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實踐。
這對1先生必須要承認,術業有專攻,有些事人家小0做得如魚得水,他們1確實是不太行。
難點不在於體力或技術,主要是情緒,太尷尬了。
前一晚王子燁醉酒,基本上屬於薛停雲單方面操作,尷尬程度減半。今晚雙方都在清醒狀態下,面對着面如此,兩人雖因生理原因而滿面潮紅,但同時卻又尬得兩臉嚴肅,毫無想像中的旖旎和浪漫,場面一度好像甲乙雙方正在談判。
待到結束后,兩人對坐在床上,進行作戰總結。
王子燁做了深刻的講話:“不得行!我們還是應該儘可能地留在舒適區,減少挑戰新題材,把握不住,很容易翻車。”
“……”薛停雲卻說,“但是,我很喜歡今晚的體驗。”
王子燁:“……”
兩人同時臉上一紅,慢慢上前,輕輕接了吻。
甲乙雙方在柔軟的談判桌上又加時了半場。
今日會議結論:可以適當嘗試一些有趣的、安全的新題材。
薛停雲要關燈,準備睡覺。
王子燁卻又拿了自己的手機和上衣,要回對門去。
以為他要過去熬夜打遊戲,薛停雲道:“你不是快進組了?調整下作息吧。”
“最少也還要一個月。”提起進組這事,王子燁又有點心不在焉,道,“我再看看劇本,你快睡。”
薛停雲目送他走了,才關掉燈,獨自睡了。
而王子燁躺在床上,翻着劇本看了幾行,又出起了神。
浩浩天地,他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滄海一顆粟,紅塵里一個小小演員罷了。顧好自己,演好這戲,對得起作品和觀眾,夠了,很夠了。
*
蔡巡吃了一瓶維生素C,也還是住院觀察了兩天才出來。
他經紀人後來還特意給王子燁打電話,道了謝,並誠懇地表示,如果蔡巡找他傾訴心事,希望他能聽一聽,勸一勸,當然一切以他自己的意願為主。
王子燁現在對蔡巡沒有強烈好感,但也沒有惡感,有時候看着他,也會想起幾年前在劇組裏和他認識的時候,那時他是個新人小孩兒,自己是個一文不名的愣頭青。
蔡巡整天跟在他身後哥長哥短地請教這個那個的問題,臉上還有點嬰兒肥,沒瘦成如今這樣,也不像後來這麼浮,是真的想學點東西,想給支持他的粉絲看看,他值得被喜歡。
他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呢?
如經紀人大姐所預料的,蔡巡出院還不到一天,就來煩王子燁了,說嫌助理太吵,把他們都趕走了,可是一個人在家又待着難受,想來找王子燁玩,就幾步路的事。
王子燁心說,你那八個助理歡聚一堂,不吵才怪。
他不想讓蔡巡來他和薛停雲的家,就表示自己過去找他。蔡巡便同意了。
蔡巡家門口,王子燁按了兩遍門鈴,還沒人來,手機一震,蔡巡的消息:“密碼沒改,你自己開,我懶得出去,離門太遠了。”
蔡巡在床上躺屍,不尋死了,但還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樣。
王子燁站在邊上,保持着一定距離地圍觀他,不知該說什麼好,說得太過分怕刺激到他,太柔和又怕他發瘋來表白。
“哥,”蔡巡維持着躺屍的姿態,哀怨地說,“我感覺我就是個廢物。”
王子燁:“……展開說說。”
蔡巡竟還真就展開說了說——
他是選秀節目出道,節目推出了一個包括他在內的限定十人團。
眾所周知,連不看選秀的王子燁都知,蔡巡是位尊貴的皇族,成團夜卡位出道,恰就是第十名。
第十一名,理所當然就被他卡出去了。
蔡巡要說的重點就是這第十一名被卡出去的倒霉蛋。
倒霉蛋年紀在一眾練習生里偏大,再出不了道就基本上絕了愛豆之路,等於是孤注一擲來參加節目,最後沒有出道,心灰意冷,不能再浪費生命,決定放棄,要回去考研。
王子燁:“……”
他沒想過考研這事時,就沒見過幾個考研的人,怎麼他想考研了,全世界就都在考研?
蔡巡道:“我最近才聽說,這人不是一般的倒霉,他們公司合同很霸道,他提出要解約,公司向他索賠一百五十萬,最後沒辦法,把老家房子賣了,才賠了錢,聽說他父母現在都沒地方住,暫時借住在親戚家。”
這王子燁哪裏聽得下去,世另他了這是,當即怒道:“這些公司……資本家掌握了生產資料,資本家就獲得了生存與發展的主動權和主導權。”
蔡巡:“……啊?啥?”
王子燁鬱悶道:“沒得,你接著說。”
“這人在北京備戰考研,”蔡巡道,“也沒有錢,好幾個人一起住在地下室,一天三頓吃挂面,他真的好慘。”
但是能在當過練習生,見過娛樂圈的浮華以後,還能當機立斷做這種決定,某種程度上說也算是很有魄力了。
“那最後,”王子燁擔心地問,“他考上研究生了嗎?”
蔡巡道:“考上了,中央財經的金融碩士。”
王子燁很高興,說:“還是學霸啊,不錯,我最欣賞學霸了。”
蔡巡像嘆氣一般:“嗯……”
王子燁道:“那他這結果也很不錯,當初真成了團,未必能有今天。”
那個團除蔡巡外的另九個人,都已經糊得悄無聲息了。
“我不知道,”蔡巡又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說,“我不知道我卡一個出道位,竟然會害得別人這麼慘啊。”
王子燁道:“就那種選秀節目,不是我說,哪有公平的?即使你不卡那個名次,也未必就輪到他了。再說,他現在不是已經好起來了嗎?”
蔡巡道:“現在好起來了,當時吃過的苦就不是苦了嗎?我就沒有罪了嗎?”
王子燁:“……”
蔡巡自我檢討道:“我還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幹,我佔着茅坑還不好好拉屎,我真的該死啊我。”
他又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本來就一直在看心理醫生,情緒上很容易極端,很可能是被這事拱了火,鑽了牛角尖,極度否定自己。
也許還有點別的原因成了催化劑。
王子燁想起門口那雙拖鞋,道:“你是談戀愛了嗎?”
蔡巡撇着嘴,半天才說:“不算。”
王子燁道:“哦,有男人傷害你了。”
蔡巡坐起來,雙目炯炯地看着王子燁,道:“你要和我戀愛嗎?我願意。”
王子燁本來就離他一段距離,又朝後退了退,道:“我不願意。”
蔡巡繼續躺下,哭哭啼啼。
王子燁道:“你要按時看醫生,該吃藥還是要吃藥。你那澳洲醫生不一定了解咱們國情,不舒服要去掛三甲門診,還能刷醫保。”
蔡巡道:“我想吃漢堡。”
王子燁:“……”
他給蔡巡點了個漢堡外賣,蔡巡吃了,有了點精神,又拉着王子燁和他打遊戲,打了還沒半小時,說困了,扔了手柄,躺下就睡了。
王子燁關了遊戲機,帶上門,走了。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三點多,薛停雲看看沒什麼事,就提前回了家。
他們這樓一梯一戶,到了樓層,電梯門一開,薛停雲就看到王子燁在電梯廳的窗邊站着,出神地眺望遠方,聽動靜回頭看過來。
薛停雲道:“門鎖怎麼了?開不了嗎?”
王子燁道:“沒,就……想在這站一站。”
兩人進了家裏去。
“我剛才,”王子燁道,“去了蔡巡家裏一趟。”
薛停雲道:“他又怎麼了?”
王子燁把蔡巡良心發現的事說了說。
薛停雲聽得直蹙眉,說:“卡位占名額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受害者,他不是還留過學嗎?這學留不留,有什麼意義,在國內接受完整的九年義務教育,也不至於影響腦子發育。”
王子燁:“……”
薛停雲道:“我是不是太毒舌了?”
王子燁道:“跟我毒舌也沒得關係,又沒去他面前說。”
他又有點心不在焉。
“你怎麼了?”薛停雲道,“這幾天經常這樣,說著話就開始走神。”
“我……”王子燁終於還是把他困擾許久的心事說了出來,道,“這部年代劇,你覺得適合我嗎?”
薛停云:“?”
王子燁把試鏡后的曲折都告訴了他,說:“我覺得我能演好,可是心裏又很難……難過去這一關。”
世人無不恨皇族,世人中又有許多人恨的是自己為何不是皇族。
被托舉着上位,諸如蔡巡這類人,進一個自己不敢興趣的男團,演一些自己不會演的角色,拿一些不屬於自己的獎。
習慣了機會唾手可得,默認了規則可以隨意踐踏,不用太久,蔡巡入行才短短三年,就已經覺得一切理所應當,榮耀和光環,都是他應得的。
無數個蔡巡,和這行業深度捆綁在一起,前赴後繼,同心同德,一起爛到芯里去。
王子燁心裏百般糾結,很想聽聽薛停雲的建議,道:“薛老師,你實話講,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薛停雲偏着頭注視他,良久,才說:“我這幾天剛看了原著,二舅這個人物,他的高光——在中年。”
王子燁臉色一變。
薛停雲察覺了,但還是說了下去,道:“妻離子散,國破家亡,他還一身傷病,幾十年人生滄海桑田。我收回從前的話,這不是妝造能解決的問題,需要人生閱歷,需要演員真實年齡的厚重感,去說服觀眾相信,他是個落魄中年人。”
王子燁面無表情,道:“你啷個曉得我不行?”
薛停雲抬手碰了碰他的眼角,他立刻撇開了臉。
“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說過,你眼睛真的很漂亮,”薛停雲的手尬在半空,只得握成拳放下,道,“很清澈,很年輕。中年人的眼睛不長這樣。”
王子燁的眼睛裏此時只流露出怒火。
薛停雲道:“你要聽的是實話,實話就是,從我這個觀眾的個人角度看,你可能不是最適合這角色的演員。”
王子燁倏然起身,大步走了,穿過走廊,進了自己房間,反手把門關上,門鎖啪嗒響了一聲。
薛停云:“……”
王子燁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呼吸急促,渾身發抖,既是生氣,也有被點破了某種真相的憤懣。
他不知道嗎,他一直都知道。重頭戲在後面,單論那一段,他不如那位師兄合適。他一直都知道。
看把薛停雲能的,您對原著解讀可真是好深刻啊。有文化真了不起啊。
文化人靠不住。要找兩個沒文化的,再商量一下。
他去群里,想把這事說出來,請基友評評理。
先是寫了:“薛停雲說老子不行,演不好這戲,老子能不能日他先人?”
又刪了改成:“薛停雲說老子演不好這戲,我該不該跟他理論?”
又刪了改成:“薛停雲說我不適合角色,我啷個辦?”
最後發到群里就變成了:“薛老師說我不太適合這個角色,不太贊成我去演,我感覺他說得也在理,啷個辦?在線等。”
秦陣和小簡:“……他怕不是想騙你專心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