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為妖
那道身影就這樣站在那裏,抬起一隻手,輕飄飄地擋住了陳知毫無保留的一拳。
陸丞瞳孔收縮,有些難以置信。
自從踏入這裏之後,陸丞心裏一直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據說被擄走的王掌柜也一直沒有現身,起初他還擔心掌柜或許已經被殺。
故而當他以這樣的方式出現時,陸丞確實有些吃驚,但吃驚的同時又稍微心安,畢竟他的初衷也只是希望,那個如同他的長輩一般的藥鋪掌柜能夠平安無事。
不遠處的那個男人和前幾天相見時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看起來頗為慈眉善目,偶爾又會流露出些許市儈的氣息。但陸丞知道,他身上還是和之前有着些許不同,不是外在的,而是內斂於那副軀殼之下,就如同什麼東西解開了封印一般,展露出它原本的面貌。
陳知退回到陸丞身旁,面色凝重,露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他壓低聲音對陸丞說道:“這個人的修為遠在我之上,並且......”
“他是不是人還不好說,剛才近身接觸的時候,我曾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妖特有的氣息。”
陸丞面色平靜道:“你確定嗎?”
“雖然只有一瞬,但我非常肯定,那股氣息屬於妖。”
陸丞在小鎮生活了這麼多年,竟然從來不知道那位藥鋪掌柜是一名修士,更是一隻大妖,他抬起頭,迎上了掌柜的目光,淡淡開口道:“你是誰?”
相處多年,他自然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如假包換的掌柜本人,但此刻,他卻覺得有些陌生。
掌柜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陸丞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句讓陸丞摸不着頭腦的話:“陸丞,你覺得什麼是妖?”
仍舊是熟悉的嗓音。
陸丞沉默不語,何為妖,何為人,這是一個再淺顯不過,並且無需多說的問題。
掌柜頓了頓,接著說道:“聖賢曾言,妖者,所自邪也。”
陸丞立刻不假思索地說道:“可還有一句話,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不是人族的,自然是妖。”
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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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除了人和妖之外,還有着其他的鬼怪精魅,但它們一般很少見,故而陸丞此時所說的並不算錯。
掌柜臉上的笑容不變,點了點頭:“那麼,你覺得我是妖嗎?”
陸丞怔了怔,掌柜從來都不是那種“所自邪也”之類的人,相反,他在小鎮上時名聲非常不錯,會給一些買不起藥材的病人賒賬,甚至事後有些時候都不會討要。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當然不是妖,甚至一些人比他更值得妖這個稱呼。
但另一方面,非我族類,他自然是妖。
陸丞有些猶豫地說道:“是,也不是。”
這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答案。
掌柜有些感慨道:“這些年你的書是沒白讀啊,可我還有一個問題,這天下的人族自詡為萬物之靈長,以高高在上的視角,用妖這樣一個帶有貶義的字眼來稱呼我們,是否太不公平了?”
陸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人和妖之間的矛盾,是兩個族群間延續了幾千年的矛盾。上古之時,妖族以人族為食餌,後來人族勢大,又反過來將妖族趕盡殺絕,到了如今,妖族更是被趕入北境之外的荒蕪之地已近千年。
這其中的是非曲直早已經沒有人能夠說清楚,在死了無數的妖和人之後,對錯也早已經不再重要,只有着仇恨在不斷延續。
掌柜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回過身,對着不遠處僅剩一顆頭顱的妖物拂了拂衣袖,它便消失不見。
一時間,天地間只剩下他們三人。
掌柜做完這些后,像是長輩一般審視了陸丞一番,隨後緩緩開口道:“不錯,終於是踏入了感應境。”
“不過,我有些好奇,我曾察覺到你的神魂和常人有些不同,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但按理來說應該無法修行才是,而你現在卻踏上了修行之路,着實讓我有些意外。”
陸丞笑了笑:“不及前輩讓我意外。”
掌柜挑了挑眉頭,並沒有生氣,反而暗自覺得有些好笑,這小子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一旦真正生氣起來就說話陰陽怪氣的,而且還稱呼他“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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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畢竟在小鎮上生活了這麼多年,說到底還是挺喜歡陸丞這個少年的。
掌柜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麼,只是我終究還是得帶走他。他自然該死,卻不是現在,作為補償,我便送你一樣東西吧。”
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陸丞卻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虛托而起,就是想抵抗也不行,隨後掌柜一步跨出,直接來到陸丞面前。
他看了眼陸丞頭頂的蓮花冠,笑了笑:“這頂冠倒是好看,看來陸行也是真喜歡你這小子。”
他自然知道這頂道冠的來歷。
掌柜伸出一隻手,輕輕觸碰陸丞頭頂的蓮花冠,隨後他閉上了雙眼,天幕之上,白晝立時化為漫天繁複星辰,九天之上降下道道渺渺星光,隨後星光在陸丞的面前勾勒出一片浩瀚星空。
一旁的陳知看到這副景象,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名中年男人的修為境界,遠比他想像當中的還要更加高深。
他不禁感嘆這青山還真是不簡單,山腳的藥鋪有着這樣一位大妖,山上更是有那位老人,若是平時想遇到其中一位只怕是難如登天。
掌柜睜開雙眼,夜幕消失,再次化為白晝。
陸丞並沒有感覺自己有任何變化,也沒有察覺到身上多出些什麼東西來,他下意識地覺得掌柜是如同之前一樣,在同他開玩笑。
掌柜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也不多解釋,只是輕輕說道:“東西已經贈於你,我也必須離開此處了。”
“之後下了山,可還是保命要緊,打不過就先跑,別再像這次一樣。”
說完,不等陸丞回過神來,四下便已經尋不到掌柜的身影。
一旁的陳知嘆了口氣,他現在只覺得身處在一團巨大的迷霧之中,看不清四周。本來是想查明那隻妖物和雍州州牧的聯繫,但現在他已經被帶走,線索又中斷於此。
更何況還有一個底細不明的大妖在雍州,他在雍州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只是目前看來,他似乎並不同於一般的妖族,並且和陸丞有着一些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