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枚銅板
車隊為首的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他坐在馬上，環顧四周。
突然，一枚銅板從他的身上掉落在地，“咕嚕嚕”滾了幾個圈，恰好停在了李長生面前。
李長生眼疾手快，在身邊其他乞丐反應過來之前將這枚銅板撿了起來。
然後換上一張諂媚的笑臉，不停地朝馬上的老者作揖：“嘿嘿，嘿嘿，謝大爺賞，謝大爺賞。”
沒有撿到錢的乞丐都圍攏上來向老者要錢，導致車隊無法前行。
老者一臉的厭惡，揮揮手讓他們走開。
“走開走開，別擋路！”
“再不走開砍了你們。”
兩個騎兵也從馬上下來，將李長生等乞丐推搡着驅散開。
眾乞丐見對方拔刀了，立馬一鬨而散，而李長生早已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場因為一個銅板引發的小小騷亂，使得後面馬車上的糧食少了一袋。
錢先生拿着賬本在給苗青石彙報今天收繳來的軍糧。
苗青石清點過後，確認無誤，滿意地對着錢先生說道：“錢先生有功，等後天最後一批軍糧收繳上來，我定會重賞先生。”
錢先生笑着感謝苗青石后，退出營帳。
出了營帳，他的臉上笑容消失，轉而變成一臉愁苦，看着涼城街道上數不清的乞丐，他就心如刀絞。
“哎，希望那個小子真的能拯救涼城百姓吧。”
五天前的一個深夜，錢莫爭還在家裏對賬，他每寫下一筆，都會暗自垂淚，這每一筆賬的背後，都是涼城百姓的血，苦於自己一個垂垂老矣的秀才，沒有任何辦法。
想起如今各地紛紛起義，從小接受儒家思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他也不由感嘆：“朝廷如此，焉有不反之理。”
“嗒嗒嗒。”
一陣輕扣柴扉的聲音響起，讓錢莫爭放下了手裏的筆。
他起身開門，夜色中，自家的圍欄外站着一個拄着拐的老乞丐，此時老乞丐正用手裏的拐杖輕輕敲打着圍欄。
“你有啥事啊？”
錢莫爭站在門口問道。
“老錢，是我。”
老乞丐的聲音響起，錢莫爭一愣，隨即快步走出打開大門，將老乞丐請進了屋裏。
欲語淚先流，錢莫爭看着眼前乞丐模樣的老村長，又想起兩人初見時的意氣風發，不由得淚流滿面。
“老哥哥，你，你這是遭了多少罪啊！”
老村長雖然情緒也有些激動，不過比起錢莫爭這個多愁善感的老秀才要好得多，他從腰間取出煙袋鍋，錢莫爭立馬拿起蠟燭，給老村長點火。
村長吸了口煙，煙隨着他的嘆氣從嘴裏飄出：“哎，老錢吶，我此次來，是有件事要問問你。”
錢莫爭擦了擦眼角的老淚，道：“老哥哥，你問。”
“你是不是在給那苗青石收繳軍糧。”
說起此事，錢莫爭捶胸頓足，說道：“老哥哥，我對不起你啊，我這也是被逼無奈啊。”
老村長擺擺手，說道：“老錢，你不必如此，我理解你，我也並不是要怪你，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錢莫爭說道：“老哥哥，你我之間何必用“求”字，只要我能做到，絕不推辭。
當初我逃難來到這裏，要不是你收留我，給我一口飯吃，哪有我錢某的今日啊。”
回憶起往事，錢莫爭又是一陣唏噓，眼看眼淚又要流下來，村長急忙說起正事。
“好，既然如此，我錢莫爭就舍了這條老命不要，也全力配合你們。”
村長看着錢莫爭，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道：“看來老錢還是和初見時一樣，心中有大義，唯一改變的，就是太愛哭了。”
破屋內，李長生手裏把玩着那枚撿來的銅錢，聽着村民們收集來的信息。
“我打聽過了，苗青石確實也向那些家在涼城的守軍征糧了，而且不比其他百姓少。
為此，那些守軍還找趙司言鬧過好幾次，可是最後都不了了之。
現在他們家裏也都揭不開鍋了。”
李長生點點頭，沒有說話。
唐牛這時推門而入，他拿起茶壺猛灌幾口，平復了一下，說道：“打聽到了，苗青石的騎兵營共有五十騎，減去被我們殺掉的賀一元和那十個騎兵，現在應該還剩下三十九騎。
這些騎兵平時就駐紮在西城門之外，戰馬則大多會放到旁邊的山坳里吃草。
李長生點點頭，說道：“各位辛苦了，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晚上我們還有事情呢。”
手裏的銅板掉落在桌上，銅板上，有一個刻上去的，發亮的“子”字。
馮府書房內，兵部侍郎馮尤呆愣愣地坐在太師椅上，在他面前的書桌上，擺放着兩封信。
信已經被打開，一張是苗青石所寫，大概內容是：
馮侍郎，啟。
令賢婿賀一元在軍中甚是勇武，平反賊屢立戰功。
然，反賊長生子異常狡詐，賀一元不幸死於其刀下。
吾失一良才，痛心疾首，誓要為其報仇，懇請馮侍郎諫言尚書，為吾補齊所失兵馬，吾定當親手斬下反賊長生子頭顱，以祭一元。
苗青石拜上！”
在馮尤看完苗青石的這封信之後，緊接着管家又拿進來一封信，說是趙司言所寫。
他與趙司言是多年同窗，關係自然比苗青石親近。
趙司言的信中將賀一元的死前因後果都如實說了一遍，其中還隱晦地指出，是苗青石好大喜功，非要賀一元去找那個什麼長生子，才會讓賀一元落得如此下場。
兩相對比之下，馮尤拿起苗青石的信，撕了個粉碎。
雖然他從心眼裏看不上賀一元，但好歹是自己的女婿，如今女婿死了，自己的女兒豈不是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關鍵是他們老馮家還沒有香火，這讓他馮尤將來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想到此處，馮尤心中如有一團火在燃燒。
“爹，爹！”
書房外，傳來了自己寶貝閨女的聲音。
馮尤趕忙打開門，將女兒馮蓮花接了進來。
自從知道了自己的丈夫死後，馮蓮花整日以淚洗面，哭着喊着要為相公報仇。
她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揮舞着不停地哭鬧，太師椅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馮尤真怕自己的女兒把他的太師椅給壓塌了，趕緊安慰道：“乖女兒，乖女兒，別哭了，爹一定想辦法幫一元報仇，你先不要哭了。”
“爹，你一定要說話算數，一定要給一元報仇啊爹！”
“好好好，爹答應你，答應你。”
馮尤轉頭看向剛剛攙扶女兒進來的四個丫鬟說道：“你們還愣着幹嘛，趕緊去準備一桌飯菜，這幾天小姐都瘦了一大圈了，快點。”
四個丫頭連聲應是，退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