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挽回（三）
燕妘復工不久后，溫時年也正式對外宣佈退出了泳壇。
“哥，你天天陪着我，不覺得無聊嗎？”燕妘進入房車，溫時年把羽絨服給她套上。
“陪着你，哥哥不會無聊的。”他笑笑，唇邊顯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那你下一步準備在哪裏發展？”
溫時年頓了頓，睫羽輕眨：“南城。”
“哦。”
他們在海城拍攝完，現在準備回南城開始下一個錄製。
“妘妘，吃藥。”溫時年這段時間真的每天都準時準點地督促她服藥，按時睡覺，休息。可謂是無微不至。
簡直比燕妘本人還珍視自己的身體了。
“秦哥呢？怎麼沒看見他？”燕妘吞下藥丸，問開車的溫時年。
“你下一個節目的相關事宜還沒談攏，他就提前動身回南城了。現在應該都到了吧。”
——
“陳總，我再敬您一杯！”
“陳總，我也是……”
酒桌上觥籌交錯，美女如雲，個個都坐在那些老總的大腿上，身側，主位上的那位陳總更是擁攬着三四個女人。
唯獨秦斯，相比之下，冷清得不像話。
他開口：“陳總，貴公司和燕妘的合作……”
“哎，小秦你怎麼一來就談工作！”肥頭大耳的陳總喝了口懷裏美人遞到嘴邊的美酒，“在野悌，先把樂子享受了再談工作也不遲！”
周圍的合作商也連忙附和，“對啊……”“就是就是，現在的年輕人啊，家裏還沒只母老虎，自然不懂得我們這些人的樂趣了……”
秦斯垂下眸，不再看那些男女交.合的污穢畫面。
事實上，酒局已經開始了一個小時而在這期間，所有人都對合作閉口不談，只有不斷地招小姐享樂。
“哎……這些人還是沒以前那批好。”陳總拉上褲子的拉鏈，一臉遺憾：“還記得前幾年有個十八線小明星，一臉清純，連手都不讓碰，到最後還不是下了點葯就聽話了……”
“還別說，那技術雖然比不上這裏的小姐，但玩起來還是挺夠味兒……”
秦斯對這些涉及娛樂圈女星潛規則的閑言碎語不感興趣，靜靜喝着杯里的酒，直到……
“那小明星現在還混得不錯，好像叫夏……”他似乎酒喝得有些多了，腦子不太清楚，一股腦兒地講將這些不堪的事往外倒。
“對！夏柔！就是夏柔！”陳總話音剛落，一股極大的力道便直擊他的臉頰，一瞬間，整個人飛出了卡座。
秦斯紅着眼，緊攥的拳頭上染了血：“混蛋。”
眼看着秦斯又要上來給陳總一拳，那些目瞪口呆的商人也顧不得看熱鬧。怕鬧出人命，急忙拉住他，讓陳總逃走了。
沒人知道是什麼讓秦斯突然發怒。
這次合作是不可能的了，相反，還會為秦斯在業內樹立很多敵人，讓他金牌經紀人的身份地位不保。
但現在秦斯管不了這麼多了。
他狂踩油門，直奔醫院。
“媽，你要是喜歡這花我下次來看你還給您買。”
夏柔梳着夏母的白絲，輕聲道。
“喜歡的話看一眼就夠了，別花錢再買了！你賺錢這麼辛苦……哎，小斯啊，你怎麼來了？”夏母看着門口處不發一言的秦斯。
夏柔也怔怔看着他。
想要見的人近在咫尺，這一刻，他卻突然不知從何說起。心裏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河堤被輕易衝破。
他喉嚨發緊，滿口腔都是澀的：“夏柔，你出來，我有事和你說。”
三年了，所有曾有過的誤解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怎麼了？”夏柔關上門，隨他走到天台。
秦斯沒說話，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我……欠你的治療費我會儘早還給你的。”母親的治療費用對於簽訂壓榨合同的她來說無疑是天價，所幸，秦斯在那個時候出現了。
秦斯還是沒說話，空氣似乎都凝結了起來。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下去了。”
這個場面像極了三年前她背叛秦斯，失身於投資商被他發現的那一幕。
往事她不想再回首，留下的誤會她也不想再去解釋。
“別走。”
秦斯從背後抱住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感受到秦斯將頭輕擱在她肩上，像以前一般。夏柔渾身一僵。
“我都知道了……”“三年前的事我都知道了……”
風帶着飄零的雪拂過他們的衣肩，不知過了多久，白雪在他們肩上覆了一層。
“都過去了，阿斯。”吐出的白氣模糊了夏柔的神色，秦斯只知道，這一刻是他們三年以來最平心靜氣，沒有劍拔張弩的一次相處。
“放開吧，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她試圖拿開環在腰間的手卻發現怎麼也動不了，反而還越來越緊。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你能接受一個天天被別的男人睡的女人嗎？我很臟，你碰不了我的。”
秦斯沒說話，但手上的力道未松分毫。
“我們錯過的不是三年，是一輩子。所以，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腰間的手失神地鬆開了一瞬，夏柔倉皇地走了。
極速的風打在她臉上，連着滾燙的液體也一併擦乾。
夏柔，從你三年前選擇隱瞞真相開始，一切都已經註定回不去了……
三年前——
那時的秦斯在經紀人圈子裏已經小有名氣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應酬和出差。
為了讓秦斯多休息一陣，她瞞着他獨自去到了野悌，和這次的投資商談合作。
那時不懂酒桌上的險惡，她只記得，一覺醒來，自己的枕邊是油膩無比的陳總。
她想報警卻被錄下的交.合視頻威脅。
隨後，影視公司找上門來：“夏小姐，據我們所知，你的母親現在的病情等不了你和那小經紀人慢慢攢錢治療了吧。和我們公司簽約，我們保證給你一個不錯的片酬，怎樣？”
她拒絕了，男朋友秦斯給她說過這個圈子的陰暗，除了秦斯，她誰也不信。
直到，他們手裏的那份視頻——足以毀掉她整個人生的視頻。
“夏小姐，我們誠意邀請你加入我們。如果不聽話，那這份視頻……不知道你母親和男友看到了是什麼感想……”
她怕了。
秦斯發現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他問。
當時的秦斯並不知道夏母的病，夏柔瞞着他。
“當然是因為錢啊！只要陪陳總睡一晚，就能抵我們好幾個月的錢……”
她騙過了秦斯，緊接而來的是預料之中的分手，變為陌路人。
剩下她和絕症的母親，她只能不斷聽從公司的安排，靠自己的身體為公司謀得暴利，卻只拿着極少的薪酬。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不該存在的視頻。
她知道，男友秦斯為自己拿的一手好牌被自己給糟踐了。
像萬丈深淵，永不見光日。
還好，現在都已經過去了。
夏柔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推門進入病房，母親正笑着看她剛才帶來的花。
這一刻，夏柔告訴自己，離天亮不遠了。
還有半個月，她就能和公司解約，帶着母親離開這裏了。
——
南城的冬天白晝異常地短，燈紅酒綠的城市早早地進入黑夜，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只剩下無人觀賞的大樓播放的廣告短片。
顧氏大廈里只有頂樓的燈如同白晝般亮着，一抹高大的人影矗立在窗前，嘴裏叼着煙，靜靜地看着對面循環播放的廣告。
人兒還是像以前那樣光鮮靚麗，很美。
燕妘最近接的國際代言數不勝數，隨處可見她嫵媚風情的身影。
手裏的煙不知何時已經燃到了盡頭，灼燒的痛感傳來，顧璟終於有了點反應，將窗上描摹人影輪廓的手放下。
這樣的事情在這一個多月里，顧璟每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不知已經發生了多少次。
他垂眼看着窗上漸漸消失的輪廓，不發一言。
咖啡香煙成為他的日常，連軸轉的工作佔據了他所有的時間和精力。
但所有的努力都在夜深人靜的這一刻瞬間瓦解——他還是，忘不了她。
就這一次，作為一個商人，他不貪心。
顧璟告訴自己，這是他最後一次不經她允許偷偷窺探她的生活。
黑夜裏，一抹黑色的幻影疾馳而過。
“哥，再見。”房車穩穩到達燕妘家樓下，她披好肩上的衣服，下車。
溫時年也跟着下車，拍着她頭，像訓小孩兒一樣：“回去好好睡一覺，聽到沒？”
“好。”燕妘答。
“要是睡不着就別亂吃藥，給哥哥打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保證你打完后睡得香。”
“嗯。”
“還有……”
溫時年每天都要囑咐一番，操心極了，燕妘迫於她哥的淫威下急忙點頭。
他突然頓了下，餘光瞥見了暗夜裏的那輛熟悉的車和靜靜看着他們的男人。
“怎麼了？”燕妘抬頭看他。
只見溫時年挪了一步，正正對着燕妘，高大的身軀完全將燕妘的視線擋住。
“沒事。”
“那我回去睡覺了？”燕妘試探問。
“給哥哥抱一個。”溫時年不等她回應，一將人攬在懷裏，把燕妘的腦袋摁在他胸膛。
燕妘僵了一瞬，顯然對這種舉動有些不自在，但也沒推開他。
過了好一陣，“哥，我想回去睡覺了。”
“好。”溫時年爽快地答應，目送着她上樓，直到屋內的燈亮起。
溫時年在雪地里站了許久，眸子晦暗不明。
妘妘，你只能看我一個人。
不遠處，黑色的車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只留下幾道車輪的痕迹證明他來過。
“喂，父親。”
“小年，你真的決定要在南城發展？”
“是的，父親。”
溫時年的家族在m國權勢滔天，和顧家相比也不為過，但在國內的市場卻沒有太多的發展。
所以他想要在南城發展自己的家族，無疑相當於白手起家，重建根基。
“我會在一個月後給您一份滿意的發展方案。請允許我留在南城。”
那邊靜默良久，“小年，你為什麼堅持留在那兒？”
公寓裏那盞暖黃的燈光已經被黑暗侵蝕，一切都又歸於平靜。
溫時年撤回目光，“這裏有我捨不得放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