同學，都是村裡從小一起長大的那群小夥伴，葉小詩的小學時代過得總體還是快樂的，直到上初一那年。

說來也奇怪，葉小詩小學的時候數學還挺好的，但是初中的時候開始學代數，忽然數學就很差了，因為她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麼英文字母可以用來加減乘除最後還能算出阿拉伯數字，那個時候也沒有什麼輔導班之類的，不懂就只能自己慢慢悟，其實如果她其他科目都很差也就罷了，可惜她其他科目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語文分數尤其高，不僅穩居第一，還總是超出第二名很多分，每篇作文都會被老師當做範文在全班朗讀，當時班裏四十多人，於是數學老師就注意到她了。?

這位數學老師當時剛剛師範大學畢業，是他們的班主任。年輕的班主任總是充滿幹勁的，他實在不能相信一個各科成績都很好的孩子怎麼就數學學不好呢？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這是一個正常現象，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葉小詩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自己什麼地方讓這個孩子討厭自己所以故意不學數學的。

葉小詩他們這個班是整個年級龍虎雲集的一個班，那時候他們學校在鎮上，鎮上有一個“熊孩子”團伙，十幾歲的孩子正處於青春叛逆期，這伙熊孩子從小學時候就打架鬥毆躲在廁所樓道吸煙，學校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竟把這些孩子幾乎都分到了一個班，也或許是因為把他們分到了一個班，他們才有了這麼一個班主任，這位老師堅定的認為亂世必用重典，毫不誇張的說，班裏的每一個人都被班主任打過，包括那個後來考上清華大學數學系的數學天才劉朝雲。

在十幾年前的鄉村中學，棍棒式教育是再平常不過的教學方式。連開家長會，有的家長都會說，老師，我這孩子不好好學習你就打，不要心軟。?這位班主任教育起人來毫不手軟，就連班裏的熊孩子頭陸老大對他也帶着深深的畏懼，數學課從來都是乖乖的，分數考的比葉小詩還多。?葉小詩沒少被打過，因為老師覺得，任性的孩子不能慣着，數學課成了葉小詩的劫，被罵罰站挨打是家常便飯。葉小詩在學校受到的是兩種不同的待遇，數學課她是最差的學渣，老師最討厭的學生，而其他課，她又是最好的學霸，老師們最喜歡的學生。也正是因為這樣，葉小詩懂得那些成績好的孩子的驕傲與清高，也懂得那些成績差的孩子的自卑與叛逆。

在一次月考結束之後，葉小詩數學成績考了全班倒數第一，數學課，班主任進來教室，把書放下，沒有說話，他眼神凌厲的環視一遍教室，面無表情，沉默，但是所有人都敏銳的察覺到一種冰冷的氣息，全班鴉雀無聲，人人都低着頭，恨不得把頭埋在書里，連呼吸都小心翼翼，極力降低存在感，一動不敢動，生怕不小心碰到了什麼發出點響聲讓自己成為第一個引爆班主任的導火線。他們知道，班主任面無表情的沉默是在醞釀怒火，這比開始就來勢洶洶更可怕。

就在大家都在惶惶中期待着怒火不要落在在里身上的時候，數學老師開口了，不是驚天的怒吼，而是低沉而冰冷的聲音，他對葉小詩說：“葉小詩，你搬桌子去後面，跟小峰同學換個位子。”

小峰同學在倒數第二排，是陸老大的同桌。小峰同學同情的看了葉小詩一眼，很開心的被陸老大一腳踹走了。葉小詩一個人默默的把書搬過去，好在老師沒有再找她，而是開始平靜的上課，她暗暗慶幸逃過一劫，陸老大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沒說話。陸老大長得黑黑壯壯，葉小詩想起他們背後叫他熊胖子，覺得這個形容還挺恰當。?

當年的葉小詩是個淳樸的傻孩子，雖然成績不錯，但是於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換成現在的小孩，估計第二天家長就會去找老師理論了，但葉小詩壓根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回家都沒提過，而且她知道，就算提了，也不過正好給不務正業的父親一個去學校找老師吵架的借口，那樣她的日子就更難過了，別人的父親大概是女兒的依賴，但是從小到大，無論葉小詩遇到什麼困難，她都沒想過父親可以幫她什麼，只要他不找自己麻煩，她就心滿意足了。葉小詩覺得這樣也好，畢竟如果不坐在前面，那麼當她數學題沒做出來的時候，老師就不會那麼快發現了。?

可第二天葉小詩就發現她錯了，老師並沒有放過她，他只是換了一種方式懲罰她。當時陸老大覺得葉小詩應該是個標準的好學生，安靜的、乖乖的，一般來說他們不敢欺負學習好的學生，因為老師很寶貝他們，但葉小詩是被班主任發配邊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她反應慢。?

第二天第一節課是英語課，全班都在背英語單詞，老師不在，葉小詩的同桌，這位當慣老大的孩子頭，不知道在寫什麼，寫着寫着，他抬起手無比自然的把圓珠筆漏出的油擦在了葉小詩正在背的單詞書空白處，然後無比自然的繼續寫字，眼睛都沒抬一下。

那時候他們用的還是五毛錢一支的藍色圓珠筆，圓珠筆寫幾個字，筆尖就會積累一個藍藍的小油珠，葉小詩想起搬東西的時候，似乎看到小峰同學的書上都是這種一筆一筆的油痕。?可陸老大這麼自然的樣子把葉小詩弄的有點迷茫，難道是他背單詞太入迷不知道自己畫錯了書？傳說中不學習的孩子竟然可以沉迷學習？葉小詩沒說話，因為陸老大的樣子實在不像有意的。

不一會兒，陸老大又劃了一筆，這次，藍色的油漬正正的劃在那她正在背誦的green上面，葉小詩放下了書，盯住了陸老大。陸老大感受到了葉小詩的目光，斜着眼睛挑釁的看她，葉小詩盯着陸老大大聲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給我擦掉。”

葉小詩的聲音在朗朗的讀書聲中無比清晰，全班同學的讀書聲都停了，看向他們的方向。陸老大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裝模作樣的開始讀書，他的讀書聲很大，但他翻來覆去也就只會讀一個單詞，整個教室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他用這種方式表示對葉小詩的無視。葉小詩沒再說什麼，一把拿起他的書，乾淨利落的撕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