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一樣的浙軍(上)
史可法與他的大軍已經很累很累。
安慶至黃鋪鎮有近百里的距離,由於是丘陵地段,道路崎嶇,好在官道比較平坦寬闊並不算難行,大軍要帶着大量的輜重,這個行軍度其實已經達到了他們的極限。
與翁之琪的軍隊會合后,史可法率領的大軍開始紮營,這個過程很繁雜,史可法與潘可大幾人作為高階官員無事可做,在翁之琪的陪同下,幾人談笑風生的進入了舟山的軍營中。
翁之琪的大軍已經開始進晚餐,潘可大吸着鼻子,軍營中傳來的陣陣的肉香讓他更加飢腸轆轆:“看來元倩這是在準備好好的招待我等?”
帶着一種奇怪的微笑,翁之琪回答:“潘將軍有所不知,我的軍規向來是士兵與軍官享受同等的飲食待遇,任何人都沒有特殊,包括我這個主帥!讓督軍大人和潘將軍見笑了!”
翁之琪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史可法、潘可大兩人很難理解,幾人來到士兵的就餐地決定還是看個究竟。
果不其然!
所有的舟山軍官與士兵沒有任何區別,有些明顯是軍官打扮的人竟然和士兵一起在排隊領取自己的飯食,那些領到飯菜的軍官則蹲在地上小聲的與士兵攀談着一起在進行自己的晚餐。
“每頓都有肉食?元倩你怎麼養得起這些軍士!”史可法無法理解,他很不解的問道:
對於史可法的質疑,翁之琪微笑了一下答道:“史叔,我的軍士大部分是募兵,不放足餉,沒有好的飲食,誰會為我賣命!小侄也沒有辦法,只能這樣硬撐!”
........
一夜無話,天放出魚白,龐大的軍營中開始傳出嘈雜聲。
一萬五千大軍開拔,史可法與潘可大終於見識到了什麼是浙軍。
除了來回奔馳的斥候,舟山軍隊整個隊列中只聽到士兵整齊的前進步伐聲,大軍的隊列中更是沒有一個人說話,這些舟山士兵表現的異常冷漠,在他們的眼中除了行軍,一切彷彿與他們毫無關係。
史可法帶領的五千明軍與舟山官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僅整理隊伍開拔就用了足有半個時辰,大軍開始行進,軍官還要不停地來回吆喝着士兵加快度,後面的輜重隊更是緩慢的形同龜爬。
十里的行軍,差距更加明顯,舟山軍隊展現了他們強大的行軍能力,他們嚴明的紀律和度就彷彿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史可法率領的官軍幾乎已看不到舟山軍隊的影子,這讓史可法震驚不已,他終於知道一支紀律嚴明,可以吃飽飯的軍隊真的很強悍。
沒有任何迴避的理由,史可法是督軍,他只能催促自己率領的軍隊加快步伐。
當史可法的軍隊到達第一個停歇點太湖縣的時候,翁之琪的浙兵已經在這裏等候他們足有一個多時辰。
留守太湖的蘇州游擊將軍陳於王和他的兄弟太湖營都司陳國計與翁之琪正相談甚歡,老將軍陳於王對年輕的翁之琪印象大好,因為,翁之琪一直不厭其煩的向他請教關於騎兵的訓練以及各種作戰方式。
在這些張國維的嫡系將領中,最值得一提,也最具傳奇sè彩的就是這個陳於王。
陳於王,字丹衷,蘇州府吳縣人,世襲蘇州千戶。年輕時參加武舉的陳於王初授為吳淞奇兵營守備,后以捕獲海盜有功,遷都司僉書,守崇明。天啟初,為遼東經略熊廷弼標下參將,向來目中無人的熊廷弼曾給了陳於王一個非常高的評價;“國士無雙”,后陳於王被熊廷弼薦授為三岔河副總兵。
許多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有時候會樂極生悲!
陳於王即將赴任,他的友人守備張嗣忠前來送行,兩人同宴豪飲,不知什麼原因,張嗣忠和陳於王飲酒後回家就暴卒於家中。而張嗣忠的兒子聽信千戶濮定國的挑唆,狀告陳於王毒死了自己的父親,於是陳於王被下獄。下獄不要緊,但總要有個說法,陳於王這一坐就是七年,以殺害守備軍官的罪名不可能七年時間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說法。而陳於王也沒有任何殺死代守備張嗣忠的動機存在。拋開一通豪飲的責任,這是一次明顯的誣告。
七年的時間過去,曾任薊遼總督的河南唐縣人曹文衡知道了這個冤案,再加上久議不決,也無人再追究,曹文衡便趁機放了陳於王,陳於王七年的大好青net就這樣浪費在獄中。出獄后的陳於王有些心灰意冷,但他很快迎來了自己的另一個知己,張國維赴任蘇州巡撫,張國維沒有猶豫,他果斷的把閑置在家的陳於王招攬至靡下。幾個月之後,由於流賊開始sao擾江防,陳於王被提升為游擊將軍派到毗鄰南京的**駐守,後由於太湖縣沒有城防,兵力緊缺,陳於王就又被張國維派來太湖縣協助防禦。
史可法率領的軍隊終於趕了上來。
翁之琪很厚道,他的士兵已經為史可法的五千人提前準備好了一餐豐美的飯食。
舟山的士兵們讓史可法率領的明軍們感到了汗顏,而翁之琪的軍隊深深的觸動了史可法。
氣候宜人,飯後的軍士們在休息,一群軍官跟隨在史可法身後在翁之琪的軍營中開始遊盪。
幾個在營中巡視的士兵吸引了史可法的目光:“元倩,讓那幾個士兵過來!”
吸引史可法的是士兵腰間的戰刀,因為,他們腰間的戰刀明顯比普通明軍的刀要寬上很多。
刀很沉重,迎着陽光,史可法緩緩的抽動這把戰刀。
冷森森的戰刀在陽光映照下閃爍着刺目的光芒,抽出一半,史可法有些驚訝的看着戰刀上的紋路。
“把你的刀給我!”史可法把戰刀出鞘,他伸手向自己的隨從要過一把腰刀。
兩把抽出刀鞘的刀放在一起比較,寬度、厚度、鋒利程度一目了然,不比不知道,這把大明的制式腰刀在這把舟山的普通腰刀面前,其實——就是一個鐵片。
“好刀!”陳於王一生戎馬當然很識貨:“這是百鍊的鋼刀,而且使用的是最好的蘇鋼!這上面有雲水紋!”
“元倩,你的士兵都使用這樣的刀?”史可法難以置信的問道:
面對史可法的詢問,翁之琪有些難以作答,他總不能說自己很有錢,自己已擁有一個規範化的鍊鋼作坊。
“史叔,這些刀是小侄在福建的表叔給定做的戰刀!小侄的表叔在泉州非常有名,他是林氏家族的嫡長子!”
翁之琪的解釋存在一些隱喻;福建泉州是海商的集聚之地,而福建林氏則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家族。這個家族已經在沿海一帶生活繁衍了千年之久,歷朝歷代都在士林中極有名氣,而且非常的富有。
點點頭,對翁之琪神情淡定的解釋表示自己能夠理解,史可法興趣盎然的招呼陳於王:“陳游擊可願陪老夫試一試此刀!”
陳於王沒有推辭,他樂呵呵而又興緻勃勃的拿過那把制式的大明腰刀。
來回翻轉着欣賞了一番手中這把漂亮的戰刀,隨後,史可法雙手握緊戰刀。
身穿一身肥大官服的史可法很矮,很瘦弱,他與高大威武的陳於王站在一起顯得有些滑稽,而這把沉重寬大的戰刀被他雙手緊握顯得更是有些不倫不類。
“請陳將軍拿好!”這個場面雖然有些詭異,但史可法的表情卻很嚴肅:
陳於王叉開雙腿站好,他將雙手緊握的腰刀緩緩的筆直向前伸出。史可法垂下緊握的戰刀,側身,猛然揮動...
沉重的戰刀帶動了史可法瘦弱的身軀,雙刀撞在一起。
“鐺”的一聲金屬相交聲傳出。
制式的明軍腰刀應聲而斷,手持着半截斷刀的陳於王不由自主的呲了呲自己的白牙。史可法這樣一個羸弱不堪的文人竟然可以這樣把一柄制式軍刀輕鬆斬斷,可以想像,這把鋼刀有多麼的鋒利!
一直在旁觀的陳國計禁不住先擊掌叫好:“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