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

夜深總會勾起蘇若塵心中的執念與不可追的往事。

透過白色柔軟的帘子，趴在窗檯邊看着月光，如同鮫人探出水面，望着不屬於自己的遙遠月亮。水面總會泛起銀光，那是水中唯一的溫柔。如果可以持久下去，多好。

她被迷住了。心裏微微有些觸動：那抹月色的確迷人，從小時候到現在，一直都在驚艷着我。

後來的夜空，雲層慢慢積厚，讓原本澄澈的天空變成白茫連片。月亮躲在了雲中，憑藉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見它的位置。

也許是烏雲密佈，這樣才能烘托即將到來的事，只是前日剛好下了雨，今夜，註定安眠。

阿弟或許死了，是殉情。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蘇若塵重新回到了那間屋子，獃獃的看着窗外，她很喜歡夜晚看窗外，哪怕沒有月亮。小時候喜歡看月亮，站在公寓的簡陋樓梯上，看着楊樹間隱約的圓月，那時候蘇若塵有過思念，身邊的小黃狗似乎感知到她的心情，總會乖巧的跑過來蹭蹭她的手心，那時候啊，有楚付，和楚付的妹妹。不至於孤身一人。她有很多話可以和他們說，直到那輛車來了，她被接走了，此後闊別幾年，她忘記了。

看不見月亮，可朦朧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記得阿弟說過的話。

“阿姐，你怎麼都不找我來，是不是忘了我還是你弟弟了”

“阿姐，我喜歡的姑娘很膽小，她怕我會離開她，阿姐，我很喜歡她的”

“阿姐，她沒多少日子了，我想……陪她一起”

“阿姐，我要走了”

她總覺得阿弟是會回來看的，那個活潑的少年會蹲在她面前抱住自己的腦袋，企圖避免來自阿姐的懲罰。

“阿姐阿姐別敲我，我錯了嗚嗚嗚”

“哼，又來，再哭不給你糖葫蘆了”

“阿姐！你又欺負我”

“我哪有”

一個素未謀面的阿弟，甚至比親表弟都有人情味的阿弟，他會偶爾鬧鬧脾氣，喚我一聲阿姐……

“阿辰，阿姐是不是很冷心啊，你看，阿姐什麼都不做到……再叫我一聲阿姐可好啊”

蘇若塵似乎患了病，喜歡虛擬，渴望在虛擬里得到久違的親情。哪怕這個阿弟是來自虛擬里遊戲裏的，她清楚的知道屏幕的對面是真實存在的人，但很快不在了，她的阿弟，回不來了。

……

又過了幾個月，也許是半年，也許是一年。蘇若塵對着鏡子穿上了新衣，她在姥姥面前笑着展示着，看看哪裏不合適再換下來，可她太過敏感了，敏感的從姥爺的言語中感覺到了不耐煩和厭惡。“行了！挺好的”

她笑了笑，“那就這樣吧”

如果換做姨家妹妹，他們一定是笑着的，哄她的。

蘇若塵算什麼呢，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憐蟲。物質……她不想，她想要愛。是真的出於關懷，而不是體面話，場面話。

換了新衣又如何呢，無人欣賞也無人……今早下了很大的雨，大到，天成了白白的。

不知道的東西就只能去探索，不懂，於是多嘴的詢問換來的迴音都成了厭惡在耳中回蕩。我於莫名的時間裏忽然感受到，什麼是，孤身。

叫什麼蘇若塵呢，叫謝懨吧。凋零的、懨懨欲睡的、自我厭惡的、心情也跟着厭惡的。

謝懨，跟我一輩子吧。

厭惡自己，心情也厭惡。可發出的讀音又多麼美好。是奼紫嫣紅里“嫣”的音調，是姑娘擦的胭脂紅的“胭”的讀音，也是炊煙裊裊“煙”的聲調。每一個字都這麼的美，除了懨。懨懨欲睡的懨。

每一個人都應該遠去。留我一個就好了。也別在意什麼。本身也沒什麼可在意的，畢竟我只會不斷的掃興不是嗎？

掃興啊……原來都是掃興。

你好啊，我是謝懨。一個連姓都無法自己決定的，但沒關係，謝這個字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