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怎麼會把你的禮物當擺設呢？
2042年2月13日，夜，天氣多雲。
每年的這一天，蘇綾香總是在自己的粉色公主床上翻來覆去，怎麼睡都睡不着。
今年的也一樣。
明天就是情人節……也是峰峰的生日，今年給他準備的禮物，他應該會喜歡吧？
說起生日禮物，蘇綾香又陷入了回憶。
記得一年級的時候，那時候我們才六歲。我給他親手做了一隻木頭的小摩天輪，本小姐親自做的，他收到后，竟然嫌棄我做得丑！氣死我了！
更氣人的是——那年六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我的生日，他竟然送我一隻潛水艇模型……
我問他為什麼送這個？
他說：“因為你送我親手做的摩天輪，可以上天，那我就送你親手拼的潛水艇，可以入海。喜歡嗎？”
我喜歡個頭哦！他是不是有病！
二年級的時候，我本來已經想好了，不給他送生日禮物了，不過爸爸媽媽對我說，要用心對待自己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連夜綉了一個護身符，上面還是小兔子的圖案。小兔子很難綉，我手不小心被扎破了。第二天我把禮物送給他，他愣了一下，竟然問我這有什麼用？
我當場就決定，再也不給他送禮物了！
不過，那年我的生日，我收到了他送給我的禮物——一副喬巴吃棉花糖的拼圖。不得不說，我還挺喜歡的……只不過，他是自己先拼好，再送給我，還不讓我掰開重新拼……
哪有送人拼圖不讓人自己拼的！
三年級，我給他送了一台超大的帶攝像功能的天文望遠鏡，因為他說喜歡星空。
他收到后非常開心，還抱了我一下……接着那年生日，他送了我一張他親手拍的照片——是兩顆漂亮的星星。他說，這叫“雙星”，一直圍繞着彼此旋轉。
他把照片打印出來，然後裱了起來送給我。我把它掛在了房間裏，爸爸說這張照片很美。
蘇綾香回憶到這裏，不由得將視線移到了牆上。
姬洋峰送給她的照片還掛在那裏，月光下，照片里的兩顆絢爛星球彼此守望，讓她動容。
四年級的時候，我送給他一隻八音盒——看上去特別普通的八音盒，但我其實是找東京的舅舅特製的！舅舅是大發明家，他幫我在八音盒裏設置了一個小程序——等峰峰第一千次聽完八音盒裏的旋律后，第一千零一次，會播放一段我說給他聽的話。
具體說的什麼？忘記了……反正，有點害羞。
但可惡的是，我這麼精心準備的禮物，他竟然聽了一次就嫌難聽，再也沒聽過！
哼，既然你如此無情，休怪本小姐無義，我就永遠不告訴你這個秘密！
那年我的生日，他送了我一隻毛絨小羊布偶。本來我不是很喜歡小羊的，小兔子和小熊比較好。不過這隻小羊的手感很好，抱起來很舒服——所以後來我都抱着它睡覺。
後來我問他，為什麼要送我羊？他死活都不告訴我，讓我自己想。
過分。
五年級，爸爸告訴我，峰峰學會了騎自行車。所以那一年，我送了他一輛山地自行車。不過那輛車有點大，峰峰五年級的時候還沒多高，所以他騎上車后，很難下來……我記得第一次試騎，他臉上掛着笑容，在我家院子裏繞了好多圈。最後停車的時候，腳尖沒踩到地，摔了個四腳朝天，把我笑了三天三夜。
後來我過生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峰峰送了我一把烏克麗麗。他明明知道，我會那麼多樂器，但就是不會彈結他。天知道他為什麼要送我這個，不過，這把烏克麗麗還蠻漂亮的，而且很小巧，我不討厭。我後來專門學了一下，很快就會彈了——之後有一次我彈了一首曲子給他聽，他驚呆了，直直地盯着我的手指，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我就喜歡看他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樣子。
去年，我給他送了一塊漂亮又先進的電子錶，他則是送給了我一串海藍色寶石的水滴形吊墜。想到這裏，蘇綾香摸了摸胸口溫暖的墜子，心裏也一樣暖暖的。
一轉眼，今年他的生日又要到了。初一的我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小朋友了，現在送禮物真的好難，想了好久，也沒想到究竟送什麼，峰峰會喜歡。
上個周末，我拉上張一和萌萌一起偷偷去了禮品店。從前我都是自己想到，然後拜託爸爸媽媽去買。今年，我決定用自己的獎學金和零用錢，給峰峰禮物。
張一推薦我給峰峰買一套“超時空銀河戰艦”的模型。我本來覺得這個主意挺好的，因為峰峰確實很沉迷這部小說，也很喜歡裏面的宇宙飛船，但……當我看見價格時，這個想法就破產了——因為我的所有積蓄，都還沒有這一套模型價格的零頭多！
萌萌說我不用特意去迎合峰峰的喜好，送一些他能用得到的，就可以了。比如說，他不是每天都騎車上下學么，給他買一副高級的防風護目鏡如何？
然後我們就去了運動商城，確實找到了幾款看上去很棒的護目鏡，但我總覺得護目鏡會不會太硬核了，缺一點能表達心意的感覺……
我要表達什麼心意？
蘇綾香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臉當時就紅了，現在也紅着。不過好在，最後她找到了很滿意的禮物——一套精緻的多功能飯盒。
峰峰從小學開始，每天都會帶飯到學校吃，雷打不動。他從不與小夥伴一起吃食堂，更不會離開學校吃午餐，無論風吹雨打，他的書包里，總有一隻銀色的白金飯盒。
我之前很好奇，問過他原因，他說是家裏人不放心外面的食物，所以每天都有特級廚師為他搭配並準備最營養可口的午餐。
而就在寒假前，我發現了一件事：陪伴峰峰六年多的飯盒，已經磨損得很嚴重了。
原本是閃爍銀色光芒閃瞎人狗眼的白金飯盒，現在已經變成灰白色的普通鐵盒了。
眼前這套高分子多功能保溫飯盒，以及配套的筷子、叉子、勺子，不但設計得很漂亮，還有多層結構，輕便又容易攜帶。飯盒的品牌也很有名，質量一定不是問題。
這不正是峰峰所需要的嘛？嘻嘻，太好了。決定了，就買這個！
“我們家蘇蘇，真像個小媳婦。還沒嫁到姬洋家，就那麼為未來老公考慮啦？”
“藍萌萌，你！你你你你你……別胡說！”
“哎喲，你怎麼話都說不清楚了？是被我不小心說中了心事？”
“你這是信口雌黃！”
“哈哈哈……連反駁都這麼可愛。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趕緊選個顏色吧？”
“哼，萌萌你就喜歡胡說八道。以後你再開我和峰峰玩笑，我就不理你了！”
“行行行，不開你和峰峰的玩笑了！”
“你不準叫他峰峰！”
“遵命，蘇大小姐。”
最後，我選擇了峰峰最喜歡的深藍色。結賬的時候，我還是有點心疼的，因為這套飯盒的價格同樣很昂貴。我決定從下學期開始，重新跟爸爸媽媽制定獎學金上繳比例。不然我都沒錢給朋友們買禮物了！
思緒收回，蘇綾香睜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凝視着窗外的星空。
他會喜歡的吧？
蘇綾香這麼想着，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哎喲，這不是薛總嘛，來得這麼早？”
“雄哥，你又貴人多忘事了，哪年小峰的生日，我薛某人不是到的最早的？”
“那是那是，快裏面請。”
“等下！把東西抬進來……”
“薛總，這是什麼？”
“給小峰的生日禮物，小小心意，希望小峰喜歡。”
“您這也太貴重了吧！”
“哎，禮物不在於價值，在於心意。這座假山，母料是七種不同的頂級玉石，由雕刻大家‘蘇春曉’親自操刀，手工雕刻拼接而成，還請了金山寺的主持大師誦經七七四十九天開光。送給小峰，正合適，他就是這樣一塊‘人中之玉’。另一方面，也希望它能帶給小峰一些寶玉特有的好運，祝福他身體健康，蒸蒸日上。怎麼樣，小峰，喜歡嗎？”
“嗯，喜歡，謝謝薛叔叔。”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好了好了，快進屋吧！薛總你這次真是太客氣了……”
姬洋峰站在家門口，面無表情地望着這座跟蘇綾香差不多高的假山。這一看就價值連城……不過，放在自己房間裏，會很礙眼吧？
……
“啊呀，這不是張董嘛，歡迎歡迎！”
“小王，把我們的禮物開過來。小小心意，保時捷911，作為小峰的新手車，正合適。”
“張董你開玩笑吧？小峰才13歲……”
“那也沒事，我送他的這台，是全球限量版，永遠保值。”
“行，謝謝張董，小峰，快謝謝張伯伯，別不懂禮貌！”
“我最喜歡保時捷了，謝謝張伯伯！”
……
“哈哈，小舞和龍龍來啦？快跟爸爸媽媽一起進屋。”
“姐姐，姐夫，這是我們家送小峰的生日禮物，希望他能喜歡！”
“什麼呀？”趙雪婷從妹妹趙雪雅手中接過了一個信封，“這麼神秘？”
“你看看就知道了，姐。”
趙雪婷從信封里抽出了一張文書——這是一份私人沙灘的地契贈與證明，被贈與人的名字寫着“姬洋峰”。沙灘位於中國南部的藍沙島，是最近才被開發出來的頂級旅遊勝地。
“藍沙島？天啊，這也太貴重了吧！都是自家親戚，這份禮太大了！”姬洋雄收了一上午的禮，看到這份真的有點傻眼了。
“姐夫，什麼話嘛，就是自家親戚，所以送了也不肉疼啊！”
“這……”
“姨夫、小姨，謝謝你們，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沒想到，這次姬洋峰搶着開口了。
蘇綾香說過，她超級喜歡藍沙島，那裏是她玩過的，最棒的沙灘。
“這片沙灘是我選的，還附帶了一座小別墅。你到時候去看了就知道，超贊！”龍龍哥哥一把勾住姬洋峰，然後在他耳邊輕輕問道，“你老婆呢，來了嗎？”
“啊？”
“就是隔壁那個日本妹子啊，超漂亮那個！”
“哦，她還沒來呢。不過肯定會來的，反正就住在隔壁。”
“那就好！一會我要帶她出去逛街，你也一起哦！”
“小舞姐姐也去嗎？”
“撇開她，就咱們仨。”
“行。不過……”
“不過什麼？”
“表哥，我說了很多次了，她不是我老婆……”
“哎喲，別這麼較真，我就這麼一說。反正早晚是。”
兩個小鬼頭從小關係就最好，這會兒已經說起了悄悄話，門口的大人只好相視一笑。
待到龍家夫婦和一對兒女進入屋內，姬洋峰問姬洋雄：“爸爸，是不是賓客名單上的客人基本都到齊了呀？”
“是啊。怎麼了？”
“那你快和媽媽一起去接待客人吧。”
“等一會，隔壁蘇我叔叔一家還沒來呢！”
“我知道，我來接待吧。你們快進去吧！”
“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就聽兒子的，老公，我們先進去。”
趙雪婷跟姬洋峰悄悄眨了眨眼，然後就推着姬洋雄走進了主屋內。這樣，大門口就只剩下姬洋峰一個人了。
她在幹嘛呀，這麼慢。
過了一會，蘇我誠夫婦出現在了門口。
“蘇我叔叔，中午好！”
“生日快樂啊，小峰！”
“您太客氣了！快進屋吧！”
“嗯，好。我們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一會綾香會帶過來。”
“謝謝叔叔阿姨。香香人呢？”
“她還在房裏，過會就來了。”
“嗯，好。”
蘇我夫婦笑着看着姬洋峰，目光中滿是喜愛。這個從小看到大的鄰家男孩，女兒的青梅竹馬，真是怎麼看，都那麼萬里挑一。
待到蘇我夫婦進門之後，姬洋峰又等了許久，終於才等到他的女主角。
蘇綾香穿着一身湖藍色的連衣裙，扎着俏皮的馬尾。她今天化了妝，淡淡的，非常適合她精緻的臉蛋。烏黑明亮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樑，還有櫻桃小嘴。她的皮膚白皙，眼影與腮紅恰到好處——讓這個幾乎每天都看着她，看了她整整六年的姬洋峰，感覺今天見到的，是另一個人。
他一直都知道，蘇綾香是女神級別的女孩，是每個男生心目中最耀眼的存在。但他今天看見她，還是失了神。真的太漂亮了。
無論多麼熟悉，都沖刷不掉這一眼給姬洋峰帶來的震撼。
“你幹嘛。”
“你今天，真漂亮。”
“那當然。和舞台上比呢？”
“舞台上，太遠了。現在比較近。現在這樣更漂亮一點。”
“傻子。”蘇綾香笑了，她對自己的顏很滿意，能一次又一次讓這個萬年面癱的峰峰失神，“這是爸爸媽媽給你的禮物。”
姬洋峰接過蘇綾香遞來的木盒，然後打開。裏面裝着一袋黑色的顆粒。
“這是什麼？”
“櫻花樹的種子。”蘇綾香說道，“爸爸特地從日本帶來的。這些種子都經過我們家公司的改良，可以長時間保存。這種改良過的櫻花樹，生命力非常強，只要不在特別乾旱特別寒冷的地帶，都能種活。你別看它就這麼一小袋，在外面可是千金難求呢！”
“哇，厲害了。這個我喜歡。”姬洋峰將木盒小心翼翼地關起來，“然後，你的呢？”
“我的什麼？”
“你說了，這是叔叔阿姨送我的。那你的禮物呢？”
“哼，你怎麼這麼聰明，想給你點驚喜都不行。”
“我不要驚喜，只要禮物。好了，別藏在身後了，我都看見了。”
“你先告訴我，你今天都收到了些什麼？”
“玉假山、保時捷、無人機、噴泉、水晶吊燈、我爸合作夥伴的公司股份、還有……”姬洋峰面無表情地回憶着，但他決定先不把沙灘告訴蘇綾香，“反正我都不是很喜歡。你的呢？”
“拿去吧！”蘇綾香很不情願地將自己包了兩個多小時的禮物，送給了姬洋峰。
“裏面是什麼？”
“你自己拆了看咯。先說好，我這次是用自己的零用錢給你買的，很便宜的東西。”
“現在可以拆嗎？”
“拆吧。”
姬洋峰盡量不破壞粉色的漂亮包裝紙，輕輕地一層一層打開。蘇綾香一顆心也隨着他的動作越跳越快。
最後，出現在姬洋峰面前的，是一套漂亮的餐盒餐具。
“你那個飯盒不是有點磨壞了嘛，我就想着，給你買個新的。這個飯盒的材料很好，很輕便，然後……”
“謝謝香香，我很喜歡。”
姬洋峰冷不丁地就表示了喜歡。
“啊？”蘇綾香盯着姬洋峰，“你確定，你真的喜歡？”
“嗯，是我今天收到的禮物里，最喜歡的。”
“不是敷衍我？”
“為什麼要敷衍你？”
“那就好。”蘇綾香鬆了一口氣，“不準把它當擺設！下學期開始就要用它，明白嗎？”
“放心吧，我怎麼會把你的禮物當擺設呢？”
“騙人。八音盒你就當了擺設，哼。”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好了，我們進去吧。對了，一會龍龍哥哥要帶我們兩個去逛街。”
“小舞姐姐來了嗎？”
“來了。”
“那我不去。”
“為什麼？”
“我要陪小舞姐姐玩。”
……
生日宴過後，姬洋峰就纏着父母買了三張往返藍沙島的機票。後來他們去看了姬洋峰名下的“私人沙灘”。說是私人沙灘，其實是一座包含了私人沙灘的巨大府邸。
姬洋一家都特別喜歡。
姬洋雄記得，兒子在院子後面空曠的草地上，一個人逗留了很久。
弄得灰頭土臉的，也不知道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