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次有人給她倒洗澡水
再次醒來身體已經好受多了，房間沒人，外間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她下了床，穿上鞋，掛起門帘走了出去。
出了房間，看見的就是堂屋，角落放了一些農具，中間擺了做木工用的工具，還有幾條削好的細竹篾。
跨過只有門檻的門再往前，是矮一些的廚房，半人高的土灶連着兩口大鍋，灶和鍋之間的砌的高了些，上面放着三倆個木盒子，角落靠着刷鍋的絲瓜瓤，和她小時候見過的灶台相似極了。
孟妍往廚房走去，正好裴永元盛起鍋里的菜，聽見動靜他扭頭看了一眼，孟妍沖他微笑伸手要去接他手裏的碗。
裴永元避開了孟妍的手，往堂屋走去，“我來拿，你坐着吧，先好好休息。”
說完放下東西，打開堂屋的門，在院子一角的大缸里打了點水到木盆，對着孟妍說到：“過來洗洗手，準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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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起吃午飯，說是午飯，其實就是一鍋清水雜粥，米白色湯多飯少，一碗清水撈青菜加一碟腌蘿蔔乾。
很清淡的午餐，適合大病初癒的病人。
脆爽的蘿蔔很是開胃，孟妍雖然因為太久沒進食，腸胃難受，但也一點一點的吃着。
她看着身旁的裴永元，正一勺一勺的舀着粥，吃的很認真也很仔細。
一頓午飯很快就吃完，孟妍想着自己要在這個家生活，就必須融入進去，站起來收拾碗筷。
裴永元伸手攔住她：“你病還沒好，先回去躺着多休息會，不用你這樣。”
孟妍搖頭，看着他認真道：“我現在好的差不多了，這一點小事我能幹的，讓我來吧。”
裴永元看了孟妍片刻，見她實在堅持，不再阻攔，點點頭讓她繼續，只是到底不放心，跟着孟妍進了廚房。
離灶台遠遠的位置有個裝糧食的柜子靠着牆立着，缺了小半個櫃門，柜子旁邊放了個裝水的大水缸。
孟妍視線掃了一圈廚房，見鍋蓋放在兩個大鍋中間靠着牆立着，上前把手裏的碗筷放進第一個鍋里，走到水缸旁拿起葫蘆做的水瓢，從缸里舀水放進鍋里，又拿起鍋蓋旁的絲瓜瓤刷起碗來。
看她刷碗時動作雖不麻利，但貴在仔細，裴永元放下心來。
她家境顯然不錯，手指有握筆留下的繭子，指腹手背也都細膩。
裴永元已經做好了她四肢不勤的準備，現在看來，倒是比他想像中的要好。
裴永元在心裏盤算着。
那日他突然聽到落水聲音，走進一看，孟妍正頭朝下側着半張臉倒在河裏，一動不動。
凌亂的髮絲擋不住俏麗的容顏，讓他平靜無波的心湖泛起一絲絲漣漪。
身體比大腦還快的上前，救人，見她胸口起伏微弱，呼吸明顯不暢，趕緊檢查口鼻有沒有污穢物，接着一腿跪地一腿屈膝，抱起孟妍用膝蓋頂住她腹部，讓她頭朝下，然後拍其背部直到吐水。
裴永元見過她，在夢裏。
那時的她比現在稚嫩，和一群看不清臉的人一起圍在河邊，看着別人救人，滿臉焦急。
那人也是溺水。
只是後來又在夢裏見過她兩次，之後再沒做過這種怪夢，裴永元也就漸漸淡忘了。
見她吐了水還不醒，反而渾身滾燙了起來，裴永元急了。
她的傷勢也奇怪，多處撞擊挫傷地倒在河裏，撈起時發間還插着樹葉，衣服有被石頭磨損的痕迹，袖子撕了一個大口露出潔白的手臂，手上還有沒被水洗乾淨的綠色汁液。
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緊緊貼在她身體，裴永元只能先將她抱回家，請大夫上門。
現在想想，是像山上滾落的模樣。
可問題就出在這，青河村的山離河還有一段距離，怎麼滾也不會摔倒河裏，像是憑空落河裏一般。
腦子裏胡思亂想，表情卻一本正經。
見她這裏沒問題，裴永元拿起扁擔和水桶，“我去村頭挑點水，一會兒就回來。”
孟妍點點頭，目送他挑着水桶離去的背影。
繼續把手裏的碗筷洗乾淨，把髒水用水勺舀起潑到後門的地上，又沖洗了一遍碗筷，然後繞過桌子放進柜子上層，退後一步，看着裏面只有寥寥三個盤子，兩幅碗筷，其中一半都有裂口。
嘆了口氣，這個家好像真的很窮。
蹲下把柜子底下的門打開，裏面只有兩個布袋子和一壇腌菜，一袋黃色的小圓米粒就剩下淺淺的底了，一袋粗脫殼的淡黃色稻米還有半袋，角落堆着的八九根紅薯，這點糧食，也不知道能吃多久。
靠着門發了會兒呆，就見裴永元挑着水穩穩地往回走，提着木桶分別往廚房和院子的水缸里倒，全部倒進去水缸也差不多滿了。
裴永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水，放好木桶扁擔，見廚房已經收拾好了就讓孟妍回房間休息，“沒什麼事了，你還是回房間休息吧。”
孟妍想了想，一時半會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於是點點頭應了聲“好。”
見他轉身要走又問：“你要去做什麼？”
“我去把地里的雜草鋤一下，太陽落山前就回來。”
又補充道：“村裡人一般不會來這裏的，你放心休息吧。”說完就離開了。
抿抿唇，孟妍不再說話，轉身進了房間，躺上床眨着眼睛看着頭頂的茅草，一時睡不着，漸漸的思緒飄飄遠。
她死後爺爺的房子不知道會被誰佔去，會不會珍惜他們爺倆收藏的書，院子裏養的那麼多草藥和花都還沒到季呢，沒人搭理該荒蕪了，還有農大，聽說地方可大了，到處都是花花草草美不勝收，從東走到西要走大半天，上課都要走一兩個小時才能到呢，可惜，拿到通知書後還沒能上一節課就來了這裏，再沒機會親眼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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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永元回來的時候，家裏靜悄悄的，他放下鋤頭走到房間門口，就看見孟妍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他怔怔地看着孟妍熟睡不設防的模樣，心底有點觸動。
這個冷冰冰了許久的房子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不管她過去是誰，既然上天將她送到了他面前，那以後就只能是他的娘子。
沒有打擾她睡覺，裴永元悄悄退出了房間，來到廚房準備晚上的晚飯。
孟妍醒來的時候，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香氣，走到廚房門口，看見裴永元正蹲在灶台後面加柴火，乾巴巴的打着招呼：
“裴大哥，你回來啦。”
裴永元看着她點點頭，“再等一會兒，飯馬上就好了。”
“哦。”
孟妍有點不好意思，人家幹了一天的活，回來還要做飯，她卻在家裏睡得昏天暗地，像個米蟲一樣。
在別人家裏住，還沒眼力見。
沒一會兒，晚飯就燒好了，是濃稠的粥，另外還炒了小白菜和豆角，翠綠的豆角，嫩白的菜幫子間或點綴着黃色的葉子，看上去就很好吃。
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琉璃，心裏想什麼全都表現在了臉上，裴永元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孟妍吃着菜，喝着粥，感覺心裏美滋滋的。
吃完后，她自動自覺的收拾碗筷拿到廚房去洗。
收拾完天就要全黑了，孟妍感覺自己渾身黏糊糊的，難受的不得了，看着身邊的裴永元，開口道：“裴大哥，我想洗個澡。”
裴永元頓了頓。
這才想起來家裏沒有洗澡盆，只有洗臉的小盆和略大一點的洗腳盆，總不能讓人姑娘家和他一樣直接沖涼水澡吧。
猶豫片刻裴永元道：“家裏沒有洗澡盆，只能先用洗臉盆將就一下了。明天我找點木材做一個給你。”
孟妍點頭，能洗澡總比不洗好。
趁着最後一抹亮光，又燒了點熱水裝進木桶里，兌了點冷水調成不燙手的溫熱水，又把洗臉盆和洗腳盆都拿給她，想了想又從箱子裏拿出一套棉布做的衣服和一條粗麻布。
“謝謝你，裴大哥。”孟妍沒想到他這麼體貼，考慮的如此細緻。
裴永元沒說什麼，點點頭走出了房間，順手放下了門帘。
孟妍脫了衣服，拿起麻布沾水先擦了一遍身子，對女孩子特徵部位着重擦拭仔細。
然後就水搓洗皮膚，好在破皮的傷口都結痂快脫落了，磕碰的地方青色也都快要褪去。
把髒水到進洗腳盆，換了乾淨的水再擦洗，換了三遍水才勉強幹凈，洗完后感覺渾身都輕鬆了。
孟妍回想裴永元的裝扮穿上他的衣服，衣服挺新的，純棉的材質穿在身上軟軟的，很親膚。
只不過對她來說衣服有點太大了，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
她挽起袖子卷了三卷才露出手腕，褲子也是捲起來兩坨布墜在腳上，造型有點滑稽，不過不影響活動。
孟妍把堂屋的門打開，看見裴永元站在院子裏，就着皎潔的月光在編些什麼，聽見聲音，抬頭望向孟妍，眼神在手腕和腳多停留了一秒，臉上卻沒什麼變化。
孟妍不好意思地笑笑，“裴大哥，我洗好了。”
裴永元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進了房間，彎腰就要把盆里的水端出去倒掉。
孟妍一驚，連忙伸手阻止：“裴大哥，我自己來！”裴永元輕易避開，端起盆繼續往外走：“太重了，你把空桶空盆提出來就好。”
孟妍拎着木桶和盆跟在後面，喉嚨發乾，有點羞恥，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倒洗澡水。
只見裴永元接過桶放好，裝了一臉盆水穿過廚房後門，站在一塊大而平的石板上準備洗澡。
手剛要解衣服時發現孟妍還在門口站着，轉頭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孟妍瞬間就懂了。
隨手將盆放在臉盆架上，腳步慌亂的回到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