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南周酒館
南周城地處南鎮最繁華的街段,大小商鋪絡繹不絕,一條南周河貫穿其中,將碩大的南周城一分為二。向南便是層疊的麥田,一條小徑直扎城內,來往的俠士絡繹不絕。
南周城常年歸夏侯家管。其中夏侯離是當朝有名的大商賈。因其頭腦靈活,手底下經營的賭坊、茶莊、酒樓皆賺了不少錢。尤其是每年不少往朝廷供稅,深得朝廷歡心。
奈何這南周城繁華的背後,卻是朋黨勾結,朝政霍亂,悍匪當街橫行,內朝置之不理。朝廷最重要的心腹“李軍”,更是帶頭強搶民女。尤其以夏侯家大公子“夏侯非夜”為首,經常喝酒鬧事,與李軍統領樊霸勾結。
為平民心,朝廷只得安插眼線,名曰“天機營”。為的就是頂替內朝府衙,專管南周城大小事務。但南周百姓心裏都清楚,這種形同虛設的機構,與內朝無甚區別。常有良家女子當街被擄走,只是出門添置糧食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有報官的百姓,皆被打的落花流水,更有甚者被添莫須有的罪名株連九族。造成了南周城百年不變的污濁氣息!
南周城以夏侯家的“酒樓”為中心,向外延伸至賭坊、茶樓,還有夏侯家最出名的“吹雪閣”。南州城常年落雪,因雪落閣頂,經久不化,故而名曰“吹雪閣”。
吹雪閣是南周最大的風月場所,常有良婦裙釵被當街擄走,便來到吹雪閣做事。
城西南挨着城門口有棵海棠樹,樹旁還有一二層酒館,名曰“醉春樓”。開酒館的是一名西域女子,皮膚黝黑,一雙眸子清澈動人。這個女人叫胡一雪,為了給亡夫和失蹤的女兒報仇,獨身來到南周城這污濁之地。
醉春樓最出名的酒,便是這冰釀。原是由葡萄製成的冰釀入口甘醇,回味無窮。也就導致南周城大部分人愛來此處喝酒。兩座酒樓,孰好孰壞,大家心裏都清楚。
這天正是化雪,南周城空氣格外清冽。沈萬千好似喝了甜酒,照例在街上閑逛。自打沈萬千的父母被害后,他便逃離了朝廷的控制,四處流浪,替人做殺手生意。一手交錢,一手殺人,憑着祖傳的乾坤刀,過着飢一日飽一日的生活。
“他媽的,你知道老子是誰嗎?”沈萬千在城中閑逛無事,便來醉春樓喝酒。有附近來做交易的悍匪,沈萬千便無趣的瞧着他們。
誰知一聲刺耳的叫罵聲,傳入了沈萬千的耳朵。
沈萬千在靠窗戶的位置,循聲朝賬台望去。老闆娘正忙不迭的給客人送酒,一個滿臉麻子的富家公子,帶着一群嘍啰過來。公子堵住胡一雪的路,一邊推搡一邊叫罵。
“我爹說這幾天酒樓沒什麼人!好啊,原來是被你這臭娘們給拐走了!”公子罵罵咧咧的,露出滿嘴的齙牙。
很是不堪~
沈萬千認得這個人,他叫夏侯非夜。是夏侯家有名的大長子,自此前來,定是又閑不住生了哪門子壞主意,來欺負老闆娘。
“不想喝酒就給我出去~”胡一雪根本不理他,眼睛一斜轉身就去忙別的事情了。
“哎,我說弟兄們!我夏侯非夜在南周城混這麼久,還沒有哪個娘們敢這麼對個哥哥我?!”夏侯非夜身子一橫,雙手搭在了賬台“妹妹你要這樣,那哥哥我可得好好教教你了!”
說罷,同幾個兄弟將老闆娘圍城一圈。
“哎?今天你要是不跟老子道歉,你這破酒館就別想要了!”夏侯非夜很是囂張,說完便在胡一雪身上胡亂摸索。
南周城的人見到這種場面的多了,多半遇到這種事的,都識趣的離開了。
除了沈萬千。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我這客人都被你弄跑了!酒錢你賠嗎?”胡一雪惡語相向。
“我賠你媽~!”說完,夏侯非夜朝胡一雪臉上便開始扇巴掌,不一會臉上就多出一道紅印,“小的們給我砸!”
說完便張羅身後的混混,開始對店鋪襲擊。桌上的酒罐,廳內的木桌,乒乒乓乓皆被砸的粉碎。
“住手啊,你們!快住手啊~”胡一雪一邊捂臉阻攔,一邊去推夏侯非夜。
夏侯非夜淫笑着,一把攬住胡一雪“來,陪哥哥看看!看看你這...”
夏侯非夜一扭臉,看到了正在喝酒的沈萬千。
“嘿!大家都撤了,你小子怎麼還不走?”夏侯非夜靠近沈萬千的桌子,一把搶走了沈萬千的酒壺,“再不走,等爺一腳給你請出去嗎?”
沈萬千最不爽這種流氓了,抄起酒壺往夏侯非夜眼睛裏潑酒。
“唉呀,我的眼睛!”夏侯非夜雙眼被濃酒侵襲,疼的直流淚。
身後的小混混看見了,伸手便來打沈萬千,沈萬千抽出彎刀,一雙寒光掠過,混混們大驚失色,都跑出店外,四散奔逃。
“哎,你們怎麼走了?等等老子我!”說完,夏侯非夜夜捂着眼睛追了出去。
胡一雪噗呲一笑,轉身便去收拾屋內的雜物。
“這種人我見多了,來一個打一個~”沈萬千一邊吐槽,一邊同胡一雪收拾雜物。
“錢給你放桌上了,老闆娘,記得收~!”收拾完畢,不待老闆娘道謝,沈萬千便溜達着朝城中央走去。
城中央的木榜前,圍了一群人,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沈萬千生平最愛的就是湊熱鬧,也趕忙跟過去瞧,一時間不小心撞倒了一位少女,懷中的銅鑄小物件散落一地。
少女披頭散髮,抹了把臉上的灰,收拾好物件,又嘟囔着站起來“走路不能小心點嗎?”
等沈萬千再抬眼時,少女早已不見了蹤影。
沈萬千繞開人群,向里望去,一張碩大的皇榜緊貼其中。
現招天機營巡街一名,武功好,身法快,處理南周城大小事務,賞銀面議。
眾人看到皇榜皆搖搖頭,有這心沒這膽,夏侯家這麼大一塊肥肉,誰要是惹上他,下輩子可就別活了。
嗞啦~
沈萬千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一把撕掉了皇榜。
“嘶,這男的不是剛才在醉春樓胖揍夏侯非夜的那個人嗎?”
“是嗎?這下可真玩大了!”
“唉,也不知是哪來的,等着看夏侯家怎麼報復他吧!”
眾人議論紛紛,搖頭長嘆。
沈萬千不慌不忙的朝內衙走去,行至半路,被一夥官差模樣的人攔住去路。官差四五成群,在眾人的目光里將沈萬千圍成一圈。
“就是你小子?”官差掏出砍刀,對着沈萬千。“快!跟我們走一趟吧~”官差嘲笑着說到。
“看,我說什麼,遭報應了吧!”一位賣菜的大嬸搖頭道。
說罷,沈萬千又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被押送至內衙。
大廳之上,判官正襟危坐,四周小吏各站兩排。廳上一塊燙金的牌匾,周圍是雕紋的桃木柱子,廳內椅子七七八八斜擺着。廳內一片肅靜,很是威嚴。
沈萬千左顧右盼,卻被身後的小吏一把踹在了地上,手中的皇榜也不自覺地溜了出來。
判官一看皇榜,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哆嗦着鬍子指着沈萬千。
“今天晌午在醉春樓犯了什麼事,還不快從實招來!”
沈萬千疑惑“大人你可要明察啊,小的只是在酒樓喝酒,便是那夏侯公子過來騷擾我!小的屬實冤枉!”
冤枉?
判官一招手“將胡一雪帶上廳前!看你冤不冤枉~”
沈萬千驚詫着扭頭,胡一雪在眾人的推搡中被帶了進來。沈萬千不解的看着胡一雪,胡一雪卻是連頭也不回。
大廳兩側是布簾遮住的內室,夏侯非夜簾后出來,手拿羽扇,未聞其聲,先見其人。
“錯不了,李大人!就是這倆人聚眾鬥毆,男人砸了女人的酒館,還往我臉上潑酒,你看我的眼睛...”說著,睜開通紅的雙眼,指給判官看。
判官輕咳兩聲“你們有何辯解?”
“大人,您身為朝廷判官,滋當是明察秋毫,我南周百姓向來也是敬您三分。如今您要聽夏侯公子滿口胡言,百姓心中怎能平憤?”胡一雪也跪在地上,雙手作揖,振振有詞。
判官清清嗓子“證據確鑿,受害人也在這,你們竟還想狡辯?”
“如若不是夏侯公子動手欺辱人家姑娘,我又怎會出手傷人?”沈萬千附和。
不打你那是給你臉了,你特么怎麼還喘上了?
沈萬千想着,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夏侯非夜,夏侯非夜被嚇的后怕,往後躲開了。
“好吧,那讓老闆娘給我磕頭道個歉,這事就算扯平了!”夏侯非夜不甘示弱,非要惡人先告狀。
胡一雪震怒“憑什麼要我道歉?明明是他先出手砸我的店鋪!”
夏侯非夜避開沈萬千,走到胡一雪身邊耳語“妹妹你就道個歉,這事就算了!不然以後你的酒館還怎麼在南周城開下去?畢竟找到你女兒,才是最重要的目的是吧~”
胡一雪聽到女兒,心頭一震,紅着眼便下去磕頭。
“哈哈哈,好妹妹,既然她都道歉了,那我就原諒她了!要不你來我府上給我做丫鬟,我夏侯家保證此類事情不再發生!”夏侯非夜搖搖扇子,淫笑的看着胡一雪。
夏侯非夜放肆的笑着,胡一雪只得無奈的磕頭,邊紅着眼,邊磕頭。無奈、憤怒,複雜的心情彷彿打翻在心裏的調味料,胡一雪知道自己來南周城的目的。
為了給亡夫和女兒報仇,她不得不隱忍,在南周城開酒館這麼久了,惡人賊匪見過無數,像這種情況,自己只能隱忍。
沈萬千雙拳緊握,青筋暴怒,他恨不得現在就結果了夏侯非夜。但他知道自己在南周城的目的,做殺手只不過是掩人耳目,找出殺害父母的真兇才是要緊的事。
沈萬千一怔,掏出皇榜拍在判官桌上“從明天起,我便來這裏打雜贖罪,正好你們這裏缺人,怎麼樣?”
沈萬千知道此刻正是打入朝廷內部最好的時機,胡一雪這麼做定是有自己的不甘,如果他能加入內衙,既能幫助自己,也能幫助胡一雪。
判官朝夏侯非夜望去,夏侯非夜滿意的點點頭。
“好啊,那就依夏侯公子的意思,夏侯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這事就算了!都散了散了~”判官一擺手,逕自退朝下去。
一夜無事。
胡一雪獨自坐在酒館裏哭了一夜~
沈萬千坐在酒館窗前喝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南周城還沒有人流活動的跡象,沈萬千便早早的來到內衙報道。邁入廳堂時,正是辰時,沈萬千四下打探,判官打着哈欠伸着懶腰剛從後院出來。
“打雜的已經有人做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這裏的巡街!”判官有一搭無一搭的說給沈萬千今天的任務。
“巡街?好啊!有什麼任務嗎今天!”
判官一屁股坐在廳堂的椅子上,又打了一個哈欠“沒有任務,你就出去轉,有需要幫忙的自會找你!”
沈萬千點點頭,將判官給的令牌,別在腰上,就出門巡街去了。
行至城中央,一夥士兵拉着一個女孩走來。女孩推搡着呼喊,百姓分列兩邊議論紛紛,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這娘們偷東西,趕緊給她拉到府衙法辦了!”士兵們譏笑的推着女孩。
披頭散髮,滿臉灰塵,沈萬千一眼便認出了女孩,正是昨天揭皇榜時撞倒的那個女孩。
“不好!”沈萬千心中暗道不妙,便逕自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