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雲山上

第三章 白雲山上

無常界,有四大人族聚集地,為東西南北四地。

東有真靈,西有天玄,南有長青,北有仙府。

天玄轄下三宗十六族,共同管控西部十二億八千萬人口。

此三宗為天劍、血月、玄機。

十六族有夏侯、東門、諸葛、北冥、歐陽、齊、陸、莫、楊、丁、武十一姓,玄丹、利器、符文、煉魂、雇傭五大家。

傭兵再分三等。

白狼傭兵團,隸屬二等組織青翼,轄下十八城,山河城正是其一。

山河城城南七百裡外,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長年雲霧繚繞。層巒疊嶂,巉岩吐霧。

可惜,白雲山除了這飄渺的雲霧,再無其他。又因方圓地界滿是丘陵,荊棘遍佈,便鮮有人跡。

神隱紀元,第一萬一千一百二十七年八月初一,白雲山腳走來了一群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他們臉上儘是汗水,眼中卻滿含期待。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稍顯瘦弱的老人,他抬頭看着峰頂的雲霧,眼中只有堅定。

他們是逃難而來,也已厭倦了塵世奸詐,只想找個世外之地,安穩度過餘生。

歲月如流水,轉眼已十年。

晚秋的清晨總是寒冷的,是風的洗禮,是霜的意志。

然而白雲山上並不寒冷,這裏好似從來不會寒冷。

這裏也並非白雲滿地,清嵐飄渺。

白雲山上與外界沒有任何區別,山石泥土,竹柳松椿具全,河溪水川,鳥獸蟲魚皆有。

不過這裏並沒有嚴寒酷暑,它的氣候一年四季都很溫和。站在白雲山上,好似全身浸泡在舒適的池子中。掛在天邊的太陽恰好給予了溫暖,每一絲日光絕不多餘。忽然吹來的山風完全帶走了疲倦,每一份煩惱絕不落下。

這裏已自成一界。

若是長時間生活在如此舒適的環境,不論是多麼憂愁的人定然也會變得愉悅的。

可惜,環境並非影響心情的第一要素。心情,自然由心而發。

這半年來,老爺子的心情越來越不好,他已越來越暴躁……

兩位少年走在多年前開闢出的石子小道上,看着不遠處炊煙裊裊的小村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這次回來,你還會走嗎?”或許是回到了白雲山,二黑子的心情越發沉重,連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顯得有氣無力。

“會……”老秦只回了一個字,他的確還想說些什麼的,或許是想安慰二黑子一番。可他知道二黑子的性格,他也清楚這安慰太多餘,所以閉口不言。

“你……你……你是秦黑子?”

“二黑子,他是不是小秦……是不是?”久別歸家的人大概就是這樣,總能在一片震驚與問詢中找到久違的親切……

村子中央,有一個小廣場,此刻的小廣場裏已擠滿了人,甚至連正在襁褓中睡覺的嬰孩也被自家爹娘強行抱了出來,一圈圈的圍坐着。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少年,那個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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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村子雞飛狗跳的少年,那個曾整日吵着下山找爹娘的少年,那個曾一聲不響不辭而別的少年……

兩年半,他終究回來了。

這裏始終是他的家。

人群中央,一個老人癱坐在皮椅上,他太蒼老了,已沒有正常的行動力。

他是這村子的村長,村民們都叫他老爺子。

他的頭髮已變得花白,臉色卻比頭髮更蒼白,簡直毫無血色。

他病了,已病了一年半,已虛弱了一年半。

“你……小子,總算……咳咳……是捨得回來……”他一開口,呼吸更急促,臉色更蒼白。

“不肖後輩秦玉郎,拜見老爺子!”秦玉郎跪在老爺子面前,他沒有抬頭,也不敢抬頭。他這時才知道,原來自己竟也如此軟弱。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兩年半前還能提着拐杖攆着他打罵的老爺子竟已變成這副模樣。

他也總算知道,為何二黑子每次提到孫顏藝和老爺子時沒有絲毫恨意,反而滿是哀傷。他自然不願與孫顏藝成家,卻更不願讓老爺子失望。

因為這是老爺子的期望,臨終前的期望。

老爺子渾濁的目光看了許久,抬起搭在椅沿上的寬大袖子,伸手欲要扶起秦玉郎。可他實在太虛弱,掙扎了許久才勉強伸出那隻手,身體也不自覺的又彎了許多。

身後的幾人想要攙扶他,卻又不敢,因為他們知道老爺子的倔脾氣。

秦玉郎只感覺額頭上傳來一陣冰涼,如同寒冬中冰凍了許久的幾截枯木正嘗試撬起他的腦袋。

他並未去握住那隻手,他在害怕,他在哀傷,他也在哭泣,眼淚已在他臉頰留下無數痕迹,那是悔恨的痕迹。

他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因,若是兩年半前自己沒有下山,今日的一切或許截然不同,老爺子的身子或許仍舊健康硬朗……

他不願再想下去,不敢再想下去,因為悔恨已將他心房佔滿。

秦玉郎淚流滿面,卻還是露出了笑容,強行嬉笑道:“老爺子,許久未見,你竟變得更瘦弱了,看來是玉郎沒在山上犯事,你沒有追打的對象,故而鍛煉得少了……這兩年半,玉郎下山學了許多東西,改天指點指點你,教你一套強身健體的法子……”

在白雲山上,只有秦玉郎會與老爺子如此對話。

老爺子笑了,笑得吃力,也笑得真誠。這小子果然還那麼不知禮數,還那麼滿嘴胡言……

他大多時候總是閉着眼睛,因為他決不願讓村民們知道,其實他已瞎了……

他看不見秦玉郎,看不見這小子如今的模樣,看不見他的笑容,也看不見他的眼淚。但他知道是秦小鬼回來了,這已足夠了。

老爺子咧了咧嘴,他或許是想發出“嘿嘿”“呵呵”“哈哈”的笑聲,卻發不出了,他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他這一生大多時候實在太悲哀,他以為遠離了人群,就能躲避開人世間的爾虞我詐,卻不知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可他終究是幸福的,此刻他臉上僵硬的笑容豈非最好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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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山上有獨特的禮儀,這是一場沒有哭聲的葬禮。

老爺子的墓地選在村子南邊的一顆老椿樹下,那是他最喜愛的休息地方,如今,他將永遠在這棵椿樹下休息了……

老爺子一輩子都很要強,也很倔犟。他並不喜歡柔弱的情感,他期望每一個村民都能如他一般堅強,所以他不喜歡哭泣,不喜歡眼淚。

可惜他卻想不到,自己最後的生命竟是在無聲的哭泣與成片的眼淚中度過……

村民們似乎已忘記了老爺子,絕不會開口提起任何有關他的事。他們回到了正常的作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白雲山上變得更寧靜了,寧靜得越發沉重,也越發悲哀。

老椿樹下,老爺子的土墳上靠着一個少年,一個滿身泥濘邋遢不堪的少年,一個臉色憔悴目光黯淡的少年。

秦玉郎沒有回他以前住的小屋,他已在墳前坐了五天五夜。他似已瘋癲,這五天來,他無時無刻不在自言自語,講述的儘是他這兩年半的經歷。

村民們都知道這是秦玉郎對老爺子唯一的交代,所以全都有意無意的遠離了那棵老椿樹。

“我這兩年半,談不上多光彩,畢竟如今擁有的一切,全都建立在無數的血與淚上,但我只要結果……我以為,等我再回來時,定然能得到你的認可,得到你的讚許……然而,你甚至沒有問我境況如何就已離去。老爺子,我忽然發現,原來我的倔犟是受你影響,不過呢,我卻比你聰明一些,至少我是這麼認為……”

他總算講完了自己的經歷,於是站起身來,再深深鞠一躬,而後踏步遠去。

他決不願停留在當下,更不會被任何情緒左右了思想,這是曾經六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經歷教給他的東西。悲傷也好,喜悅也罷,他再也不允許自己沉浸其中,他所做的,不過是對這份感情做一個妥當的交代。

村莊靠北,有一間藤竹編製的小屋,時間已過去多年,如今這小屋失卻了往日的顏色,變得枯黃,變得毫無生機。

推開那扇已開始佈滿褐色斑點的竹門,一股腐爛的氣息鋪面而來。

秦玉郎面無表情,又或許是他臉上實在太臟,完全看不出來罷。

“居然,已變成這副模樣……看來,老爺子在很早前已病了,只是我並未發現……”他喃喃自語,鬼使神差的掏出了床底下一個生鏽的小鐵盒子,這盒子裏裝的,正是他和老爺子共同生活七年多的記憶。

盒子是空的,裏面什麼也沒有。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用力的掰着那小鐵盒。

小鐵盒被掰成了兩半,秦玉郎這才發現原來盒蓋中還有一個暗層。

暗層里夾着一封很小的信,他將那封信放在手中,端詳許久卻不打開。

忽然,他笑了……

他當然想知道這信里的內容,但信封上“嚴禁閱覽”四個小字卻成功的壓下了他的好奇。

人類的思維是無限的,在不知道真相之前,總能有許多想像,總能有許多期盼。可一旦知道了真相,先不說結果未必如意,恍然過後的失落又該如何處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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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隱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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