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野草叢生
今天是宋詞十七歲生日，陪他慶祝的只有身邊的一隻貓。
他點了一根蠟燭，插在了一塊小蛋糕上，許了願：“希望掙足夠錢，讓媽媽今年能回家跟我過年。”
宋詞的父母離婚了，他判給了媽媽。媽媽為了養活她，就去上海打工了，他就被送到老家，跟隨着姥姥生活。
可是姥姥也身不由己，在給大兒子家帶孫子，所以就只能讓宋詞，住在一間出租屋裏，姥姥會定期過來給宋詞洗衣服，打掃衛生，收拾東西。
宋詞平時在學校也沉默寡言，獨來獨往，不合群，半年前的一天，卻突然有了朋友。
那還是夏天，在學校旁邊的音樂書屋，宋詞看上了一台cd播放機，他想聽周杰倫的《七里香》，可是他手頭拮据。
有天，他趁服務員不注意，就往自己包里塞了一台cd播放機，結果在出門口的一瞬間，引爆了門口的防盜裝置。
宋詞被服務員揪住了，周圍其他的顧客也圍了過來，其中還有很多是學生。
服務員從他包里翻出來cd機，當著眾人的面質問他：“是不是你偷的？”
宋詞臉色漲得通紅，沒有說話。
胖胖的女服務員得理不饒人：“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偷東西，長大了可怎麼辦？你信不信我告訴你們老師！”
宋詞：“我沒偷！”
“人贓俱獲，還想抵賴？”
“我本來……想……買下來的……”宋詞終於擠出來了一個理由。
“那你買啊，這個cd機798塊錢，你有這錢嗎？”
“……”
“拿不出來，那就請你家長過來，讓你爸媽好好教訓一下你。”
旁邊的顧客們也在議論紛紛：“這麼小的孩子，就學會偷東西了，是該教訓教訓。”
“我給他買。”一個男生的聲音劃破了現場的嘈雜。
宋詞抬頭看到了，是一個高大的學生，看着眼熟，似乎在學校里見過。
他就是劉帥。
“我來買，大姐，我來幫他買，不就是八百塊錢嘛。”劉帥拽拽地說。
大姐看了一眼，也沒給什麼好臉色。
“那好啊，你掏錢。”
劉帥吐掉嘴裏的口香糖，掏出八百塊錢，拍在了桌子上。
宋詞滿臉驚訝：“你為什麼？”
劉帥做了一個讓他閉嘴的手勢。
劉帥付了錢，一手搭在宋詞肩頭，拿着cd機往外走，結果報警裝置又響了。
劉帥輕蔑地跟服務員說：“姐姐，怎麼回事啊？是不是可以關了啊？”
“行啦，我關了，你們走吧。”售貨員姐姐一臉不耐煩。
兩人拐進一個僻靜處。
“謝謝你啊，這個cd播放機挺貴的，八百塊錢我湊齊了，還給你。”
劉帥笑嘻嘻的說：“不用了。”
說著，從包里又取出來一個嶄新沒有拆封的mp3，是剛才他趁亂順走的。
宋詞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的警報聲是mp3的。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嘴臉，這個也不便宜，算給他們個教訓。”
“我還是得給你錢的。”
“你不是缺錢嗎？”劉帥問。
宋詞低頭，沉默不語。
“沒事，以後有賺錢的機會，我帶着你，你掙了再還我。”
宋詞以為這個人是在開玩笑，都是學生都一樣，他有什麼賺錢的機會？就沒有太當回事。
回家后趕忙把《七里香》的音樂放進了cd機里，悠揚的音樂飄了出來：
“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杆上多嘴
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
手中的鉛筆在紙上來來回回
我用幾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誰
……”
宋詞的思緒，也飄到了遠方。
他暗戀學校里一個女孩，喜歡不是因為她漂亮，而是因為她有個性，她不是明艷型，也不是文靜型，而是冷酷型，有種機車搖滾范，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他經常在做操的時候偷偷瞄她兩眼，她做操的姿勢跟別人都不一樣，有種在跳舞的味道，輕輕點水又富有節奏。
這次跟劉帥的相遇，讓他有了朋友。
他從一個小透明，慢慢被同學們注意到了。
劉帥身邊有幾個兄弟，也成了宋詞的朋友：一個叫剛子，不喜歡洗頭，頭髮油膩膩趴在頭上，劉帥經常把他按在水池裏強制洗頭；
一個叫亮亮，喜歡唱歌，特別喜歡洗澡的時候唱歌，整個公共浴室回蕩着他走調的歌聲，但他毫無顧忌，依舊我行我素，他立志以後做歌手。
在這一夥兒人里，劉帥是老大，也是最神秘的，不知道他喜歡什麼，也不知道他不喜歡什麼。
他們經常下課後，一起跑到宋詞的教室門口，大喊一聲宋詞的名字。
這時，還在嬉鬧的全班同學瞬間安靜了，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宋詞，宋詞無比尷尬地走出門去。
“你們能不能小聲點！”
“我故意的，”劉帥說，“讓他們都知道你是我們的一員，他們就不會欺負你了。”
宋詞訕訕一笑，跟着他們進了盥洗間。
劉帥喜歡抽有爆珠的雙喜，宋詞也跟着他抽，被剛子恥笑。
“雙喜爆珠多娘啊，給你抽我的好煙，中華。”
“別聽他的，太沖了。”劉帥說。
劉帥讓宋詞還是抽自己的爆珠煙。
在宋詞的眼裏，劉帥是個大哥哥一樣的角色，總是護着自己。
“上次跟你說，帶你賺錢的活兒，來了，晚上有空嗎？”
“什麼活兒？”宋詞問。
劉帥從包里拿出來一包煙，藍色雙喜爆珠一盒。
“放學了，幫我把這包煙送到一個地方，就給你200塊錢。”
“就這麼簡單？”
“不過是晚上12點送到，你不是一個人住嗎？晚上出門沒人管。”
宋詞這才知道，劉帥為何會選中自己。
剛子：“是不是嫌賺錢太容易了？你不幹，我可搶着干。”
“你滾一邊去，”劉帥說，轉臉問：“你可以不？”
宋詞點了點頭，接過了煙盒。
在上課期間，那包煙就一直靜靜躺在書包里，但宋詞的注意力總是在它身上，他心裏一直在盤算，送過去一包煙就給這麼多錢，這是一包什麼樣的煙呢？為什麼給自己這麼多錢呢？
宋詞會悄悄按一下煙盒，裏面鼓着一團，看起來和普通的香煙沒什麼區別。
放學后，在路上，劉帥從後面挽住他肩膀，塞給他一張紙條，說這是今晚的地址，然後加快腳步離開。
宋詞回到家后，劈開半個西瓜，拿了勺子，一邊看快樂大本營，一邊挖着西瓜的瓤，這就當是晚飯了。
在燈下，宋詞又掏出煙盒來，透着燈光觀察裏面，好像也沒什麼。嗅了嗅，依舊是煙，沒有其他的味道。
姥姥今天沒有來，宋詞寫完作業，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突然驚醒，一看時間11點40，有點晚了。
他趕忙戴着頂鴨舌帽，背起包就往外跑。
天氣有點陰沉，似乎要下雨，他也沒帶雨傘，便加快了速度。
他爬上了小橋，跨過小溪，進入了一條狹窄的小巷。
這條小巷沒有路燈，只有從窗戶透進來的光線，昏暗的光線讓他根本看不清道路，他只能藉助地面上的反光，避開那些水窪。
他走到了指定的地點，可是那裏空無一人。
十字路口桿上的電線，雜亂地拉扯着，他站在路口左右觀察。
忽然，遠處一根煙的火苗吸引了他，有個人在黑暗中出現了。
“來送東西的？”
宋詞：“對。”
“晚了幾分鐘啊”
“睡著了。”宋詞輕聲道。
宋詞連忙遞上了那盒煙，然後轉身離開了，絲毫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