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未婚妻
“什麼,你要去桃陽?”聽到伶萬舟的話,唐湛彷彿被沙發上的東西扎了似的,猛地坐直身子,不解地看着伶萬舟,“為什麼啊?”
“幾個月前,我不是就說過嗎,我打算在桃陽開家公司。”
“我以為你是開玩笑呢。”
“我可不會拿生意上的事開玩笑。”
“這麼說,那邊都辦妥了?”
“還差幾道手續,辦完就可以營業了。”
唐湛摩挲着下巴,一臉質疑地打量着伶萬舟的臉,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他在想些什麼。
“幹什麼這樣盯着我?”
唐湛皺着眉,搖着頭道:“不對勁,不對勁,你現在整個人都感覺不對勁。”
“開家分公司就不對勁了?”伶萬舟笑着說道。
“你和我說句實話,你到底為什麼要去桃陽。咱這邊不是做得好好的嘛。”
“是做得是很好,但還不夠好。”
“去桃陽就能更好了?”
“可以這麼說。”伶萬舟看他一眼,自信地說道。
“你開玩笑呢,桃陽這麼個小地方,生源能好才怪了。”
“河裏就沒有魚了?”伶萬舟挑了下眉問道。
“河裏的魚再多,那有湖裏的魚多嗎。”
“那要沒有河水,再大的湖也是灘死水。”
“這麼說,你鐵了心要去桃陽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那我只有一個問題,這邊的事兒怎麼辦,你就不擔心底下的人有意見嗎?”
“有你在這邊坐鎮,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可是我的定心丸。”
“別別別,你這高帽我可戴不起。”唐湛連連擺手。
“這哪是高帽,這是事實。”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那邊?”
“把這邊的事處理處理,這一兩天就過去。”
“這麼趕?”
“是,那邊的事兒更急一點兒。”伶萬舟看了他一眼,眼睛望向一邊,他的腦海里浮現出穆寒枝的樣子,嘆口氣道,“畢竟剛開始,事情不會那麼順利。”
唐湛還想接著說些什麼,李司農敲門走了進來,進來先沖兩人問了聲好,看着伶萬舟說道:“伶總,蕭小姐來了。”
“蕭姝鴻,她怎麼來了?”唐湛身子往前一探,率先問道,然後又轉過頭來看着伶萬舟道,“這事兒你告訴她了?”
“笑話,我和她說這些幹什麼。”伶萬舟道臉色一沉,對李司農說道,“我不想見她,把她打發走吧。”
“我這就攔住她去。”說完,李司農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我說,你該不會是因為這女夜叉才離開這裏的吧。”唐湛閑適地靠在沙發上,幸災樂禍地說道。
“女夜叉?小心讓她聽見了踹你。”
“我怕她?笑話,你當我的原地消失術是白學的嗎?”
“你這都是跟哪兒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
“跟我兒子,”唐湛驕傲地說道,“你都不知道現在這臭小子多厲害,一天天的,不知道從哪兒學了那麼多東西。”
“我去桃陽的事兒,”伶萬舟聽着收斂笑容,認真道,“先不要和別人說。”
“我又不傻,”唐湛輕蔑地說道,“不過,萬舟,瞞不了太久的。”
“我知道。啊,對了,你說你兒子多大了。”
“五歲,天天吵得不行。”
“那五六歲的小男孩,都喜歡什麼玩具啊。”
“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可算是問到行家了。我給你說啊,”唐湛靠在沙發靠背上,翹起二郎腿,示意伶萬舟給他續了一杯咖啡,等徹底吊足了伶萬舟的胃口后,氣定神閑地說道,“我兒子的玩具啊,都是他媽媽買的,我哪知道他喜歡什麼。”
伶萬舟聽完,拿起茶几上的紙巾朝他扔了過去。
唐湛伸手把紙巾接住,放到茶几上道:“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要給我兒子買玩具?那不用,怪見外的,給他爸爸加薪就行。”
伶萬舟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還未說話,就聽到從門外傳來劇烈吵嚷的聲音。
“你給我讓開!”蕭姝鴻尖利的嗓音響起。
“蕭小姐,伶總開會去了。”
“你給我滾開!趕緊該幹嘛幹嘛去,”蕭姝鴻氣呼呼地嚷道,“伶萬舟不在,行!我進去等他。”
“蕭小姐,你這不是難為我嘛!”
“我難為你?哈哈,”蕭姝鴻氣急敗壞地說道,“是誰和個看門的瘋狗似的,攔着我的?”
高跟鞋的聲音踩在地攤上,發出沉悶的崩崩崩聲,像替氣惱的主人發出一聲聲怒吼。
“蕭小姐,您不能進去。”李司農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滾開!趕緊給我滾開!”
接着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識相的趕緊讓開!”蕭姝鴻惡狠狠地說道。
伶萬舟陰沉着臉走到門口,一把拉開房門,就看見穿着一件紅色羊毛大衣的蕭姝鴻正盛氣凌人地站在門口,比她高一頭多的李司農面帶愧色地站在門口一旁,右半邊臉紅紅的,伶萬舟嚴厲地看了一眼蕭姝鴻,側過臉對李司農輕聲說道:“難為你了,司農,下去吧。”
李司農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唐湛趁機從門裏走了出來,尷尬地和蕭姝鴻問了聲好。
“喲,唐總也在啊。”蕭姝鴻換了一副表情,親切隨和地說道,“別走啊,一起來聊聊啊。”
唐湛嚇得訕笑了一下,趕緊抽身離開。
“你來做什麼。”伶萬舟鐵青着臉問道。
蕭姝鴻邁着步子走入房間裏,把她手裏的坤包扔到沙發上,裝出愉快的神氣說道:“我就說吧,你一定在辦公室里。李秘書也真是的,難道我來看自己的未婚夫,還需要經過他的同意嗎?”
伶萬舟想了想,任房門開着,跟着走進裏面去。
“有事快說,我現在要出去了。”
蕭姝鴻走到他身邊,挽起他的胳膊,乖巧地說道:“見面不到一分鐘,你就要攆我走嗎,難道你不想我嗎?”
伶萬舟把她的手從胳膊上拿開,嘆口氣道:“趁我還能好好說話,請你快說。”
蕭姝鴻嗤笑了一下,不再裝腔,把外衣脫掉放在沙發上,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連襟上衣,下身是一條藏藍色半身裙,將她的好身材凸顯得淋漓盡致。
她做出淑女的樣子坐到沙發上,攏了一下垂在胸前的捲髮,伸出右手,欣賞起新做的閃亮的指甲道:“你伶總這真是威武了哦,怎麼,難道你忘了自己是怎麼建起這家公司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伶萬舟壓着怒火問道。
“人哪,得知道感恩,當初不是我爸爸准你貸款,你現在估計不能這麼威風吧。”蕭姝鴻環顧了一眼四周,話裏有話道。
“蕭女士,你大錯特錯,當初我貸款成功,靠的可是抵押的那兩套房。再說,這些年,你父親那邊也不吃虧,吃了那麼多利息。”
“念在我父親在你最落魄的時候,願意伸手幫你,你也該感恩吧。”蕭姝鴻眨着兩隻假睫毛說道。
伶萬舟被她的話氣得火一下子冒了上來,聲音不由得加重了:“要不是念在這一點,我早換銀行了。蕭女士,我奉勸你,以後來這裏收斂點兒,這裏不是你家。”說完起身,把窗戶打開,帶着涼意的風從窗戶里忽地涌了進來,他覺得呼吸一下子順暢了許多。
“喲,說說看,我要不收斂你能怎麼辦呢。”蕭姝鴻冷眼看着他的動作,挑釁地說道,說完,打了個噴嚏,命令道,“快把窗戶關上。”
“怎麼,你還管得了別人開窗透氣?”伶萬舟故意從窗戶里伸出手去,感受着絲絲涼風穿過指尖,頭也不回地威嚇道,“蕭女士,我勸你,還是把你大小姐的脾氣收斂點兒好,底下人沒素質,下次你要再這樣胡鬧,他們真和你動起手來,我怕你受不住。”
蕭姝鴻又連打了兩個噴嚏,見他不聽自己的命令,忙起身走到窗邊要親自把窗戶關上,被伶萬舟一把攥住胳膊,眼神犀利地看着她:“以後少來這裏撒野,這是我的公司,不是你們蕭家的。”
“家教不好的看門狗亂叫亂咬,主人不管也就罷了,倒嫌棄登門拜訪的客人來了。”蕭姝鴻使勁甩開他的手,退後一步冷嘲熱諷道,轉身離開窗邊,走到沙發旁,拿起衣服穿上。
“有家教的客人,不會和瘋狗似的到別人地盤上亂撒野吧。”
“我怕你是忘了,我可是你未婚妻呢。”蕭姝鴻背着他,眼神嚇人地盯着地面,卻因為生氣,聲音里有了一絲顫抖。
“誰說不是呢,還沒過門兒的未——婚——妻。”
“你這是什麼意思?”蕭姝鴻被氣得滿臉通紅,轉過身來看着伶萬舟道,“你可別忘了,還有半年,咱們就該完婚了。”
“完婚又怎樣,還不是一樣各過各的。”
“你這是什麼話?”
“難道你當真想和我結婚?既然是聯姻,人就不要那麼貪婪。”
“既然你不想和我結婚,當初又何必應下這門親事。”
“不過是權宜之計,何必當真。”
伶萬舟輕浮的態度,讓蕭姝鴻更是怒火中燒:“權宜之計就要犧牲別人的幸福?”
“我可不像你,過段時間就要跑來盯梢兒,我從頭至尾都沒攔着你去找其他男人,不是嗎?”
“你……你這個混蛋!”蕭姝鴻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包噔噔噔地朝門口走去。
“麻煩把門帶上!”伶萬舟在後面喊道。
蕭姝鴻使出全身力氣把門帶上,砰的一聲,震得房間裏的窗戶發出一陣隆隆的響聲。
確認蕭姝鴻徹底離開后,伶萬舟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長長地鬆了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李司農敲門走了進來。
“伶總,對不起,剛才我沒攔住蕭小姐。”
“不關你的事,你的臉……”伶萬舟盯着他右邊的臉關切地問道。
“不礙事。”
“下回她再打你,你就躲開,不要傻乎乎地擎着臉讓人打。”伶萬舟走到冰箱旁邊,從裏面拿出一個冰袋遞給他。
“謝謝伶總,”李司農接過冰袋說道,“我沒事兒,想着要是能讓她消消氣,也不算吃虧。”
“你見過誰打架打一巴掌消氣兒的?”伶萬舟被他的天真給逗笑了。
“看來是我錯了,那我下回看她再想打我,就接住好了。”
“我看你可以。”伶萬舟瞅了瞅他人高馬大的身材說道。
李司農,身高一米八三,比伶萬舟高五公分,是退伍老兵出身,善長散打和格鬥。即使退伍多年,依舊保持着很多軍人的習慣,站立時腰板兒挺直,說話簡潔有力,做事嚴謹,絕對服從伶萬舟下達的任何命令。唯一算得上缺點的是人有點兒木訥,不善言辭。他既是伶萬舟的助理,也是他遇到危險時的保鏢。
“對了,司農,我明天要去楓闌郡,是不是。”
“您沒說錯,伶總。”
“後天吧,後天我要去桃陽一段時間,暫時就先不來這邊了。”
“我和您一起去吧。”
“暫時用不着,你在這邊盯着點兒,唐總那邊可能會需要你的幫助。等我需要你的時候再說。”
“伶總,您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唐總。”
伶萬舟起身讚許地看着他,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勉強地笑道:“沒事了,你先出去忙吧。”
等李司農離開后,伶萬舟起身緩步走到門口,確認樓道里沒什麼人要來找他后,迅速把門反鎖,快步走到書架旁邊,把書架輕輕往旁邊推了一下,一個封閉的小空間就露了出來。
這是一個只有兩平米的小空間,一張鋪着黑色天鵝絨桌布,高一米左右的方桌上,供着一個靈位,靈位前是一個堆滿了香灰的香爐,桌前的地上放着一個蒲團。
白色的蒲團因為年深日久,變成了淡淡的黃色,蒲團中間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能清晰地看出凹痕是膝蓋跪拜的痕迹。
伶萬舟熟練地點上三炷香后,讓他熟悉安心的檀香的味道迅速在房間裏瀰漫開來,他退回到蒲團處,雙膝下跪,磕了三個頭。
鎏金外框的靈位上用隸書寫就的字,在燃香騰起的煙霧中若隱若現,“善行者楊公諱焜望生西之蓮位”。
“楊大哥,您在天有靈,保佑我做完我該做的事情,讓我贖清我的罪孽吧。”
六年了,藏在心裏的秘密折磨了他六年,贖罪的機會終於找到了,伶萬舟抬頭望着靈位,喃喃地道:“從現在起,您的家人現在就是我的家人,我一定會替您好好照顧他們,就像您活着時一樣,我的命就是您給的,現在它又有了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蕭姝鴻氣呼呼地坐回車裏,閉着眼睛,胸口一起一伏地上下動着,好半天才對司機說道:“去美容院。”
“小姐,我不明白,您每次都被氣成這樣,幹嘛還總來啊。”坐在副駕駛上的女秘書張檸回頭問道。
“你懂什麼,我要不隨時來轉轉,煮熟的鴨子就真的飛走了。”蕭姝鴻瞟了一眼張檸,“問清楚了嗎?他這邊最近有什麼動靜嗎?”
“沒什麼動靜,正常上下班。”
“為什麼我心裏總感覺不踏實呢。”蕭姝鴻望着窗外疾馳的風景,幽幽地說道。
“是因為上次那個女明星嗎?小姐,您不用擔心,據說上次合作后,倆人就沒再聯繫了。”
“消息可靠嗎?”
“絕對信得過。”
“你讓這邊的人盯緊了,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及時告訴我。”
“好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