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青衣師父
郭載川說道:“這麼大的一塊金子,我可捨不得用了,還是您留着吧,將來你們老了再拿出來換成銀子,就不用再去打獵了。”
“你就拿着吧,這也是你爹的意思,你爹說你出門在外,一定會遇到很多事情,爹娘不在你身邊,也幫不上你什麼,但男子漢不能為了一斗米而折腰,多帶點錢傍身,總是沒錯的。”
經不起娘的再三叮囑,也為了讓爹娘放心,郭載川看着天色已晚,便只好先將半塊元寶收着,但他心裏是決意不會去用它的。
“對了娘,你有沒有覺得陸姨她......”
“你陸姨怎麼了?”
“她對我是不是管的有點太過了?”
華嬸眉頭一皺,說道:“你可別這麼說啊,你陸姨也都是為你好,她的話你也要聽。”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她有時候管起我的事來比您還上心,好像她才是我親娘一樣。”
“傻小子,你黃龍伯和陸姨兩口子無兒無女,又是看着你長大的,心裏自然已經把你當成自家孩子了,多關心你一點有什麼不對。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何況咱們住的這個地方,就只有我們兩家人,相互幫襯着過了十幾年,關係比親戚還親。娘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但將來你不能只孝順爹娘,對黃龍伯和陸姨也要好,知道了嗎?
“我也只是問問,娘放心,我會的。”
過了子時郭載川都翻來覆去睡不着,想想明天就能出遠門了,心中不免悸動起來。
正當他展望今後的江湖生活時,忽然從屋外傳來了一聲嬌雀的鳴叫,這是他跟他的青衣師父約好的暗號。
郭載川翻身下床,披了件衣服就從窗戶翻了出去,一路靜步來到了村口。
果不其然,他那青衣師父早已等在這裏,還是那一身打扮,一身青衣還矇著面,見載川來了,便說道:“我看見你留的暗號了,我們昨日才見過,為何才過了一日你又要召喚為師?”
郭載川興奮地說道:“師父,你跟我來。”
他把青衣師父引到昨天遇見神秘女子的地方,指着那一片被他摧毀的枯木林說道:“師父你看,厲害不厲害!”
青衣師父眉頭一皺問道:“這是你乾的?”
“是啊!”
“不可能,你還駕馭不了那個力量......”
話音剛落,青衣師父眼神一變,一把扼住了郭載川的手腕,疼的他嗷嗷直叫:“師父您輕點兒......”
青衣師父沒理會他,只一小會兒,她臉色沉了下來,喃喃自語道:“命關被打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郭載川連忙說道:“什麼是命關啊,我昨天在這裏遇到一個穿着黑衣黑袍的大嬸,她出手試探我的武功,後來教了我一種運氣的口訣,又在我身上打了幾掌,我忽然就感覺渾身充滿了用不完的力量,然後她讓我試着出招,我就隨便打了一掌,就把這片林子給打沒了。”
“黑衣黑袍的大嬸?”
“是啊,那個大嬸還說認識您......”
“認識我......難道是她!快說,她還說了什麼沒有?”
“她讓我給你帶一句話,說可以開始了。”
青衣師父低下頭,因為矇著面,郭載川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能看見她的眼睛漸漸濕潤。
“原來這幾天在湔雪閣發生的事真的與她有關......”
郭載川不解地問道:“師父,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什麼開始了?”
青衣師父說道:“載川,你不是說要離開這裏到江湖上去看看嗎?”
郭載川一愣,問道:“師父您是怎麼知道的,我本來想等一會兒就告訴您的。”
青衣師父淡淡一笑道:“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你長大了,也的確是該出去闖闖了。”
“這麼說師父你也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怎麼樣,這地方本來就留不住你的......”
郭載川拍着胸脯說道:“師父您放心,我一定不會給您丟臉的。”
青衣師父欣慰地笑了笑,說道:“載川,村口那棵大槐樹下埋着一把刀,就當是為師送你的禮物了。”
“師父你要送我一把刀?”
“嗯,恭喜你,你今天就算是正式出師了。”
“出師......可是師父,都那麼久了,我連您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重要嗎?”
郭載川道:“這當然重要,將來在江湖上若有人問起我師承何人,我也好讓師父您露露臉。”
青衣師父低頭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師父您說,別說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徒兒也答應您。”
“永遠不要對別人提起我的名字。”
“為......為什麼?”
“因為我曾經在江湖上樹敵無數,報我的名字只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
“我才不怕呢師父......”
“你必須答應我!”
青衣師父突然嚴厲起來,把郭載川嚇了一跳,只好乖乖應承。
“你記住了,為師的名字叫葉青伶。”
“葉青伶......師父,您的名字真好聽,那師父,您能摘下面紗讓徒兒見見您的真容嗎?”
青衣師父莞爾一笑道:“等你這次從江湖上遊歷回來,我就讓你見我。”
“那......好吧......”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快去村口拿為師送給你的刀吧。”
“嗯,徒兒這就去,師父再見。”
說完,郭載川便興奮地跑向村口,等不及想看看師父送他的到底是把什麼刀。
青衣師父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一聲,喃喃地說道:“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好孩子,保重了......”
郭載川跑到村口的大槐樹下,挖了好幾處才挖出一把帶鞘橫刀,他乍眼一看,此刀還真有點特別,軍制橫刀的樣式,拔刀出鞘的聲音低沉渾厚,迴音深沉短促,全身烏黑,無光無紋,遠看像根燒火棍。
郭載川有些失望,他以為師父會送他跟妖雪迷枝一樣的神兵,沒想到這還是一把木刀。
不過失望歸失望,他也不嫌棄,他相信師父送他的一定是好東西,只是自己不識貨而已。
他提刀轉身對着剛才來的方向大聲喊道:“師父,您送我的東西我拿到了,您就等着徒弟揚名立萬的好消息吧,謝謝師父——”
可是寂靜的夜幕之下並無人回應他,彷彿除了他以外,就根本沒人來過這裏。
郭載川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唉......師父每次都來得快走得也快......葉青伶,呵呵,這個名字曾經一定是個名動江湖的大人物......”
距離湔雪閣東邊百十里處有一座山,此山位居環水茂林之地,幾十年前這裏鮮有人居住,入夜之後靜寂一片,略顯荒涼。
現在雖然是寒冷的冬夜,卻是成片的燈火圍繞着山腳,徹夜不息,方圓十里內的各個方向都駐紮着棠軍的營帳,人工修築的城牆繞山而建,牆內還有寬闊的道路交錯縱橫,大小不一的宮殿分設各處,成群結隊的官兵在城牆內外巡視,從山上往下看,城牆內的佈置像極了雍州上京的佈局。
這裏就是鳳百朝鳳后的陵寢——驪陵。
兩個人影在漆黑的夜空中疾行,繞過了官兵防守最嚴密的地段,落在城牆一角。前者剛剛落定,便手捂胸口咳嗽起來,聽到身後的落腳聲,又立刻強忍住舊傷引發的疼痛,淡定地轉過身去。
後者也隨之翩然落定,附近火盆的光亮映照出她的臉,她就是剛去世的武安殿掌門策龍眉的遺孀——李泠容。
火盆的光亮只照亮了前者的半身側影,雖然面容還藏在斗笠陰影之下,但李泠容依舊能認出她。
“原來真的是你回來了。”
前者走到亮處,慢慢摘下斗笠,用手將垂在右臉的頭髮攏到耳後,在火盆的映照下,一道被燒灼后造成的疤痕從眉角一直蔓延到臉頰,猶如一隻猙獰的蜈蚣赫然醒目。
李泠容驚呼一聲:“你......你的臉......”
對方卻皮笑肉不笑地問候道:“師姐,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