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只信你
席雨茗繳了宮子傲的槍，對準他。
宮子傲直直盯着席雨茗看了片刻，垂眸笑了，“甜心，想殺我？”
“想讓你放了他。”
席雨茗用強硬的語氣說著商量的話。
阿莞也掏出槍指着席雨茗，“把槍放下。”
宮子傲按下阿莞的槍，命令她，“開門，送魏先生走。”
阿莞讓出一條路，“請吧，魏先生。”
席雨茗警覺地回頭，低聲對魏介白，“走。”
魏介白躲在席雨茗身後，“那女的有槍，我不敢走……”
“……”
宮子傲嗤笑一聲，諷刺道：“膽子這麼小，還敢來宮氏找事？”
“阿莞，槍給我。”
隨後，他輕揉了揉額角，把槍交給席雨茗，“甜心，現在你可以用兩把槍指着我。”
席雨茗略一遲疑，接過槍，握在手裏，“宮子傲，我沒想傷害你。”
“……”
槍聲未響，但在他心頭留下的傷口該怎麼算？
“是啊，我的甜心怎麼會傷害我呢？”
宮子傲唇邊帶着一抹自嘲的笑，“你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你知道的，我對你有求必應。”
她明明可以直接告訴他的。
樓外，雨已經下起來了。
陰沉的烏雲似一塊濃重的幕布壓下來。
看到魏介白安全走出去，席雨茗鬆了口氣。
她扔掉槍，直視宮子傲，“按規定處置我吧。”
***
辦公室里。
宮子傲罕見地親自動手泡茶。
他這人脾氣比較暴躁，原本是干不來泡茶這種細緻活兒的。
宮子傲用熱水沖洗茶杯，“我記得你喜歡喝花茶的，對吧？”
席雨茗低頭看着那隻按照她的模樣雕刻出的茶寵，“但你不喜歡。”
“習慣都可以改啊，喝常了也就喜歡了。”
宮子傲把沖泡好的茶水倒入杯中，推到席雨茗面前，“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席雨茗緩緩拿起那盞澄清透明的茶水，輕抿一口。
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喝。
他根本不適合泡茶……
“……”
她放下茶杯，誇了一句，“好喝，泡得比以前好多了。”
宮子傲笑着搖搖頭，“我家甜心長大了，還知道說奉承話了。”
“沒有，真的好喝。”
為了證明好喝，席雨茗把茶全喝乾凈了。
宮子傲看她因難喝而輕皺起的鼻尖，笑着，“你喜歡就好。”
他知道，她不擅長說謊，每次騙人時的眼神都是躲閃的。
他倒希望她直接倒掉。
起碼這樣，不會顯得那麼生疏。
只有陌生人之間才表現得疏離又禮貌。
“……”
宮子傲用茶湯淋澆着茶寵，語氣輕鬆，像日常聊天似的問道：“甜心，你有沒有想過，紀煙衡就是紀鶴川？”
席雨茗的心顫了一下，“為什麼這麼說？”
“我說如果。”
宮子傲抬眼，熾熱的目光注視着席雨茗，“如果他是，你還會殺他嗎？”
席雨茗咬緊唇，沒有說話。
宮子傲放下茶壺，笑容明朗，“看你嚇得，跟你開玩笑呢。”
“就算他是，我也不會讓你去殺他的。”
他怎麼會捨得看她為難？
席雨茗看着茶寵身上淌着的細碎水流，低聲說：“我知道他是。”
她不是傻子。
川鏡堂的雲助手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聽他調度？
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少爺，哪來那麼多手段和本事。
她知道他是紀鶴川，她一直都知道。
可她，終究還是沒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
“我說呢，以我家甜心的眼光，怎麼可能只看上個長相不錯的小白臉。”
宮子傲抽出一根煙，劃了幾下打火機，總是點不着。
他扔掉煙，笑着看向席雨茗，“你看我這腦子，都忘了這個打火機早就不好使了。”
可他扔掉的是煙，打火機始終攥在手裏。
“……”
席雨茗一眼便認出，那是她送給他的打火機。
她只送過他一次禮物。
其實宮子傲嗜的，從來都不是煙，而是那支席雨茗送的打火機。
時間久了，就戒不掉了。
他把打火機放回口袋，蹙起眉，似有點不確定，“在你們女生喜歡看的小說里，紀煙衡這樣的身份好像叫……馬甲，對吧？”
“嗯。”
席雨茗輕應了一聲。
宮子傲托起腦袋，又問：“那我這樣的呢？”
席雨茗看他一眼，“算霸總吧。”
“呵，算了，霸個屁啊。”
宮子傲從抽屜里重新翻出個打火機，點上煙，又扔回抽屜。
若真是霸道總裁，又怎麼會把她拱手讓人。
頂多只能算個瘋批總裁吧。
席雨茗總覺得他不太對勁，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是啊，我可生氣了。”
宮子傲勾起手指劃了下席雨茗的鼻樑，“也不想想，我能跟你生什麼氣啊？”
“……”
繚繞的煙霧遮掩了他冷俊的臉龐，席雨茗看不到他的任何錶情。
由於吸煙，宮子傲嗓音略微沙啞，“甜心，你記不記得你以前問過我，為什麼我出生在西歐，卻長得像中國人。”
席雨茗語氣中似有責怪，賭氣應道：“你不是不告訴我嗎？”
“……”
她以前追着宮子傲問了很多次，他每次都以不同的理由搪塞她。
後來，席雨茗索性就不問了。
他愛是什麼原因就是什麼原因，反正看着順眼就行。
“我的血統里有亞洲基因。”
紀煙衡雙指夾着煙，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席雨茗很喜歡看他拿煙時的模樣，矜持洒脫，那種優雅，是西方貴族獨有的氣質。
他眸底似乎有些沉重，“我太奶奶跟一個亞洲人未婚先孕，後來那個亞洲人拋棄我太奶奶跑了，但她生下了我爺爺。”
……
宮子傲家族裏所有成員的長相，都是純正的西歐樣貌。
直到他這裏，沉寂了三代的亞裔基因，突然爆發。
他的誕生，像是提醒起所有人這段恥辱的歷史。
他，也被視作不詳的象徵。
他的童年黑暗壓抑，長輩漠視他，同輩排擠他。
在那段暗無天日的過去，喬林軒是他唯一的朋友。
……
聽完宮子傲不願提起的過往，席雨茗詞窮。
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
因為任何慰藉，對他而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沉默。
席雨茗看到紀煙衡的來電，想要掛斷。
“接啊。”
宮子傲吸了口煙，輕笑着看席雨茗。
席雨茗一猶豫，還是掛掉了，“不接了，我等會就走。”
“走吧，”宮子傲起身，“在公司忙了這麼久，你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卡，“甜心，生日快樂。”
她明天生日。
他不太會買禮物，所以每次都送她信用卡。
席雨茗收下卡，回眸看了宮子傲一眼，“你要相信這個世界是有光的。”
黑暗的童年並不能代表一切。
宮子傲啞然失笑，“臭丫頭，還跟我講起道理來了，趕緊走吧。”
“……”
席雨茗走後，空蕩蕩的辦公室又只剩宮子傲一人。
他站在窗邊，看到紀煙衡撐傘站在樓底，笑得落寞，自言自語，“我不相信光，我只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