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之前
合宮上下被紅緞子裝點的喜慶熱鬧,大小侍女一團上下似乎皆是喜氣洋洋,只因陽微公主的婚期將近了。
展眼已到臨嫁前兩日,按宮裏規矩,陽微被接到了夫人的昭陽台暫住直到出嫁。在這幾日裏,母親有無數話對女兒說。而對於這個女兒,夫人要做的事情更多了。
要核實嫁妝名錄,挑好送嫁人選,然而更為關鍵的是擬定陪嫁媵女。
就在合宮忙碌時,她依舊裝作因失憶而木楞愣的孩子。
因為她發現這樣,可以好奇地打聽着秦宮裏的一切事務而不被人懷疑。
“要是陽微留給我她的記憶就好了,我也不會這樣辛苦。”有時她百無聊賴的想。
這日,陽微照常聽身邊人跟我講宮裏的人啊事啊。她們可知道不少宮廷秘事,說李美人年老色衰還成日愛穿嬌嫩的粉色,又說那個陳八子和死去的趙少使長得很像……
她聽得津津有味。
使女們說到李美人年老色衰,忽然想到她如今的母親。於是陽微開口,“那……那夫人呢?”
她們卻突然神色肅穆起來。
有一個開口說,“夫人出身高貴,乃是姬姓王族之女,生了兩女一子。君上無論如何也要給些面子,何況還有您哥哥公子栩,君上很喜歡公子栩呢。”
她倒不曾見過栩,聽說他去外頭辦事了。
陽微還有一位長姊嬴長照,早已嫁給了周王,也不曾得見。
倒是她的便宜母親姬氏,遠在鎬京的姬氏王族,文王周公的光輝已然泯滅,如今留給他們的是破敗和衰亡。
她是如何靠着這個虛薄的名頭,鞏固夫君的尊敬、平安地撫養兒女?姬氏夫人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外頭有人輕輕扣門,那是母親的貼身侍女萸娘。“公主,夫人讓奴請您去選媵女。”
一個素青羅裙女子裊娜而來,體態纖纖、柔卻不媚,白潔的鵝蛋臉叫人只覺可親。
見陽微,萸娘莞爾笑,微微俯身卻如哄一個年幼的孩兒,“公主,今日可認得奴了?”
醒來第一日,除了見着夫人,便是見着她了。那時不認得,這幾日卻記得了。
於是甜甜的笑,“嗯,記得啦!你是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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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萸娘領着陽微來到夫人的正殿,只見寬敞的殿中,此刻倒為一群鶯鶯燕燕充斥。而夫人端坐於她們上首,眉目染上年老的疲憊,卻也平添歲月的智慧。
“岐陽兒來了!”她笑着喚陽微過去,陽微也提裙乖乖坐坐在她旁邊,然後才發現她面前玉案上放着竹簡。
重重一卷竹簡,由牛皮繩綁着展開了好長一片。上面寫着不少女子的名字,那就是已選上的女子。陽微拿指甲在她們名字上滑來滑去,托腮想着她們的模樣。
萸娘說,“這些都是宗室女,現在還要挑幾個媵女……從您的姐妹中選。”
所以,她垂眸俯視着下首這群鶯燕釵環,原來這就是陽微的庶姐妹們。
她點了點頭。
說來,當年她嫁予燕嶸成公子婦,並未帶幾個媵女。這才使得文幸容乘虛而入,自己卻成了孤家寡人。
然後她凝眸仔細瞧着這些不認識的秦公主們,儘管她們個個垂首斂容,卻依然可以窺見她們面上有不知名的暗潮湧動。
大多數姿色平平,其間只有少數出挑的。
夫人與萸娘耳語幾句,顯然已挑選出了滿意的人選。接着萸娘喊了個名字,“芙頤公主。”
一個穿着玉色綉折枝堆花曲裾的女子立刻裊娜而出,身姿窈窕,只是那一雙眼,媚眼如絲,清澈的眸光掩着幾分狡黠。
“這是李七子的女兒,芙頤。比岐陽兒你大上兩三歲。”萸娘沖陽微說道,她心知這是夫人已選中的人了,她母親是夫人的媵女,現在女兒還要給陽微作媵女。只是容色如此美麗,只怕以後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不過陽微表面不露,只是微笑頷首。
不過這次陽微眸光所及,倒是瞥見另一個叫人清爽的身影。有一個人正抬眸沖她淡淡一笑,眉目溫婉精緻,如她衣上所着的松花色一般清麗可人。
陽微拉着萸娘的衣袖,問,“萸娘,她叫什麼?”
“呈露公主,魏少使所出,比您大一歲。”
原來是魏國女子的女兒。可惜她生母位分低微,母國又是魏國,近年國力越發衰微了,嬴呈露左右也是作媵女。與其陪別人嫁過去,倒不如與她一起走。
於是她沖夫人撒嬌,“阿母,兒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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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呈露姐姐和兒一起去燕國吧!”
夫人聞言挑眉一笑,便將陽微攬入懷中,滿目慈愛一洗壓積眉梢的疲憊,“岐陽兒喜歡就好。萸娘,將露兒的名字寫上去。”
呈露似乎也是高興的,得了我這個未來燕夫人的青眼,想必日後前途不差,如若生下子嗣更是能寄在我名下,甚至成為日後的燕君。
可是這時夫人卻冷不丁地又提到一個名字,“流光這孩子不錯,陪着陽微公主去吧。”
陽微詫異地眨了眨眼睛,從夫人懷裏起身卻只見一抹絳紫色的衣影。那個叫流光的庶女,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底細。
不過夫人認準的,不會差半分。
……送走這群鶯燕后,夫人卻為送嫁人選煩惱。燕國薊城離咸陽萬里之遙,途徑數國,又是一路漠北風沙。途中萬千危機,這人須得是個將才。
還需得是最親近的人才可。
這時外頭候着的人忽然春風滿面來報,“回夫人,公子栩回來了!”
“快,快讓他進來!”
“誒呀,這真是太好了!”萸娘笑得眉眼彎彎,笑意在她臉上熱烈如火,“這不是現趕上合適的人選了嘛!”
可是她並沒有笑多久。
因為栩是怒氣沖衝上殿的。
她乖乖蹲坐在夫人的案邊等着喊“哥哥”,卻見一人踏風而來。下一刻,她的肩已被一雙虎口處生着粗糲老繭而青筋四起的修長大手鉗住,然後那手搖得我頭昏腦脹,“你瘋了!?你為什麼會同意去燕國?”
萸娘一見嚇得立刻上來扯開兄妹倆,將陽微摟在懷裏,此刻她尚驚魂未定,在心跳中驚恐地瞧着眼前人。
那一眼,驚恐交織,讓她陷入過去記憶。
他有與夫人一般的秀美五官,卻透着陰鷙之氣。儘管眼眸明麗好看,可劍眉緊蹙,迸發出怒氣。鼻樑高挺,抿着的唇很是乾枯,臉頰側不顯眼處甚至還有淺淺的刀疤,顯然是經過長途跋涉,中途還受了不少苦。
而讓她吃驚的是,這是第二次見到他。
“告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誰逼你去燕國的?”栩沖她怒吼着。
獃獃地滯在原地望着他,因為她早就見過他了。哦,她那時還是中山國的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