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僥倖
“啊啊啊啊啊啊！！！”
張寧遠站在一旁，看着姜小白因痛苦而顫抖的身軀，還有滿臉緩緩滲出的汗水，
身子也止不住的搖晃起來，他能感受到那種痛苦，
後者的右臂只剩下瘦削的白骨掛在空中，觸目驚心，
突然，慘白的白骨指尖一抹漆黑再度爬上，向上迅速蔓延，
下一刻便攀至大臂，
然而一陣肩膀處的白光再度亮起，已經蔓延至頂端的漆黑伴隨只剩白骨的手臂驟然粉碎，
落在地面，漆黑的粉末隨風飄散，
姜小白徹底失去了右臂。
他因痛苦顫抖的身軀也終於停歇，
無力的側躺在地上，虛弱的喘息着。
一旁的張寧遠再度看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
許久后，姜小白終於恢復些許體力，緩緩直起上半身，蹲在地上，
看着已經空無一物的右臂，心中滿是難以言喻的悲傷
但悲傷不是因為他失去了右手，來自心底深處某種更難描述的茫然，和空白。
明明已經失去了記憶，但那份痛苦卻如此刻骨。
剛才那個聲音，是誰？
淚水突然再度滑落，
姜小白蹲在地上低下頭，抱着腦袋埋進懷裏，
抽泣聲從縫隙中滲出，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
一旁的張寧遠再度陷入了困惑，
他不知道姜小白因為什麼哭泣，因為疼痛？因為失去了右手？
這些本是合理的解釋，可他覺得都不是，
這份悲傷，更像是失去了某種重要的人。
可是是誰？剛才那個瞬間，面前的人失去了誰？
突然，他想到了那陣白光。
那意味着什麼？
不得不說，張寧遠很敏銳，他幾乎推測出了一切。
“王宇，王宇，怎麼了？”
抽泣聲停止，姜小白抬起頭，面容已經恢復平靜，除了微紅的瞳孔還有些許異常，
“沒事。”
堪堪站起身子，失去了右手的平衡加上剛才的脫力，不禁有些搖晃，
一旁的張寧遠連忙扶住他的左手，
兩人互相攙扶着，站在大禮堂的側面，
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的廢墟，
大禮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燒盡，只有零星的火光還在一片漆黑中搖曳，
不過他們也看不見裏面的景象，剩下一半燒的漆黑的木牆依舊立着，擋住了視線。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姜小白心中卻沒有太多欣喜，更多的是茫然，和空虛。
【紊亂值：43】
視線左上角的數字停留在四十三，但這個數字似乎有一會沒有改變了，
所以應該只是因為剛才那個修長黑影發生的變化，他的死亡倒計時還沒開始。
“那個傢伙，死了嗎？”
張寧遠看向姜小白，後者面無表情的臉上透着一股含蓄的悲傷，
“不清楚，應該是死了。”
雙眼看向他空落落的右臂，
應該是，死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突兀的哀嚎打破難得的寂靜，
兩人警惕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是大禮堂的正面？
“嗚嗚啊啊啊，為什麼啊，為什麼啊，他們都只是孩子啊！為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呃呃——”
繞到正面，兩人看見了蹲在地上痛哭流涕哀嚎着的吳校長，
哭聲令人動容，
突然，吳校長看見了兩人，滿是淚水的臉上，雙眼猛地睜大，
“娃！娃！你們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他站起身子，猛地撲向兩人，瘦小的身子堪堪摟住兩人，
姜小白的身子硬硬的，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抗拒眼前這個“吳校長”的擁抱，
後者倒是情真意切，抱着兩人，淚水止不住的流，
許久后，張寧遠終於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大男人間的摟摟抱抱，慢慢推開吳校長，
“吳校長，學校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故，應該還有別的流程需要你處理吧。”
後者也終於回過神，猛地抬起頭，
“對，對，你們身上沒事吧？”
嘴上詢問着，他終於注意到了失去右臂的姜小白，
“啊！娃！你右手怎麼了？！！”
姜小白右臂的斷處已經被皮肉包裹着，只看模樣彷彿斷了許久，
他也不想再跟面前的校長過多掰扯，隨口道，
“以前斷的。”
“啊。”
對於他的話，吳校長顯然有些震驚，學校里的殘疾學生，他不應該不認識，
但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這樣重大的事故，首先要做的就是封鎖現場和報警，
“報警！報警！報警！”
吳校長連忙掏出手機，
兩人也終於擺脫了他的糾纏，
大禮堂的正門處，是一塊兩三米高的台階，
所以雖然正門敞開着，他們這個角度也看不見裏面的模樣，
兩人微微往前走幾步，站在禮堂前方廣場的中央，他們有些好奇。
突然，一股濃濃的焦臭味和着烤肉的味道遠遠飄來，
張寧遠下意識捂住摳鼻，扭頭在一旁乾嘔起來，
“嘔——”
只有姜小白還站在原地，這種程度的氣味對他來說早就不算什麼，
但他怔怔的望着，雙目之中滿是茫然與恐懼，
這個角度，他正好可以透過燒焦的正門看見被殘破木牆包圍着的漆黑禮堂內部，
他終於看見了裏面的慘狀。
一具具殘破瘦削的軀體粘着在燒的腐敗的木椅上，木炭般的漆黑只能看見依稀的輪廓，
但那密密麻麻的身形，透着一陣讓人窒息的，蒼白——
他們，就這樣坐在原位上，被靜靜燒死，直至焦炭狀。
自己，燒死了他們......
一旁的張寧遠終於緩過神，大口呼吸着，勉強站起身子，
他看見了怔在原地的姜小白，看見了那張，絕望的臉。
“王，王宇？”
試探性的呼喚，下一刻，
他也看見了大禮堂，
高大台階上，漆黑破舊的大門，光芒刺進，照進深淺不一的漆黑。
照進，那一幅幅，乾枯，漆黑，的身形。
雖然心中有所預料，那麼大的火，卻那麼安靜，
但深處還是抱有些許僥倖，然而，眼前的一切徹底擊碎了他們最後一絲幻想。
張寧遠愣在原地，臉色蒼白，
這場火，是他和姜小白一起放的——
一旁的吳校長雙手無力的垂下，手中握着手機，
瘦小的身形，此刻顯得格外佝僂，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電話打不通，
“娃，你們帶手機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