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陵之行(二)
終於到了桃清,傅川帶宋以安找客棧安頓下來,林琛遲去包子鋪買包子。宋以安心想,果然年紀小就是有年紀小的好處,到哪兒都有人照顧着。
“傅川,明天咱們計劃到哪兒。”
“明天不用太着急,今天咱們到桃清已經比計劃要快了,可以在桃清再休息一天,到了蘇陵路就不好走了。”
宋以安想了想,道:“我師兄恐怕不會同意休息一天的。”
傅川不耐煩地站起身,“我還想說呢,你師兄怎麼趕路和飛一樣,巴不得明天就找到蘇前輩。”
宋以安忍不住笑起來,“還不是因為師兄想和傅川少相處幾天,不過仔細想想,找蘇前輩也是迫在眉睫,我在臨江這三年來,封霾一直沒有動靜,當初肖玉山來我煙青是因為煙青無習武之人,可臨江不同,如今封霾若是有了行動,臨江閣未必能敵。”
“肖玉山那老頭兒真有這麼厲害?”
宋以安痛苦地回想着三年前血洗煙青的場景,倒在血泊中的母親,毅然決然去赴死的父親,咬牙切齒道:“肖玉山不是厲害,而是歹毒,當初他對衛嵐前輩就是如此,一個人眼裏除了權勢什麼都沒有,他怎麼配當人!”
宋以安神情不同往常,眼底的殺意毫不遮掩,像是要將肖玉山碎屍萬段一般,一個十五歲的小丫頭,如此表情實屬有些嚇人,傅川見狀趕緊安慰道:“肖老頭兒惡有惡報,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不會讓他有好下場的。”宋以安面無表情地說道。
正說著,林琛遲就拿着包子進來了,“師妹餓了吧,都怪師兄出門前只帶了銀子,害你餓到現在。”
“林兄,我也餓到現在!你怎麼不問問我餓不餓?”傅川又滔滔不絕起來,“你買的包子什麼餡的?快給我嘗一個,看看有沒有我母親的手藝好。”
“食不言。”林琛遲放下包子就躺倒在床上。
“師兄,你怎麼不吃?”
“不餓,你們吃吧。”林琛遲只覺趕路的倦意襲來,閉上眼睡去了。
傅川嘴裏塞着包子,含糊道:“你師兄怎麼這麼孤僻?”
“才不是呢,我來臨江這些年他一直對我如自己親妹妹,溫柔着呢。”宋以安看着傅川略有些丑的吃相,一臉嫌棄,“我們明天還是繼續趕路吧,爭取早些找到蘇前輩。”
傅川好一會兒才咽下嘴裏的包子,“你今天說的倒是容易,明早千萬不要忘了自己說的話哦。”
第二天一早。
“宋以安你再不起來我和你師兄把你扔在這兒,正好賣了你當盤纏。”
宋以安翻了個身,背對着傅川道:“別煩我!”
傅川委屈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昨天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說什麼要繼續趕路的嗎!”
“算了……現在也還早,再容她睡一會兒。”林琛遲看着宋以安睏倦的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丫頭平時也都是其他弟子練完功才起床的。”
又過了一個時辰宋以安才驚慌地坐起來,道:“是不是要趕路了!”
傅川氣哼哼道:“你還知道趕路呢?要不是你師兄攔着,我早就把你賣了。”
昨夜下了場雨,桃清鎮的桃花瓣落了一地,空氣里氤氳着水汽,摻雜着桃花的清香,宋以安正沉浸在桃清美景之中,傅川突然從背後冒了出來,手裏提着兩壺酒。
“你哪兒來的酒?”
“當然是買來的,來桃清怎能不喝桃清酒?”傅川遞到宋以安面前,“喏,嘗嘗,清香得很。”
宋以安接過一壺,喝了兩大口,稱讚道:“這酒果然好喝!”
林琛遲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奪過酒壺,“師妹,不可喝酒。”
傅川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反駁道:“你師妹都十五歲了!我十歲時就偷酒喝了,她欺負我時可不見你管她。”
“……”林琛遲沒理會傅川,拎着酒壺繼續向前走去。
傅川將手裏的那壺酒一飲而盡,轉過頭看着宋以安,“真遺憾,你喝不到酒了。”
宋以安看着走在前面師兄,無奈地聳聳肩,看來小孩子也不是什麼都好。
直到黃昏時宋以安一行人才見到這桃林的邊緣。桃林的那頭與桃清截然不同,原本宋以安以為南荒就是最荒蕪的地帶了,如今看來蘇陵才是。那裏黃沙漫天,寸草不生,幾乎不見人煙。
“你確定蘇前輩在這兒?”傅川有些不敢相信蘇陵這鬼地方竟會有人住。
宋以安會想起臨行前和林祝生傅啟清的談話,“不對,師父當時說的是,蘇陵山林邊上有人家似乎見到過蘇前輩。咱們這兒黃沙漫天,不像是師父所說的地方。”
“林子?你覺得這兒像是有林子的地方嗎?”傅川想了一陣,道:“我們朝東北方向走。”
說著,傅川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樹枝,在沙地上畫著地圖。
“這兒是南荒,在最西南,桃清就在南荒的東北方向,從前我看過家中的書里有寫,蘇陵和桃清接壤的地段正好也在桃清的東北方向,所以我們繼續向東北走就能穿過整個蘇陵。”
林琛遲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先這樣走,如果沒遇到山林再想辦法。荒漠裏看不見半點綠色,也沒什麼參照物,師妹一定要跟緊了。”
“好。”宋以安有些心慌,她本來就是路痴,這麼大的蘇陵,如果沒有傅川和林琛遲探路,恐怕自己必定死在這荒漠裏了。
荒漠中的風一直很大,宋以安本就身形小巧,林琛遲怕宋以安跟丟,便讓宋以安抓住自己的劍鞘,風沙中他們三人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好在傅川遊歷經驗豐富,能憑感覺找到大致方向。
突然宋以安覺得腳下一輕,整個人墜入黃沙中。
“糟了!是流沙!”傅川一把將林琛遲推出很遠,“林兄你先別過來!我去救她!”
傅川將手中的劍遞到宋以安手裏,喊道:“抓住了,我拽你出來!”
宋以安眼睛已經被風沙吹得睜不開,聽到傅川的聲音趕緊死死抓住傅川遞來的劍,傅川用盡全力宋以安卻仍在流沙之中,稍一掙扎便陷得更深。
“你先別動!”傅川將另一隻手也握在劍柄上,回頭喊,“林兄!你抓住我的腰!”
林琛遲不加思索,抱住傅川的腰向外拖,宋以安不再掙扎後身體也沒有繼續下陷,傅川猛地一用力,終於將宋以安拽了出來。
“好險……”傅川癱坐在地,沒了力氣,林琛遲趕緊扶起宋以安,“師妹,你怎麼樣?”
“沒事……”宋以安重重地咳了幾下,“咱們趕緊離開這兒吧,太危險了。”
傅川倚在一塊大石頭上,道:“說的容易,咱們走了這麼久,你感覺這風沙有變化嗎?”
“蘇陵這麼大,我們的速度也因為風沙慢了很多,估計都還沒走到蘇陵的四分之一。”林琛遲想了想,“我們再往北走走吧,北方靠近煙青,說不定北邊和煙青一樣有山有水。”
傅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粒,道:“也只能先這樣了。”
果然往北走了幾個時辰,風沙逐漸小了許多,遠處甚至能看到點點綠色,有生命的地方就有水源。
“這北邊和南邊的景色截然不同啊!”傅川一到安生的地方嘴就又開始停不下來。
宋以安道:“蘇陵本就很大,有差異倒也正常。”
傅川雖一路上嘮叨個不停,可真正到了危難之時,他竟推開林琛遲捨命救自己,這人雖然平日裏大大咧咧的,處事時卻還真有江湖俠客的模樣,宋以安看着傅川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嘴角,這個人總能讓自己另眼相看呢。
待到夜色已晚,宋以安也並未看到山林,不過腳下的野草愈加多了起來,四周逐漸開始出現一兩棵枯樹,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鳥鳴,總好過了剛進蘇陵時的風沙。
傅川突然笑着轉身和宋以安說,“這回我可救你兩次了,怎麼報答我?”
宋以安低着頭沉默了一陣,尷尬地笑了兩聲,道:“嘿嘿,大恩人……我餓了……”
“這就是你的報答?”傅川一時哭笑不得,連一旁的林琛遲也側過臉偷露出一個笑。
“如果你覺得這個可以算成我的報答的話……我覺得它可以是。”宋以安眯着眼睛笑嘻嘻道。
傅川面對眼前這個嘻嘻哈哈的宋以安,雖不同尋常女兒家的嬌羞,卻讓人說不出的好看,一時看得出神,宋以安見他許久沒有反應,在他眼睛晃了晃,他才反應過來,匆忙笑道:“行吧,既然你餓了,那今天我就帶你嘗嘗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