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火

第20章 上火

近來幾日,景初融明裡暗裏從宮人處套出許多有用的沒用的消息來。

比如紀王與王妃虞氏夫妻不睦,純粹看上了虞氏將門的地位才同意結親。

比如馮貴妃仗勢欺人,還私收宮外大臣的賄賂……

還得到了一些沒什麼用的話,什麼紀王不行啦,整日裏沒少和佳人們玩弄風月,一把年紀卻始終沒有子嗣啦。

什麼馮貴妃身虛體胖,一頓飯配上菜能幹兩盆大米飯啦,乾飯一時爽便秘六七天啦。

什麼永嘉最喜歡白日做夢,讓儲秀宮全體宮人每日見到她就誇讚:“公主美艷無雙公主就是大厲的中心,全天下的男人都要為公主神魂顛倒。”之類的話……

這日,景初融用過午膳后便被請去了儲秀宮。

她能明顯感覺到馮貴妃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不待見她。

起初景初融想着做戲做全套,每日堅持晨昏定省,幾日後馮貴妃便免了她晨昏定省的禮節。

景初融樂得自在,但仍需面露難色道:“娘娘,這是景霽的一片心意……”

馮貴妃見到她就要輕輕撫摸着自己圓潤光滑的臉頰,沒摸到粘膩的葡萄汁,這才笑着說道:“本宮知道你這孩子孝順懂事,這心意本宮心領了。只是儲秀宮離築玉軒遠,你日日跑來跑去也很是辛苦。”

不,娘娘你不知道我的心意。

景初融虛情假意地笑着,滿眼寫着“真誠”二字,馮貴妃也皮笑肉不笑地回應着。

此次請景初融來儲秀宮,是為了給她定封號的事。

馮貴妃見景初融來了,便讓宮人搬來綉凳賜座,說道:“按律例,皇子和公主都應有自己的封號。

你既然回來了,理應得到封號。陛下病重,神志不清,口不能言,但萬不可委屈了你。

所以本宮就和你紀皇兄做主,讓禮部和欽天監選字。呈到本宮這裏,本宮替你擇了‘敬安’二字,你可喜歡?”

景初融行了一禮,問:“景霽不明白,敢問娘娘,諸位皇姐皆從‘永’字,為何景霽用的是‘敬’字?”

馮貴妃呷了一口茶,道:“按例是該從‘永’字,不過眼下情形特殊,陛下病重,大厲舉國上下皆為陛下祈福。欽天監占卜得了個‘敬’字,說是有益於陛下福壽綿長。因而,將你的封號改為‘敬安’。

本宮想着,‘敬安’二字甚好。敬者,肅也,身為皇室中人,就要有皇家的威嚴;安字,有平安之意,寓意很好。”

景初融便不再多說,應承馮貴妃兩句道了謝便離開了儲秀宮。

中書省通過了冊封的詔書,景初融的封號就這麼定了下來。

敬安敬安,只怕馮貴妃是在通過這個封號敲打景初融。

一來,中宮無後,她形同皇后,可定景初融的封號,也可決定景初融的未來;

二來,是想讓景初融對她恭恭敬敬的,做個任人擺佈的安安分分的小公主。這,才是敬安二字的真正含義。

***

顧承暄回到上京城也不曾荒廢懈怠,日日不是找常伯琛切磋武藝,就是策馬去城外校場操演,或是去馬場跑馬。

這日,顧承暄又約了常伯琛去馬場。

上馬前,兩人赤手空拳過了幾招。顧承暄招式凌厲,常伯琛被壓制的步步後退,強撐着穩住了腳步,顧承暄這才收手。

常伯琛整整衣袖,氣喘吁吁道:“幾日不見,你小子又精進了不少。”

顧承暄瞥了他一眼,抓住韁繩足尖用力一蹬,飛身上馬,道:“我看,是你懶怠了幾日,身手不如從前了吧。”

說罷,揚鞭策馬奔騰而去。

常伯琛見狀笑着揮了揮馬鞭點點他的背影,緩了口氣便也翻身上馬。

上京城侯爵里最為顯赫的三家,分別是武安侯顧府,寧遠侯常府和宣平侯盧府。

此三家皆連絡有親,俱有照應。常伯琛的父親是如今的寧遠侯,姑母常氏嫁到盧府做宣平侯夫人,生了二子一女。

長子宣平侯府世子盧世許就是顧府的姑爺——顧承暄長姐顧知槿的夫君。

顧府和常府位於相鄰的兩坊,住得近,府上來往密切。

顧承暄和常伯琛年紀相仿,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少年郎又都懷有保家衛國的一腔熱血,後來一起進了軍營,莽莽黃沙,千錘百鍊,顧承暄自武安侯手裏接過金獅軍的旗幟,成了金獅主帥,常伯琛也隨他入了金獅軍。

迎着烈烈北風,兩人揚鞭策馬追逐着永無止境的地平線,酣暢淋漓地跑了幾場,累了便大口喘着氣,一吐胸中鬱結,信馬由韁,身心俱是說不出的暢快勁兒。

尤其是顧承暄,此刻將一切煩惱掰開揉碎短暫地拋卻腦後,滿心的痛快鬆弛。

他們生在上京,長在上京。上京城有他們最熟悉溫暖的家,也在日久天長中給他們帶來層層難以言喻的禁錮。

過足了癮,兩人便坐在馬背上晃晃悠悠,漫無目的騎着馬緩行。

常伯琛忽然想起離府前聽到的一則消息,便面朝著一旁馬背上的顧承暄,順口提起:“長爍,我聽聞紀王讓禮部給小公主定下封號,中書省冊封的詔令已經下達了,封為‘敬安公主’。”

顧承暄輕輕嗯了一聲:“有所耳聞,不從‘永’字,擺明了區別對待。更何況,這封號別有深意,敬者,在貌為恭,在心為敬。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皇家的把戲,名為封賞,實則敲打,見怪不怪了。”

說罷,他揚起手中鞭子看向常伯琛,“再跑一場?”

常伯琛揚眉,道:“再跑一場,你我定要分出勝負!”

霞光鋪滿天際,漫天赤金色光暉穿透雲層,照亮了兩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的背影。

***

顧承暄策馬歸來便被紀王傳召入宮。

一時得意馬蹄疾,酣暢淋漓跑了許久,他心下暢快,人也越發神采飛揚。

這般絕佳的精氣神卻在小公主窈窕可人的身影晃入眼眸的那一刻,瞬間偃旗息鼓。

顧承暄看見景初融便會不由自主想到與她有兩份相似的永慶。

亦或許……並非永慶?

總而言之,景初融總會帶給他一種似是而非的熟悉感。

上京城的風水養人,數日不見,小公主出落得越發好。

景初融一襲織金流雲如意錦緞宮裙,身披軟銀輕羅月華織錦羽緞斗篷,墨發如瀑半落肩上,鬆鬆挽了個凌虛髻。不曾點綴過多首飾,卻別有一番絕妙景緻,清水芙蓉,嬌俏可人。

小公主音色清甜軟糯,見到顧承暄,便懷抱書卷甜甜道:“見過少將軍。”

顧承暄規規矩矩還了一禮,視線落在她懷中書卷——

之上的一雙嬌嫩潔白的柔荑。

小公主的手生得也很好看,白嫩纖細,柔若無骨,小小的兩隻能被他輕而易舉包在掌心握住。

若是冬日裏相依偎在烘得微熱的爐火旁,輕柔摩挲着一雙玉指,最是溫暖合心……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顧承暄伸指狠狠按了按蹙起的眉心,壓制住心底湧起的幾分不明燥郁之氣。

景初融並未察覺到面前的顧少將軍情緒有異,她目不斜視抱着書卷徑直自顧承暄身側略過。

顧承暄發覺小公主的窈窕身影自眼眶飄出,不由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隨她而動。

眼看着景初融走至紀王身旁,放下書卷,又傾身附在紀王耳側同他低語片刻。

心底那股強壓下的意味不明的燥郁之火再次幽幽燒起,“騰”得一下自心底竄起,燒至眼眸中。

顧承暄那雙深若寒潭的眸子躍起隱隱火光,似是隨時可掀起驚濤駭浪,吞噬一切。

他亦不再刻意壓制那股無名火,當即負手抬腳便向紀王走去。

景初融不知在同紀王言語什麼,紀王聞言點點頭,擰得皺起的眉尖舒展開來。

紀王一臉恍然大悟狀,當即暢快抬起頭來恨不得高歌一曲——

卻冷不防正對上顧承暄一雙躍着邪火,幽深凌厲的古潭。

電光火石間,紀王竟被那氣勢直逼地一陣膽寒。

他不自在地吞咽幾下口水,又僵硬地咳了兩聲,卻仍不敢再度抬眸對上那股狠厲的邪火。

景初融察覺到紀王的古怪,心下生疑,便順勢看過去——

顧少將軍要吃人!!!

景初融心底沒來由地發怵。

顧承暄吃錯藥了罷……

方才進來時還好好的,轉瞬之間臉色說變就變,誰惹惱他了?

景初融餘光瞥見自己那沒出息的紀皇兄,此刻背部緊貼着靠椅,一雙手緊緊抓住兩側扶手,骨節因過於用力而泛出蒼白一色。

忒沒出息了!

景初融在心底暗暗貶低這位大厲王朝的皇儲。

卻不料下一瞬,顧承暄那燃着邪火的熾熱目光一轉,燒在了她身上。

察覺到危險已經轉移,身側的紀皇兄驀地詐屍還魂,腰板猝然挺直,長舒了一口氣。

景初融:“???”

她猶豫着輕聲試探道:“少將軍可有要事?有話好好說,你別凶我……”

一夜春雨潤物細無聲,和風細雨霎時澆滅了滿腔幽幽邪火。

空餘一池春水,雨後蕩漾。

作者有話說:

哇咔咔咔,顧狗吃醋了哈哈哈哈,多來點多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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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她故作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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