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老人
午夜時分的燃石市，洋溢着霓虹燈光，似乎夜幕並不能削弱這座有活力的城市，就如同都市的居民一樣徹夜不眠，無論是在高樓上花天酒地的富商大賈，還是在貧民窟勉強維持生計的貧民。
這本是一座有着百年歷史的資源型都市，從開採煤炭，再到燃油，最終演變到開發各種新能源，而這座城市則有着引以為豪的新能源——燃石，一種熱值是石油百倍的資源，由於穩定性差，過去一直無挖掘，並且輕微的磕碰就會引起爆炸，過去歷史上記載的礦坑不明爆炸，有很大可能就是這種暴躁的礦物引起的，而科技的進步帶來的是開採技術的飛躍，過去資源難以開採的城市，搖身一變成為了世界重要資源的供應城市之一，壟斷了燃石的公司，更是富可敵國。
科技一直在進步，在百年前的資源工人整天熱火朝天的開採中，獲得的薪水也只能勉強果脯，而現在利用科技便可以相對輕鬆完成一天的工作，食物種類也更加豐富，即便是貧民窟的貧民，只在乎能不能填飽肚子的話，政府的低保也足以讓其過的安逸，翟炎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貧苦的生活讓他早早給給礦工打起了下手，小孩子並不能熟練運用各種大型機器，只能給工頭端茶遞水，干一些跑腿的累活，工資也自然是低的可憐，不過對於翟炎來說，這些加上政府補貼已經足夠了，足夠讓他一個人在這太平盛世過好安穩日子了，同時照顧一下自己家隔壁的老頭。
翟炎認為領居家的那老頭是個非常古怪的人，他知道富豪們有錢后喜歡整一些名叫『文物』的東西，那些東西造型各異，但有一個共同點——難用，就比如明明現在打開水龍頭可以自由選擇溫度，立刻就能喝上乾淨的水，一些老闆非要用那種叫做『茶壺』的東西，水熱的慢，熱好后還燙口，還要往裏面放一些奇怪的枯樹葉，跟某種奇怪的儀式一樣，如果這樣的愛好被稱為『復古』的話，那麼這個老頭可真的算是『復古』過頭了......草做的牆壁，泥堆的床，布做的衣服...說實在話，翟炎如果沒有接受政府的義務教育的話，很難認清楚這些老玩意，這哪裏是『復古』啊簡直是『原始』了，翟炎不清楚這個和自己一樣窮的老頭搞這些有的沒的的東西幹嘛，可是老人不在意任何人都目光，他就與古代的那些大賢一樣，什麼物質追求都沒有，就連政府的補助都不接受，只沉浸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翟炎對此很是無語，但翟炎卻經常去老頭家拜訪，倒不是出於尊敬還是什麼的，而是......
“今天的物資就給你放這裏了，哦，對了，羊皮卷現在可是漲價了，現在只能買一卷了。”
“那就別給我買這些填肚子的垃圾了，照樣和往常一樣買兩卷。”
事實上老人給翟炎的錢是完完全全夠買兩卷的，不過翟炎通常會自己多給自己一點“跑腿費”。
翟炎不清楚老人要這麼多羊皮卷幹嘛，這已經是非常落後的書寫方式了，就連『紙』都淘汰了近百年了。
“不能用電子本寫嗎？雖然貴但是也比你那一大堆破皮便宜多了。”
“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懂啥，你咋不用打火機去點燃石啊？”
“我還想多活幾年”翟炎沒好氣的說。
燃石的極高的不穩定性，讓其需要專門的開採和應用儀器，都不能輕易磕碰的東西，用打火機直接點燃，也不失為一種恐怖襲擊的方式。
“那不就對了，什麼使用一個東西肯定要用和他配套的玩意，互補品懂不懂？”
“所以你在幹啥”翟炎當然不懂這些花里胡哨的，只是好奇心想讓他知道下這件每天都採購的玩意能幹啥。
“搞研究，一件可以載入史冊的研究”老人一如既往莊重的說到。
“你都用這個理由搪塞我兩年了，大研究家，就不能仔細說說嗎？”
“我跟你有什麼好說的，你不是對現狀挺滿意的嗎？”
“有吃有喝有住，過的也算有意思，每天也不算太累，礦場那邊跑完腿再給你跑腿唄，有什麼不好的。”
“呵，有吃有喝，天天吃土豆煮成的泥，喝純凈水，住破房子？”
“再爛也比你好吧...你非要用錢去買這些破玩意嗎？你自己買就算了還讓我幫你跑來跑去的，你就不能自己拿政府的錢去買嗎？”
“我老了行動不方便，還有我的這項研究是碰不得錢的。”
“你是和尚嗎？不能碰錢只能化緣？？”
老人突然一頓...停下來了整理羊皮卷的活...
“其實...已經很接近了，不是和尚...但也是一個古老的職業...”
翟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這個老不正經突然正經起來了。
“那你是幹什麼職業的？看風水的還是唱詩的？”
“法師”
翟炎楞了一下，他當然知道法師是什麼，在科技時代接受的教育中，法師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法師？也就是說你那些羊皮卷是拿來寫咒語的？你是老頑童嗎？幻想這種過家家的職業？”
“過家家？呵，魔法，是真實存在的。”
翟炎簡直要被面前的老頭氣糊塗了。
“那你說說什麼玩意是魔法。”
“魔法一直都在你身邊。”
“大爺，你看看這全息投影，看看這霓虹牌，看看這電視電腦，你告訴我這玩意是魔法？？”
“你還是沒有突破這個時代的信息繭房，你應該去看一看更廣闊的世界的。”
“我以後也想去更大的世界看看，只不過現在的條件不容許，還有就是，我放心不下大爺您啊”翟炎半開玩笑的說。
“你拿我錢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不過，你真的想去更大的世界嗎？”
“嗯，以前當然不想，但這兩年您天天埋汰我，嘲諷我這不懂那不懂，我就很氣，也了解了很多東西，覺得您說的東西還是很有意思的，復古啊，魔法啊，如果我能一直吃飽喝足住好的話，我想去大城市看看這些有意思的東西。”
燃石市雖然資源豐富，但是只是一座資源城，名勝古迹和文化典籍卻非常匱乏，換句話說，這是一座『暴發戶』城，精神生活上比起那些歷史上一直很強盛的城市自然差遠了，尤其是文化方面。
“大世界不是大城市...算了，和你說你也不會懂的，我這老頭活不了多久的，看在你照顧我這麼久的分上，我給你講一講我的研究吧，你知道『萬有引力』嗎？”
“啊...這個啊...了解過，事物之間會互相吸引嘛，好像是一個姓牛的人提出來的...”
“人家姓艾薩克，艾薩克·牛頓！”
這個世界的基礎教育非常完善，尤其是燃石市這樣富可敵國的城市，即便是免費的教育質量也是出奇的高，只不過年輕人不覺得這有什麼用，政府已經把他們養的很好了，基本上只有貴族和知識分子會去學習這些高等知識，當然，翟炎是個例外，遊手好閒的他被老人埋汰的這幾年耳濡目染的學了很多。
“我問你，你覺得萬有引力屬於什麼都範疇？”老人問到
“當然是物理學。”
“為何？”
“因為是物體和物體因為引力相互吸引，引力是力學範疇內的東西，力學又是物理學的一塊。”
“很好，那我問你，萬一物體和物體間根本不存在引力，而是這兩個物體被施加了『吸引』魔法呢？”
“您不去給兒童編故事真是可惜了。”
“不，這不是故事，只是另一種角度，在我們的世界裏，物體與物體之間存在引力，引力屬於物理物理又屬於科學，我們沿着科學這條路一直走了下來，但是肯定還有其他物種，他們的角度與我們不一樣，就像樹枝的分叉一樣，他們肯定沒有科學家，他們有魔法使，他們用魔法構建了世界，以魔法為基礎讓世界運行！我們利用科學，利用物質反應放熱生火熔煉金屬，而魔法使利用魔法操控物質內部運動放熱，從而熔煉金屬，他們有比我們更簡便的方法，所以他們能比我們走的更遠，當然科技方面肯定也有先進的地方，只不過先進多少就不確定了。”
“您說的他們...是誰啊？”
“世界中某個角落運用魔法看世界的種群吧，或許存在或許不存在，不過在我們的世界，用科技看世界的種群中肯定已經存在了。”
“您是說外星人入侵了！！”翟炎突然喊叫到，他想起來了他讀過的各種外星人入侵的科幻小說。
“外星人你奶奶個腿！誰跟你說會用魔法的就是外星人了？我的意思是，在這個科技社會中，有人其實已經在研究魔法了，還有極大的可能性研究成功了。”
“那你還研究個鬼吼。”
“因為魔法應該被壟斷了...”老者沒好氣又失落的說。
“魔法還能被壟斷啊，這又不是燃石......等等？你的意思是說？！”
“呵，總算是沒白被我敲打，硬核桃開竅了啊，沒錯，我猜的沒錯的話，燃石這玩意應該就是魔法的產物。”
“您瘋啦吧，燃石這種科技時代的代表元素你告訴我是魔法？照你這麼說燃石市還是一座魔法城市了？”
“可不是嘛有我這麼大一個大法師....咳咳，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覺得這玩意出現的太唐突了嗎？官方一直宣傳這玩意是偶然發現，還說歷史上的礦洞爆炸是挖掘到了這玩意，你不覺得奇怪嗎？那麼多爆炸政府總該去調查吧，以前的科技雖然雖然不能開採但是還是能研究的，歷史上有很多礦物質是研究了很多年才有開採技術的，但是燃石這玩意，提出這個概念和發現它並且開採它的時間幾乎一致，你不覺得古怪嗎？”
“你這麼一說是有點...但是總不能說這玩意是魔法合成的吧，太扯了吧。”
“那我問你，現在人類有技術能把其他資源壓縮轉換成燃石這種超級資源嗎？”
“當然沒有...所以燃石是突然挖出來的嘛。”
“所以，政府早就知道能挖出來這種東西提前準備好了開採機器？還是說很早之前發現瞞着群眾頂着傷亡礦工家屬和整個社會的壓力故意不公開考察結果？前人不可能那麼傻，大不了用其他危險物質搪塞一下，但是卻完全沒有音訊，這說明了什麼？”
“以前根本就沒有燃石...不是被『發現』而是被『製造』？那以前的爆炸怎麼解釋。”
“鬼知道呢...”
“那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按你的邏輯...這玩意不可能被憑空製造出來的吧...只是應用魔法代替了未出現的科技？”
“孺子可教也！小夥子是越來越上道了！”老人興奮的說
“那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
“我問你...你在礦洞工作，有聽聞過煤炭和石油的開採消息嗎？”
“老玩意了，誰還開採那玩意。”
“不，孩子你聽我說，燃石的開採肯定會伴隨副產品的，但是開採了這麼久煤和石油呢？”
“副產品...是啥？”
“嘖，你不知道嗎？！也對，你們現在的教育肯定刪掉了這部分不和邏輯的地方...那就對了，那就對了！我的猜想是正確的！”老人突然癲狂的說到。
“您突然發什麼癲呢！”
“你是不是覺得現在大地中只含有燃石沒有石油和煤了嗎！”
“對啊，這不是常識嗎，早就被開採完啦吧。”
“不，不會，如果煤和石油的開採會伴隨燃石的爆炸的話，那麼開採完的地方肯定只是不含燃石的地方，有點還有很多礦是燃石和煤石油共存的！副產品是一定會有的，而現在他們用教育修改了你們年輕一代的思維，抹除了副產品的概念！”
“你這也扯過頭了，怎麼可能這麼扯淡呢”翟炎突然被數落自己思維被控制很是不高興
“那照你的邏輯來說，副產品呢？”
“不會有副產品了...已經沒有石油和煤了”老人面色沉重的說到。
“嗯？！你耍我呢，剛剛我說地里沒煤和石油你反駁嘲諷我現在又有了？”
“是燃石，不，哪裏是什麼燃石，哪裏是什麼新能源，這玩意本來就是煤和石油，政府絕對有法師！法師把石油和煤變成了燃石，就像等價交換那樣！！”
“那按你的邏輯，燃石就是煤和石油的話，政府把他們變來變去圖個啥，方便？”翟炎已經失去了耐心，老人的話在扯淡他也不會去反駁了，他只想把故事聽完。
“怎麼可能圖方便，開採成本，轉換成本，運輸成本直接上來了...”
“那他們圖個啥？”
“龐氏騙局”
“啥？”
“很久以前，一個叫查爾斯·龐茲的騙子的騙術，他對外宣傳自己發現了新的商機，吸引投資者，實際上所謂商機只是子虛烏有的騙局，他只需要用新投資人的資金去讓舊投資人獲利，這樣拆東牆補西牆，大家就都相信這個所謂新的商機了。政府，不，政府不會這樣去做的，應該是那些大企業，大企業運用法師的法術，轉化了煤和石油，創造了燃石這種高熱值的材料，然後向世界推廣，燃石是石油和煤的替代品，這種新的材料具有巨大的優勢，燃石的需求上升，價格上升必然會導致石油和煤的需求下降，價格下降，然後當燃石需求漲到最高時，大企業進行對石油和煤的抄底，以極低的價格大規模收入，然後合成更多的燃石，其造成的結果是其他地區缺油缺煤，只能依賴於燃石進口，而大公司完全可以壟斷開採技術，即便開採技術泄露，也只需要宣傳相關地區缺礦，是貧礦區，仍然需要大量進口燃石，這就是為什麼燃石市能一家獨大，這就是為什麼能壟斷，我原以為那些大老闆都只是些沒腦子的暴發戶，嘖，沒想到一個個都是實打實的陰謀家和野心家”老人恍惚的說到。”
“精彩，太精彩了，你的編故事的能力已經完全不輸那個，歷史上特別著名的那個誰，安，安徒生了。”翟炎半挖苦的說到。
“不...應該是真的...如果我的研究是正確的，那麼這些事情絕對都是真實的。”
“那麼如何證明您的研究是正確的呢。”
“很快就能證實，我原本以為這一天會很遠，沒想到和你這種黃毛小子隨便聊聊居然讓我想明白了。”
“那您到底要如何證實呢？”
“很快就可以了，一切都準備好了，就差一個契機了。”
“您到底會不會聽話啊，我是說怎麼證——”
翟炎收起來了兒戲的語氣，停下了質問，因為他看見了老人臉上的平淡與堅毅，以及聽見那句怎麼聽都不像是在開玩笑或者是編故事的話。
“用我的這條命”老人平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