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爽快
崔瑩悠閑地吃着餅，很快就等到被救之人醒轉過來。這恢復清醒的速度，遠遠超過她的預期。
“你感覺怎麼樣？”崔瑩邊關切地問，邊將眸光落向四公主的蛇咬傷處。
四公主似乎沒聽到，也不在乎崔瑩的詢問，只將一雙貪吃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對方手中的餅，還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真香！你手中的胡餅，能否給本公……我嘗嘗？”四公主心底暗驚，差點嘴順暴露身份，壞了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微服之旅。
呵呵，這小娘子有點意思。崔瑩瞬間對她產生了好感，大方地將剩下的半拉“胡餅”給了她，並笑着好心解釋：“這不是胡餅，是千層餅。”
千層餅？四公主吃貨生涯十幾年，竟不曾聽過有這吃食。果然，最好的美味是深藏於民間的。看來，這次偷溜，哦，不，是微服私訪，是對了，也值了。
四公主邊胡思亂想邊欣欣然接過千層餅，學着崔瑩剛剛的吃法，一層一層地揭着吃。
不大一會兒，半拉餅已然下肚。四公主猶嫌不足，遺憾地說：“真好吃，可惜，太少了。這千層餅薄如蟬翼，外微焦黃，內層暄軟，既有胡麻的香味，又隱隱有……對，韭菜的異香。總之，唇齒留香，餘味無窮。真沒想到，山間竟有如此美味。我今日才吃到，真是虛活了多年。不知這千層餅，是怎麼個做法？等我學會了，也好回去讓人做給我吃。”
讓人做？看來這小娘子真不是普通村姑。難道是從太真觀偷溜出來的有點地位的小宮女？管他呢，路遇懂吃愛吃之人，何妨教她一教。俗話說，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何必吝嗇小小的制餅之法？
崔瑩手搭四公主肩膀，耐心地講起做法來：“小娘子應該知道，常吃的胡餅需用餅坑烤制。而我這千層餅不需餅坑，而是熱鍋微火烙薄油烙的。烙，你懂吧？”
四公主當然不懂，但是勝在記性好，便不懂裝懂地點點頭，迫切想知道千層餅的做法。
崔瑩也不賣關子，接著說道：“做法嘛，自是人人不同，各有滋味。我嘛，喜歡先用摻有少許韭菜汁的溫水和面；等面醒好后，擀成薄薄的餅皮，刷上薄薄的一層羊油，撒上少許鹽巴，捲起成團，再擀成圓餅狀；鍋燒熱，在熱鍋內刷層羊油，放入圓餅坯，用微火烙。記住，一定要微火，火大了容易糊。對了，千萬要記得勤翻面，烙至兩面金黃即可出鍋。告訴你哦，剛出鍋熱着吃，比涼着吃，更外酥內暄，更香味無窮……嘖嘖，那味道，簡直絕了。”
崔瑩說著說著，竟然覺得又餓了。四公主更甚，差點流出口水來。
除了這倆人，還有隱在暗處的秦翊京，也偷偷吞咽起了唾沫。
四公主把做法牢牢記在心間，覺得收穫滿滿內心充盈。平素，她的吃食有寶蓮專門料理，從來都是現成的。她從來不知道，還有這如許多的步驟，還有這般有趣的做法。原來，胡餅是烤的，千層餅是烙的。千層餅可熱吃，可涼吃。唉，美食的學問竟如此豐富，這小娘子又講得如此有趣，真是比宮學裏的夫子強太多了。
“除了千層餅，我還知道麵食有很多種做法，像蒸的、烤的、烙的、煎的、炸的……不滿小娘子說，我都會那麼一丟丟。”崔瑩說這話，不是誇海口，而是真會。故而說起來，臉上閃着自信的光芒，有種說不出來的魅力。
“真的？你可真厲害！我除了吃，什麼都不會。對了，我這兒有蜜桃餡的娘子餅，是京城最好吃的雲家果子行出的。你要不要嘗嘗？”四公主覺得應該投桃報李，將好東西與眼前的崔瑩分享，才算不負她的傾囊相授。
孰料崔瑩興緻索然，甚至略帶嫌棄地搖了搖頭。這娘子餅就是現代的老婆餅，想當初她研發蜜桃口味時，差點吃到吐。不僅她，連喜兒都說，再也不想吃跟桃子有關的東西了。
四公主不知緣故，只是單方面揣測：確實，娘子餅再好吃，也比不過剛吃的千層餅，人家嫌棄理所當然。遂又極珍視地先揣了起來。
崔瑩瞧着天色不早，決定先主動結束吃的話題，“你的腿，還疼嗎？”
四公主聞言，試着動了動，喜道：“一點都不疼了，多謝救命之恩。”
確是救命之恩，若不是崔瑩發現得早，四公主怕是小命休矣。翊京暗道。
四公主不知，崔瑩也懶得邀功，便淡然笑道：“沒什麼，舉手之勞。”
崔瑩知她無恙，遂放心起身，準備告辭下山去。
四公主見狀，也跟着起身，說道：“我要去南山村找人，你方便的話，可以帶我去嗎？我不大認識路。”
“巧了，我就是南山村的。不知你要找誰？”崔瑩停住笑問。她的笑，典型的人畜無害。
四公主放鬆警惕，略變了變臉色，露出獨屬皇家的威儀來。
“崔四娘，我要找崔四娘。”
崔瑩愣了愣，冷靜地笑着試問：“不知小娘子找崔四娘，所為何事？”
四公主以為崔瑩不過普通村姑而已，除了會做些好吃的，應該也沒什麼見識，便直接說明來意，以便尋得她的幫助。
“崔四娘拿了我送給未來郞婿的定情信物。小娘子你說說看，我是不是應該找她要回來？”四公主表面在問崔瑩，不自覺卻是咄咄逼人的語氣。
好大的怒氣！崔瑩換位思考，覺得若是自己遇到這種事，或許會更生氣。等等，她什麼時候拿什麼定情信物了？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冷靜，冷靜。
“我跟崔四娘很熟，她是個很好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拿別人的東西，何況是這麼重要的定情信物！不知小娘子的未來郞婿是？”崔瑩邊為自己開脫，邊思量應對之策。
“山小侯爺！”四公主索性挑明。她相信，小小村姑，聽到小侯爺名號，不可能知道是誰。只會無端覺得很厲害，除了害怕，不會有其它。如此一來，要回結綠青萍便容易得多了。
誰知崔瑩竟毫無懼色，只略略欠了欠身，算是向四公主施了禮。然後，得體言道：“崔家四娘見過永平公主！山小侯爺確實送過一車禮物來，不知公主所說的定情信物是？”
崔瑩決定開誠佈公。想那永平公主金枝玉葉，上有聖人太子護着，她可不想添這麼一個強敵。再說了，山青郁那貨的東西，她本就不稀罕。要不是師兄說收，她怕早就丟到門外了。如今正好，若真在她手，便送回公主，做個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
暗處的翊京讚賞地微微一笑。
“結綠、青萍。”四公主沒想到，眼前的小娘子正是崔四娘本人。她更沒想到，崔四娘並不是普通的村姑，而是禮部尚書崔睿淵的女兒。既如此，她也就不必轉彎抹角。崔四娘坦然大方，她又豈是喜歡遮掩之人。若不是長於深宮，她倒願意似崔四娘這般洒脫地活。
“既如此，勞煩公主隨我下山，我這就將青萍結綠歸還公主。”
“也好。”
二人坦然一笑。笑罷，崔瑩扶着四公主，慢悠悠朝南山村來，邊走還邊聊上了。
“唉，你的千層餅真是好吃。等下了山，能不能再麻煩你……”
“好說。”
“除了千層餅，能不能再做些別的……”
“小事一樁，公主喜歡，我樂意之至。”
“真的？多謝。”
“謝什麼，孔夫子說什麼來着，有朋自遠方來——”
“不亦樂乎！”
二人暢快說笑，竟不似初識，倒想相投深交已久的摯友。
秦翊京暗暗跟隨保護，不知不覺間，嘴角彎成了很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