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郁里很擔心,懷疑是不是因為江大少爺潔癖的原因,吃不慣新的食堂,但他其實也特別透過打飯的窗口看過,這裏的食堂是很衛生的。
他把江照送回寢室,給他接了杯溫水,放下書包之後就要往外跑。
卻被江照喊住:“去哪兒。”
“找·老·師·拿·葯。”
“不用,我行李箱裏都有。”郁里趕緊去翻了他的行李箱,發現裏面不光有胃藥,還有感冒藥,消炎藥,以及跌打損傷葯和過敏葯。
他皺着眉把胃藥取出,看向江照的眼神染上了擔憂。
“我沒那麼多病,只是帶着有備無患。”
兩個人相處時間久了,江照簡直像是會讀心。郁里放下心,倒出一瓶蓋胃藥朝他走來。
“一顆就好。”
郁里遲疑。他記得自己表哥胃痛的時候都是直接吃一瓶蓋。
“這個成分濃,一顆就夠。”
郁里沒有多想,留出一顆把其他的倒回去。
江照就着他的手吞下,郁里重新把蓋子擰好,又把水端過來喂他。
江照再次就着他的手喝水。郁里很會照顧人,一直留意着他喝水的角度調整杯子,相當精準地配合,一滴都沒露出。
等到江照喝完,他把水杯放回去,又去將打開的行李箱合上,給他放回牆邊。
這完全就是遵循江照的生活習慣來的了。
“謝謝你,郁里。”
“?”郁里直起身子看他,舉手表:“那·么·客·氣。”
江照拍了拍自己身旁,郁里馬上搖頭,換來一聲輕笑。
“我胃疼,沒精力攻擊你。”
他的聲音很輕,聽上去倒真有幾分虛弱。郁里猶豫了一下,拿了張試卷爬上床,靠在他身邊,見他的手一直覆在胃部,還體貼地幫他揉了揉。
江照的眸子軟了下來:“郁里,你怎麼這麼好。”
郁里笑了。生病的人都會下意識地依賴對他友好的人,沒想到江照也不例外。
“因·為·你·值·得·我·才·會·對·你·好。”這個電子音挑釁的時候雖然欠揍,但一本正經說話的時候,也是真的挺好聽:“主·要·還·是·你·好。”
他縮回手,打開了拿上來的卷子。
江照靜靜望着他,道:“我哪兒好。”
生病的人可真是奇怪啊。郁里嘆了口氣,重新把卷子收起來,再次打開手錶:“你·長·得·好·看·成·績·好·脾·氣·溫·和·還·很·會·做·家·務·從·我·入·校·就·幫·過·我·很·多。”
“當·然·你·對·我·好·並·不·是·衡·量·你·好·的·標·准,重·點·是·你·就·算·不·對·我·好·也·很·好。”
江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我不對你好,你也覺得我好?”
點頭。
“理由呢。”
“沒·有·理·由·你·就·是·好·人。”電子音夸人的時候倏地也變得可愛起來:“在·我·心·里·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都·很·好。”
“那你會想跟我一輩子在一起嗎?”如果是以前,郁里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點頭,但現在,江照說的一輩子顯然跟他想的是不一樣的。
他搖了搖頭。
“你·現·在·對·我·可·能·是·雛·鳥·情·節,以·后·會·遇·到·更·漂·亮·可·愛·的·女·孩·子·的。”
江照點頭,道:“你覺得白櫻櫻怎麼樣?”
郁里敏銳地看了江照一眼,眉頭立刻擰了起來:“她·不·好。”
“不好嗎?”
用力點頭。
江照嘴唇微彎,“所以,你不會跟她交朋友,對嗎?”
猛搖頭。
他當然不會跟白櫻櫻交朋友,對方欺負過他,就算事情已經過去了,但記憶是真實存在的,以後每次想起來都難免會膈應,所以他跟白櫻櫻的關係,頂多就是恢復到普通校友,絕對不會更近一步。
“如果她之前那種行為,是有原因的呢?”
“課·題·分·離。”
不管白櫻櫻有什麼原因,在郁里這裏她都是挑釁者。力與力的作用應該是相互的,如果有人打擊了白櫻櫻,她理當打擊回去,而不該把打擊放在郁里身上。
這違背了真理法則,只能勉強從心理學辯證一下這種行為的合理性罷了。
她道歉,郁里點頭,這隻能代表敵視的落幕,並不意味着友誼的誕生。
江照吃了一片葯,似乎緩和了一點,還有心思陪郁里刷題,興緻比在圖書館裏高多了。
郁里稍微明白了一點。
江照是真的不喜歡熱鬧,不光不喜歡,或許還相當排斥,別說是跟他不對盤的白A了,估計紅A的許俊一和肖倩他都不太想搭理。
這個想法剛過腦子,宿舍的房門忽然就被敲響,許俊一的聲音傳來:“大班,歪優,去洗澡了!”
江照的表情瞬間變得陰沉起來。
郁里也想起來,集訓基地跟京朔的環境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他能跟江照住一個兩人一間的宿舍純粹就是因為現在暑假期間,基地沒什麼人,但是獨立衛浴是完全沒有的。
這對於江照來說大概是一個災難。
郁里沒忍住笑了一下,麻利地跳下去拉開了門,許俊一從外面探頭,道:“大班,收拾一下嗎,要不要一塊兒去。”
“晚點去。”
“那歪優呢?”
郁里點了點頭,轉身來到自己的行李箱前,開始拿裏面的東西,許俊一道:“我帶了洗髮露和沐浴露,你不用拿了。”
郁里把拿出來的洗浴用品又塞了回去。
挑了換洗衣服抱起盆,扭臉看江照。
江照再次表示:“等人少的時候去。”
許俊一想起他那滿身毛病,道:“那行你等,我熱得不行了,想趕緊洗完回來睡覺,歪優你是等大班還是……?”
郁里搖頭,開始往外走,並對江照揮了揮手。
“大班可真矯情。”遠離了宿舍,許俊一小聲吐槽:“大姑娘都沒他事兒多。”
郁里非常贊同地點頭。
一路來到公共浴室,郁里把自己的衣服放在小格子裏,聽到郝文涵的聲音:“怎麼就你們倆,江照呢?”
許俊一還沒答,於沉就輕笑:“毛病犯了吧。”
江照的毛病居然還是人盡皆知的。
寢室里,江照坐在床上,緩緩把按在胃部的手拿開,目光落在郁里打開之後卻沒有關閉的行李箱上。十分鐘后,郁里的行李箱被合起來放在牆角,與此同時,江照提着白色小桶出現在了公共浴室。
集訓營只有六十個人,男生也只有三十多個,這會兒已經陸續有人洗好,來更衣室換衣服。
江照沉默地提着小桶繼續往裏,聽到有人道:“裏頭都是水,你不換衣服啊?”
他沒有理會,走進去之後便摘下被水霧沾濕的眼鏡。
公共浴室里貼着灰白的瓷磚,正常來看其實遠遠沒有那麼暗的,但摘下鏡片之後,落在江照眼中的浴室便完全變了樣。
霧氣氤氳的浴室像是攏着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一切都變得朦朧而晦暗,只有其中一個隔間裏是清晰可見的鮮活。
郁里的雙臂撐在牆上,在他後方,許俊一正在給他擦背,一邊擦還一邊亂捏,誇道,“很可以啊歪優,你這看着挺瘦,沒想到這麼結實。”
郁里彎着眼睛笑,眼睫毛被水霧打濕,整個人看上去水靈靈霧蒙蒙的。
江照面無表情地把小桶放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兩人。
“得了。”幾分鐘后,許俊一甩着毛巾走出來,一眼看到江照,道:“大班你來了,怎麼樣,搓背嗎?我技術頂好。”
江照眼神陰沉,冷冰冰地道:“我就看看。”
“哦。”許俊一發現他表情不善,識趣地回了自己的隔間,還不忘把自己的洗髮露放在隔牆上,“這個給你。”
郁里拿了過去。
另一邊,於沉裹着毛巾走出來,擦了擦臉上的水珠,看向坐在小桶上的江大班,又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正在往頭上抹洗髮露的郁里,道:“你不洗?”
“嗯。”江照說:“郁叔叔說讓我多看着點,我得盯着讓他洗乾淨。”
於沉笑了:“他都多大了,還能洗不幹凈。”
江照沒有多說。
他盯着郁里雪白的臉,烏黑的發,還有順着肩膀留下的小瀑布。
直到郁里忽然開始揉眼睛,然後對着水去沖,才豁然站起,大步跨了過去。
察覺到有人靠近,郁里下意識揮手想要驅趕,卻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眼睛閉好,別動。”
他眼睛這會兒澀的睜不開,一聽是江照就馬上老實了,水沖在臉上,郁里閉緊了眼睛,頭髮忽然被一隻手覆上,有力的指腹從頭皮擦過,聽到江照再次開口:“頭低一點。”
郁里一時有些恍惚,彷彿一瞬間回到了小時候蹲在院子裏,被爺爺拿着水管沖頭的時候,那隻手也跟江照的一樣有力,但老人家的手佈滿了厚厚的繭子,哪怕被熱水泡過,也遠不如江大少爺的指腹柔軟。
這雙手,更像姑姑……或者別人家的媽媽。
“這洗髮露的味道太重了。”就在郁里感覺自己馬上就可以洗好的時候,江照再次開口:“待會兒再洗一遍。頭抬起來,眼睛沖一下。”
江照把花灑傾斜,防止水流直接沖入眼眶,柔軟的指腹輕輕掃過他的睫毛,郁里也抬手用力揉了幾下,眼睛終於能夠睜開了點。透過水簾,看清了江照的臉。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隱忍的不快,琥珀色的眸子也深沉了很多,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半。
夏日的襯衫多薄,沾了水之後顯得格外的透,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厚實的胸膛和手臂上起伏的肌肉。
郁里低頭,還看到了他六塊成形的腹肌,被通透的布料貼着,若隱若現。
“拿着。”江照把花灑塞給他,返回去把自己小桶提過來放下,從裏面將洗浴用品拿出,再蓋上蓋子,道:“坐下。”
郁里終於察覺到不對,敏銳地朝後退了一步跟他拉開距離。
但這種情況下,距離的拉開就更加方便了江照的注視,他的眼神像是剃刀一樣把郁里從頭到腳颳了一遍。
郁里下意識伸手去拿毛巾,江照已經道:“快點,我身上都濕透了。”
郁里抬手,想起手錶放在了更衣室里,便伸手在牆上敲。
江照五指微攥,又舒展,放輕聲音:“你看,我身上真的濕透了,我現在只是想幫你把頭上那股味道洗掉,太沖了。”
許俊一從隔壁探頭:“我覺得還好吧,也沒有很沖啊。”
江照看他,許俊一跟他的視線直接接觸,當即把頭縮了回去。
要命,好好的又摘什麼眼鏡。
郁里的表情有些不滿,江照吸了口氣,舉起手裏的洗髮露,道:“你聞一下這個,是不是比你頭上那個好點兒?”
郁里遲疑地湊過來,嗅了嗅,然後點了點頭。
“而且,你摸一下自己的頭髮,是不是很乾澀,這個比那個好,也可以讓你的頭髮沒那麼卷。”
怎麼洗都不直的捲髮確實是郁里心中的痛,他終於點了點頭,伸手去接,江照卻收了回去:“你坐這兒,我幫你。”
郁里搖頭。
“……不然我也脫衣服,就跟你一個隔間洗,嗯?”
隔壁的許俊一:“?”
莫名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勁。
郁里的表情更加不快了。要不是沒嘴,他已經凶江照好幾遍了。
江照單手開始解衣服,郁里沒忍住上前,伸手在他身上敲,卻陡然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他身上撲過去,鼻子一下子撞在他的肩膀。
耳邊傳來聲音:“許俊一可以碰,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