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2)

逃出生天(2)

平遠堡血戰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開原城內的明軍恢復了士氣,也想助戰平遠堡,洗刷之前怯戰的恥辱,總兵官商煜更是摩拳擦掌,每rì在屋內磨刀擦劍,一心想要和趙全一決雌雄。

巡城御史張通急匆匆跑進屋內,上氣不接下氣地拱手道:“大事不好!平遠堡丟了!”

“什麼?”吃驚的商煜跌落了手中的寶劍,“什麼時候?”

“剛剛得報,平遠堡上的明旗倒了,取而代之的是韃靼的牛圖騰旗。”

“總兵怎麼樣?戰死還是突圍?”

“這個……”張通搖搖頭,“不知道,平遠堡塌了一半,恐怕戰鬥異常激烈,所以……”

商煜不敢輕易斷言,總兵如果戰死,遼東必然大亂,戰局將不可收拾。“不要亂說話,讓探馬繼續查,一有消息趕快上報。”

“下官領命。”張通剛要下去,又被商煜叫住,“張通,下去將守備張成勛叫來,另有任務。”

張通領命退去,商煜一個人在屋內嘆息,瞅着遼東都司全圖,神情落寞,心中暗念:楊大人,您千萬不能出事啊,二十年前的玄武大敗,絕不可重演。

不一會兒,張成勛急急忙忙地趕來,“大人,卑職前來,有何吩咐?”

商煜上前一把握住張成勛的手,“成勛啊,平遠堡的事情你知道嗎?”

“嗯,卑職都聽說了,趙全瘋了,巨石砸城,現在已然城破。”

“不過楊大人生死未卜,所以本官想讓你去看看。”商煜沉思一陣,又道:“還有,只帶五百人,晝伏夜出,萬不可被現,如果總兵大人還活着,不惜一切代價營救,如果……”商煜yù言又止,衝著張成勛眨了眨眼。

張成勛沒有片刻猶豫,“卑職領命。”

商煜望着張成勛離去的背影,背着手長出一口氣,暗想:如果能救出總兵,不僅遼東安定,你張成勛也會飛黃騰達啊。

話分兩頭,潛伏在孤山的查大受見勢不妙,帶着幾十個錦衣衛不顧命地奔襲,本想去平遠堡內彙報韃靼偷襲的消息,誰料到了平遠堡外,正好看到趙哲力推幾十個韃靼兵墜城,鋪天蓋地的韃靼兵一窩蜂地衝上城頭,焚毀明軍旗幟,同時將韃靼牛頭圖騰旗插在城上。

心知城破之勢不可挽回,查大受急得轉圈圈,一個多話錦衣衛湊上前道:“查大哥,咱們回鐵嶺吧。”

“回鐵嶺?你小子是不是貪生怕死,不顧楊大人和李大哥了?”查大受有些生氣,一把揪住那錦衣衛飛魚服的領口。

其他錦衣衛都嚇了一跳,紛紛後退,看着有些狂的查大受。

“不是,是搬救兵。”那錦衣衛不知是被嚇得變了言辭還是本就如此想,不停地拍打查大受的手。

查大受瞪着銅鈴般的眼,死死地盯着那錦衣衛,旋即放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章應奎。”

“以後你就叫查應奎,跟着俺混。”查大受搗了搗章應奎的胸脯,帶着這幾十個錦衣衛朝着鐵嶺方向奔去。

一隊人馬離開平遠堡,一隊人馬靠近平遠堡,但相同的是兩隊人馬都是溜邊繞行,力求避開韃靼的注意。

此時暗堡內,楊照雙手敷在臉上,大拇指不停地輕敲腮幫子,正在冥思苦想,逃出生天的計劃。如果計劃成功,這幾百兄弟就能重見天rì,只要和開原城的明軍匯合,合力一擊,已是強弩之末的韃靼定不是對手,說不定還能轉敗為勝,成就本朝的軍事壯舉,自己也會飛黃騰達,加官進爵不在話下。可是,如果計劃有一絲紕漏,那就是飛蛾撲火,所有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想到此處,楊照腦後一陣涼風,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使勁搓了搓滿是灰塵的臉頰。

“大人,趙全又使詭計了。”線卜袞從觀察哨回來,臉上寫滿了慌張,“大人,韃靼分兵了,恐怕會劫掠鐵嶺近郊。”

楊照聽后一個激靈,猛地站起身來,目光如炬,盯着地上的一塊石頭陷入沉思,半晌才說出一句話:“趙全好生歹毒,他是要陷本帥於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境地。”

“哦?怎麼會如此嚴重?”線卜袞有些不懂,問道。

“本帥身為遼東總兵,被憋在這個幾尺見方的暗堡內,不能為戰死的弟兄們報仇,不能為無辜喪命的百姓討回公道,不能為朝廷戍邊殺敵,不能為家鄉父老解燃眉之急,這不就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嗎?”楊照如是說。

聽楊照如此剖析,線卜袞頓感泰山壓頂,沒想到趙全如此jian詐,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不僅蹂躪遼東,還要背後挖坑,讓楊照背負縱敵作亂的罪名。

“大人,這個趙全好歹毒,這是要置您於死地啊。”

“嗯,趙全是叛賊,深知我朝的細枝末節和明規暗矩,他將矛頭直指本帥,恐怕是表明立場,慫恿俺答和我大明分庭抗禮啊。”

“那該如何?”

楊照拋開所有顧慮,兩眼有神地注視前方,按了按腰刀,語氣堅定道:“天爐戰!突圍!”

“是!”

就在暗堡內的明軍正在有條不紊地準備突圍時,鐵嶺縣衙也炸開了花,查大受一屁股坐在縣衙的書案上,逼迫鐵嶺知府劉青山出兵救平遠堡。

“劉青山!現在平遠堡失陷,總兵大人生死未卜,你還不趕快出兵救援?”查大受死纏着劉青山。

劉青山一臉無奈,攤着手道:“查大受,你這可是為難本官啊,本官是父母官,又不是軍中指揮,哪裏來的軍隊?再說了,鐵嶺的幾千人不都被帶到平遠堡了嗎?這有幾百人守城,本官現在從哪裏給你找人啊?”

“俺不管!要不是弟兄們在平遠堡血戰,你們能在鐵嶺城內喝茶下棋嗎?”說罷,查大受一把掀翻棋案,瞪大了眼睛注視劉青山。

劉青山雖是知府,但也是考科舉、登龍門一步一步出來的,正牌的讀書人、文化人,雖說讀的聖賢書中充滿着大義凜然和大無畏情懷,應該說理論基礎雄厚,但碰到查大受這樣的人,瞬間就慫了,古語云: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查大受啊,怎麼說本官也是知府,正四品的朝廷命官,你不要這樣咄咄逼人。”外強中乾的劉青山故意挺起肚子,將胸前的大雁官補亮給查大受看。

(註:明朝知府四品,清朝降為從四品。)

查大受抹了一把滿臉的絡腮鬍,“去去去,別把胸前的那隻鳥亮出來,俺不看!俺就問你,出兵不出兵?”

“嘿!我說查大受啊,本官實在沒有兵,你還要本官親自帶着捕快家丁去平遠堡殺敵?”

“對!能使喚的都要上陣!”查大受連連點頭,一副無賴的樣子,對劉青山軟磨硬泡。

劉青山急得滿屋徘徊,背着手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你個小小錦衣衛竟敢坐在知府的文案上,還脅迫知府。”

查大受聽后驀地跳下文案,一把揪住劉青山的領口,“劉青山!你聽好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就在二人僵持的時候,一個府衙的錢師爺踉踉蹌蹌地沖了進來,“兩位!兩位!息怒!息怒!別吵了!”

劉青山見錢師爺來了,絕不能丟了面子,使出全力推開查大受,故作鎮定道:“錢師爺,何事慌慌張張啊?”

錢師爺也混跡官場久了,對劉青山恭恭敬敬道:“大人,出大事了。韃靼攻陷平遠堡後分兵劫掠鐵嶺近郊,不少大地主的家產都被搶了,現在他們都堆在衙門口擠着,要求見您。”

“什麼?那些大地主也來了?”

“是啊,而且來勢洶洶。”

“這……”劉青山有些猶豫,駝着背在屋內打轉,“他們想要什麼?”

查大受知道劉青山想息事寧人,這是個機會!沒等劉青山和錢師爺反應,查大受一個箭步沖了出去,立在衙門口大喊:“各位父老,俺是錦衣衛查大受,現在平遠堡失陷,鐵嶺危機,青天大老爺劉大人將要帶領我們共赴前線,保衛我們的家鄉鐵嶺!”

雖然衙門外的很多地主老財不以為然地扭過頭去,但在場的很多鐵嶺青壯年熱血沖腦,都紛紛高呼請戰,要和查大受一起去。

劉青山此時從衙內跑出來,見青壯年都已經磨刀霍霍,高舉着鋤頭扁擔要保衛鐵嶺,心知查大受已經控制了局面,再難有迴旋的餘地,否則就會失去民心,便不懷好意地瞪了查大受一眼,隨即高呼:“父老鄉親們,總兵大人為鐵嶺出死入生,現在生死未卜,如此大恩大德,當捨身相報,大家都跟隨查大受去吧,去保衛我們的家鄉!來rì獲勝,本府在這裏擺酒宴,為遼東的英雄兒郎洗塵!”

“好!”眾人高呼。

查大受扭頭看了看識時務的劉青山,當著眾人的面給其作揖行禮,“俺一定將父老鄉親的鐵嶺子弟一個不少的帶回來。”說罷,轉身大喊:“各位勇士,現在就隨我去軍械庫領取武器,出城殺光那些強盜韃靼!”

在劉青山送別的目光中,眾人跟着查大受浩浩蕩蕩地離開府衙,一旁的錢師爺湊上前道:“大人,為何聽任這個查大受擺佈啊?”

劉青山自鳴得意地擺擺手,眯着眼笑道:“你不懂,這些士紳地主最難糾纏,他們都是地頭蛇,現在查大受擅作主張,將要帶着那些惹事的刁民帶走,本府求之不得啊,就算rì后出了什麼事情,與本府何干?”

錢師爺心領神會地撇嘴一笑,連兩撇八字須也翹起,“大人此舉就是高,可謂是一石二鳥啊,既能打走查大受這個蠻漢子,又能將鐵嶺士紳地主給您的壓力轉出去,您沒見那些地主老財都瞪着查大受嗎?”

“是啊,這樣本府的壓力就小多了。”劉青山頓了頓又道:“錢師爺,查大受等人一出城就把城門關了,城內幾百老弱病殘的守兵靠不住啊。”

“屬下明白。”錢師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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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魂依舊守遼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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