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公司風波(1)
一身香奈兒的小香風黑白套裝,白色毛茸茸的衣料,搭配黑色的緄邊,配有復古的銅紐扣,簡約不簡單的設計,讓伶蘭馨渾身透着優雅知性的氣息。垂至胸腹部的捲髮被綰了起來,鑽石的水滴形耳墜閃着亮亮的光,手腕上是巴寶莉新出的一款米色腕錶,腳上是去法國旅遊時購買的一雙米白色羊皮小高跟。
她風姿綽約氣度不凡,一出現在伶氏集團的齊潤大廈,立即吸引了全場人好奇的眼光。此時已過了正常的上班點,大廳里只有為數不多的工作人員在忙碌着。
伶蘭馨毫不理會那些對她行注目禮的人,徑直走到大廳中央,把棕色的蛤蟆鏡推到頭上,駐足四望。
偌大的門廳,與她記憶中的模樣有了天壤之別。剛一進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矗立在大廳中央的伶氏集團的金屬立體logo。進門右手邊是一條長方形的白色諮詢台,在諮詢台後面的牆上,是用楷體寫成的伶氏集團四個大字,挨近諮詢台的是等待區,五張白色的圓桌,每張桌子搭配兩隻紅色圓形沙發,靠牆是兩排書架,書架上整齊有序地擺放着書籍雜誌,供人觀看。
在進門左手邊的牆上,有一面巨大的led顯示屏,顯示屏上正播放着伶氏集團的宣傳片,頭戴安全帽在裸露着牆體的房間內指指點點的伶氏高層們,在洽談桌上與其他公司領導握手言談笑容滿面的領導們……這些笑容掛在嘴角,眼睛裏卻看不出多少笑意的面孔,讓人很容易聯想到皮笑肉不笑這個詞語。
在這個巨大顯示屏的下面,擺着一些顏色喜人的綠植,在綠植的前面是一個十來平方左右的水池,裏面有幾十條錦鯉,錦鯉的個頭兒都不小,一看就知道有專人在照顧這些生物們。不知道為什麼,伶蘭馨看到這些花花綠綠的魚,首先想到的詞竟是肥豬,嗯,真該把它們撈出來燉了吃了。
在logo的上方是一片式樣現代造型別緻的吸頂燈,暖色調的黃色光線打在金色的logo上,反射着金子一樣的光芒,趾高氣昂得像個將軍。不過誰都知道,這樣大的物件,不過是一堆超級佔地兒且不值錢的玩意兒,扔到門外,收破爛兒的都未必想要它。
環視一圈,只有那八根粗壯高大的柱子,如老熟人一樣,在撐頂着天花板的同時,用她唯一熟悉的老面孔歡迎着她的到來。
幾年不見,原來連讓人用來回憶的畫面里,都換成了新的物件兒,說起來,物非人非,才是最讓回鄉客人感傷的吧。
伶蘭馨那點稀少的懷舊心得到滿足后,轉身朝電梯的方向走去。走到電梯拐角處時,一個打掃衛生的大媽,擦地的拖把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鞋子。伶蘭馨立即停住腳,蹙眉望着對方,等着道歉。
做衛生的大媽腰也沒直起來,抬頭看了她一眼,嘖了聲皺着眉道:“怎麼走路不看着點兒呢。”說完,低下頭繼續擦地了。
“你碰髒了我的鞋,怎麼,還要教我怎麼走路?”伶蘭馨驚訝地說道。
大媽瞥了眼伶蘭馨的鞋子,說道:“不就是髒了點兒,又沒壞。”
“你這個阿姨,沒理還敢和人抬杠,腰挺壯啊!”伶蘭馨嘲笑道。
“你這個小姑娘,也是夠了,大早上上班就上班去嘛,跟這裏計較這點兒小事兒。”大媽不滿地說道,手腳繼續不停地擦着地。
“這點兒小事?呵呵,看你這阿姨,應該也不是第一次犯這種錯誤了。做錯事情就該道歉,不知道嗎?”
“是,我不是第一次擦地碰到人,倒是第一次碰到你這樣較真的人,該上班就好好上班去,要是嫌臟,來,我拿抹布給你擦擦,行不行。”大媽說罷,故意靠到伶蘭馨身邊,忽然身子往後一仰,大聲喊道,“哎,你推我幹什麼。”說著,把拖把一扔,就勢坐到了地上。
眾人紛紛圍了上來,有大媽熟悉的人關切地問她是怎麼了。大媽藉著話茬,指點着伶蘭馨朝眾人哭訴:“你們看看,這人心眼多小,不就是拖把碰了鞋一下嘛,又沒有碰壞,非要和我一個老太太計較這麼點兒小事,我說不小心碰到的,求她饒了我,她咔的就把我推到了,再怎麼說,也不能得理不饒人吧。”
“哎喲,年紀輕輕的,怎麼心腸這麼歹毒哦。”
“不就一雙鞋嘛,難道要把人逼死嘛。”
受到大媽言辭蠱惑的人,不分青紅皂白,紛紛對伶蘭馨冷嘲熱諷地指責起來。
見到大媽這個模樣,伶蘭馨本來還一肚子火,看着她在眾人面前臉不紅心不跳地演這出碰瓷的戲,反倒給逗笑了,幸災樂禍地說道:“這剛拖過的地,還濕着呢,大媽,您的褲子該濕了吧。”
大媽聽到她的話,本想手支着地站起來,但是看到周圍人都在笑,她又重新坐好,輕蔑地朝伶蘭馨瞥了一眼,對周圍人說道:“你們誰好心把經理找來,讓他來給評評理,小年輕兒這樣欺負一個老太太,到底對不對。”
“行啊,我正好也想問問他,一個堂堂經理是怎麼辦事兒的,是怎麼把這種沒素質的人招進來的。”伶蘭馨說完,鄙夷地看了大媽一眼,轉身來到等待區,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掏出手機,點開一款遊戲玩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小跑着來到伶蘭馨身旁,站穩后平帶着些氣喘地說道:“您好,我是大堂經理楊宗喜。”
“你知道我是誰嗎?”伶蘭馨打量了一下他后問道。
楊宗喜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她,最終搖了搖頭:“確實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
“沒事兒,見識少也不算你的錯,”伶蘭馨紅唇微啟,“剛才的事兒,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是,知道了大概。”
“既然已經知道了情況,說說你的處理方案吧。”伶蘭馨眼睛不再看他,指頭在手機上來回指點着。
“讓她給您正式賠禮道歉,再賠付一雙鞋子,您看怎麼樣。”大堂經理態度謙恭地說道。
“鞋子賠不賠的不要緊,那種人的虛偽道歉也沒必要,我只有一個要求。”伶蘭馨停了一下,抬眼看向大堂經理。
“您說。”
“開了她。”伶蘭馨眼神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盯着她看的大媽,輕輕說道。
“這……是不是有點兒嚴重了?”大堂經理試探地問道。
“留着這種給公司抹黑丟人的員工,就不嚴重了?”
“小姐,她畢竟上了年紀,眼神兒不太好,您不能原諒她這次嗎,她保證下次不會這樣……”
伶蘭馨伸出手制止他說下去,不耐煩地說道:“下次,下次,這次的錯誤下次改有什麼用。好,如果你心軟不想開了她,那你就陪她一起走好了。”說完,伶蘭馨起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住腳,轉過身來走到他身旁,瞥了一眼他的胸牌,笑語嫣然地說道,“楊經理,給你個建議,以後招人啊,得招點兒眼神兒好的,省得出事兒了,還得用這種爛借口甩鍋,丟人!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叫伶蘭馨。”
大堂經理這才反應過來伶蘭馨是何許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說道:“大小姐,您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辦好的。”
大媽見伶蘭馨要走,忙走到伶蘭馨身旁攥住她的胳膊朝大堂經理喊道:“楊經理,不能就這麼放她走啊,你沒看見她欺負我嘛。”
楊宗喜趕忙跑到她們身旁,拽開大媽的手,瞪了她一眼后,朝伶蘭馨傾了傾身子,賠罪地說道:“大小姐,對不起,是我沒管理好手下,您請。”一手緊緊拉住大媽,一手示意伶蘭馨可以放心地走了。
“哼!”伶蘭馨用凌厲的眼風掃了一下大媽,踩着高跟鞋離開了。
“你怎麼能就這樣放走她?她欺負我,你沒看見嗎?”
“少說兩句吧,”楊宗喜嘆口氣,恨恨地說,“人家沒追究你誣陷,就燒高香吧。”
“我不是怕她舉報我,才這樣的嗎。”大媽有些心虛地說道。
“你以後不用來上班了。”大堂經理扭過頭看着她道。
“你說什麼。”
“你說你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大老闆的千金,唉!”
“你……你說什麼。”
“你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走吧,不然連我都得遭殃。”說著,楊宗喜做個手勢,示意大媽離開。
“不,我不走,”大媽口氣強硬地說道,“她千金怎麼了,尊老都不懂,在我看來,沒教養的千金,就是個屁。”
“你這樣,不是讓我為難嘛。”楊宗喜苦着臉說道。
“那我就這樣走了,以後還怎麼在那幫人面前混。”她努努嘴,示意了一下邊上看熱鬧的人。
“還混什麼混,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他們,到時候連我的飯碗也砸了,您就高興了?”
“不是,女婿,你聽我說,這個什麼千金,本來也不在這裏上班啊,是不是,等她走了,我不是就又可以回來了嘛。”
楊宗喜朝四周看了看,不悅地說道:“在公司不要這樣叫我。”
“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特殊情況嗎。”大媽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女婿,今天這情況,你不維護我這個丈母娘就算了,難道你就不能想辦法讓我不被開嗎?我掙錢自己花,還不是給你們小兩口減負擔。”
“理兒是這麼個理兒,但是……”
“女婿,你別怕,我這兩天躲着她點兒,讓她以為我被開了,不就行了。”大媽轉了轉眼珠,和善地說道,“你也不為難我,我也沒為難你,是不是。”
楊宗喜聽了一席話,神色緩和了許多:“那您這幾天就先回家消停待着,等這邊沒事兒了,您再來吧。”擔心大媽不知分寸地會闖到公司來,又忙補充道,“您到時候一定聽我信兒再來,啊。”
“知道了,知道了。”大媽面露喜色道。
搭乘電梯,伶蘭馨徑直來到位於頂樓的伶佑邦的辦公室。這裏視野開闊,風景絕佳,幾乎能將半個楓城納入眼底。加上空氣清新,雖處市區,卻異常靜寂,彷彿一片遠離喧囂的世外桃源。
伶佑邦也有此意向,特地請人花巨資搭建了一片綠植牆,鬱鬱蔥蔥的植物,一年到頭都保持着生機勃勃富有活力的樣子。房間鋪着厚實的深綠色地毯,即使高跟鞋踩上去,也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響。
走廊的牆壁上,掛了零星幾幅圖,牆壁上特意鑿出了幾個鏤空的牆洞,裏面用做工精美的瓷盆,裝着長勢良好的吊蘭及造型奇特的文竹。整個樓層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道,不知道是噴洒的香水還是點了燃香,剛出電梯,伶蘭馨就聞到了。
看着這與她審美完全不搭的裝飾風格,伶蘭馨不由得想到:“瞧瞧老爺子這股作怪的勁兒,真想生活在世外桃源,乾脆就別上班,在楓闌郡待着多好,何必把上班的地方也搞成家的模樣。”
王秘書知道她上來后,從他辦公室里迎出來,滿臉微笑舉止謙和地和她打了聲招呼,並殷勤地為她帶路,一直將她送到伶佑邦的辦公室里。
辦公室是空的,伶佑邦此時正在會議室里開董事會。
伶蘭馨走到沙發處坐下,環顧了一下室內,對王秘書說道:“王秘書,你先出去忙吧,我自己在這裏等就可以了。”
“大小姐,請您稍等,伶董市長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知道了。”伶蘭馨擺擺手說道。
等門被徹底帶上后,伶蘭馨快步走到門口,把門從裏面反鎖了,她飛快走到伶佑邦的辦公桌旁,準備滑動鼠標以打開電腦。
待機的屏幕上,是一張張長勢喜人的盆栽,都是伶萬舟的母親袁娜生前栽種的。她生前最愛侍弄植物,楓闌郡後院的空地,是伶佑邦特地為她開闢出來的花園,那裏一年到頭,都會有花朵盛開。為了滿足袁娜種花的需求,伶佑邦還在郊區為她單獨建了一套別墅,那裏還有一片專門養花用的玻璃花房。
伶蘭馨從未去過那裏,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她的心就如萬箭穿心般刺痛,她的母親,伶佑邦的前妻,別說單獨的別墅沒住過,就連楓闌郡也沒住過。陪伴伶佑邦度過人生最艱難歲月的女人,到頭來,也是吃苦最多受罪最多的女人。
怒火在心中熊熊燃起,直到現在,伶佑邦還在惦念着那個狐狸精一樣的女人,她剛想滑動鼠標,把這些照片給刪掉,就看見另外一幅照片閃現在眼前,那是伶蘭馨三歲時,和父母照的一張合影。她坐在母親的膝頭,額頭上被點了一個小紅點,母親微微笑着,父親的臉上倒看不出什麼欣喜的表情來,上面的右上角還寫着闔家歡樂四個字。
想起來真是嘲諷,就在這張照片拍完不到一年,伶佑邦就和母親辦理了離婚,迎娶了一個高官的女兒。
伶蘭馨強制自己中斷了想像,滑動鼠標,點開伶佑邦電腦上的文件夾,一一翻看起來,除了日常的工作內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難道是自己找錯地方了?
一陣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伶蘭馨嚇了一大跳,問道:“哪位?”
“是我,王智群。”
伶蘭馨不得已關掉打開的文件夾,走到門口為他開了門,只見王智群用小托盤端着一杯咖啡及咖啡伴侶走了進來。
“大小姐,請用點兒咖啡吧。”王智群邊走邊掃視着房間的佈置,走到茶几處將茶杯放下,“不知道大小姐,剛才關門在做什麼?用不用我幫忙。”
“我,沒事,就是覺得腳有點兒累,在揉腳。”
“揉腳?”王智群瞥到辦公桌旁,發現座椅的方向有些改變,他一下明白過來伶蘭馨剛才在做什麼。
“大小姐,我看還是把窗戶關上好些,最近天氣還是有點兒涼。不知道您介意嗎。”他不動聲色地說道。
“隨你。”伶蘭馨攪動着咖啡說道。
王智群走到窗邊,趁着關完窗戶轉身之機,把辦公椅擺正,順帶掃了一眼電腦屏幕。
“王秘書,沒事兒你可以出去了。”
王智群知道她是在故意支開自己,沉思了一下,斟酌地說道:“大小姐,您是在找劉立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