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一往情深深幾許

第一百一十章:一往情深深幾許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疫情的勢頭更勝。

皓軒跟着芸兒來到醫館。還未走進臨時圍起的院子,就被裏面嘈雜的呻吟聲擾得皺起眉頭。

皓軒深吸口氣,邁入院子,只見烏泱泱一大堆人圍成個圓圈,十幾個病人被各自的家人攙扶着,向中間努力擠去。哀求的、感謝的、還有為了先後順序推搡罵人的……

皓軒踮起腳看向人群中間,是花好,她臉上繫着藕荷色的小方巾,被一群人圍在最中央,正蹙眉認真地給一位婦人診病。

“你們都讓開點,不要聚在一起!這樣更容易染病……”花好細弱的聲音,被淹沒在鼎沸的人聲里,泛不起一絲漣漪。

“都閃開!”皓軒提起中氣大喊一聲,聲音裏帶着無法抗拒的威嚴,皇孫公子的風姿盡數展現出來,老百姓們下意識地一縮頭,紛紛退避到一旁。

“皓軒,你來了!”花好也是一驚,遂轉過身,眼中帶着淡淡喜色。

經過這段時間的顛沛流離,花好已快要忘記,平日對自己和顏悅色的皓軒,還有這般英姿颯爽的風采。

“皓軒哥哥,我有事求你幫忙!”花好忍住心內的酸楚,沖皓軒點點頭,開門見山地柔聲道。

“怎麼了,需要我做什麼?”皓軒來到近前,看看躺在病榻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的婦人,俊眉越蹙越緊。

“這些病人,尤其是重症病人,都有呼吸困難的表現,而據教我醫術的姐姐說,能針對這個病症緩解病情的,唯有西藏那邊的紅景天。”

“紅景天?”皓軒不解地輕挑眉,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皇宮的御藥房中,似乎也沒有這味葯。

“這種葯生長在西藏的高原上,開紅花,漫山遍野的紅花似紅霞一般,彷彿能將天都染紅了,因此得名紅景天。”花好望着皓軒的眼睛,鄭重地說道:“我想讓你去一趟西藏,采一些紅景天回來。”

“可是……我離開了,你怎麼辦?”皓軒心裏一急,脫口而出。

“我沒事,你快點把紅景天帶回來,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花好說罷,又俯下身子,在旁邊厚厚的紙上寫起了病人的病症和藥方。

“對了,紅景天是用根莖入葯的,所以盡量把根多采一些回來。”花好忽而又似想起什麼,抬頭望着皓軒,細細囑咐道。

看着忙得不可開交的花好,皓軒也只有把心裏的疼和愁壓下,他深吸了一口氣。

“不就是花開如紅霞一般的紅景天嗎?既然你意已決,我便與你瘋上一遭!”皓軒用力攥緊拳頭,轉過身,拂袖大步向院外而去。

只盼:那滿天紅霞般的紅景天,真的能為這些在病痛中煎熬的人,帶來生的希望……

???

深秋夜,月如水。

忙碌了一整日的花好,渾身酸痛地躺在床上。心中的思念與恐懼,如藤蔓般纏纏繞繞。

“月朗,我這般冒險,你不會怨我吧?”花好柔柔地握着胸前的蒲草同心結,痴痴地問道。

叮叮噹噹……

簾鉤上的花月風鈴,似回應她的痴語般,發出細微的脆響。

“幸好,你遠在北京……”花好輕聲呢喃着,疲倦地合上雙眸……

其實,花好讓皓軒去西藏,一方面是真的需要紅景天:一方面,亦是想讓他遠離疫情的威脅。畢竟,他和自己不一樣。

正如花好意料中那般,皓軒離開之後,疫情爆發得愈加兇險。小鎮內每天都有無數人被感染,其他地方,也陸陸續續地出現了病例。

花好的小醫館,被大大小小的病人圍得水泄不通。而人越多,醫治的難度便越大,傳染的風險亦越高。

沒有皓軒幫忙買東西,病人又在不斷增加,花好的醫館,一刻比一刻更艱難。

想到腹中的孩子,花好不止一次想要放棄。可看到病人們痛苦的神情和渴求的目光,她又於心不忍,只得咬緊牙關,堅持下去。卻不知,何時能撥雲見日……

清晨,寒露凝霜。

花好睜開迷濛睡眼,只覺口乾舌燥。她有些吃力地扶着腰坐起身,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咳咳咳……”花好靠着床欄坐穩身子,喉嚨一癢,止不住乾咳起來。

花好心內一緊,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不會的!”花好搖了搖頭,抬手觸觸自己的額頭,身子,瞬間僵在了原處。

起先是乾咳、頭暈,緊接着是高熱、呼吸困難,而後畏高、抽搐、昏迷……

“小姐,你醒了嗎?”芸兒的聲音忽然自門外響起,將花好紛亂的思緒拉了回來。

“醒了,你先別進來。”花好強裝鎮定地沖門外喊道。

“好,那你快起來梳洗吧,醫館那邊已經等了好多病人了。”芸兒的聲音中亦透着濃濃倦意。

“好芸兒,我身子有點不爽快,你先去醫館吧。”花好說著,聲音已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小姐,你沒事兒吧?”芸兒似是聽出了花好聲音的異樣,着急地問道。

“沒事,你趕快去醫館吧,別讓病人等急了。我……躺躺就好……”花好連聲催促着,身體,已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花好驚恐而無助地躺倒在床上,腹中的胎兒,咕嚕嚕地動了起來。每一次胎動,都牽動着她最柔軟的弦,扯得那顆裝滿思念的心又熱又疼,又怕又盼……

???

寒枝瑟瑟,落木蕭蕭。

月朗騎着玉兔馬穿越在深秋的山林間,任冷風吹透自己單薄的長衫。

從無錫到杭州,其實已並非山高水長的距離。但由於近日來的噩夢連連,月朗的精神有些恍惚,竟不知不覺繞入這深山中,迷了路……

滿身疲憊地在深林中趕了許久的路,卻似一直在原地打轉。

眼看着天已近黃昏,出山的路,卻依然不知在何處……

想到那來勢洶洶的疫情,想到身在杭州的花好,月朗心急如焚。這二十年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般無能。

“花好,等我!”月朗忽覺心頭一疼,堅定地大喊一聲,揚鞭縱馬向一個方向飛奔而去。既然已許諾生死相隨,縱然心碎,亦要雙宿雙飛!

殘陽如血,灑照一棵棵凄清的秋樹。空中,卻忽而淋淋漓漓地落起了冷冷的秋雨。

一顆顆晶瑩的水珠順着月朗清秀如玉的臉龐滑落,辨不清是雨,還是淚。

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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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花好伴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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