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哥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我的室友是個普通人。
九月，開學的日子。
因為學校離家遠，所以家裏人總是讓我早早地就訂好車票，這就導致我每次都來學校，都要比其他室友來的早幾天。
但是這次不一樣，我來宿舍時，住在我下鋪的閻九已經到了，還帶了一個巨大的行李箱。我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大這麼豪華的行李箱，只比我低一個頭，而且外殼顯得極為厚實，乍看上去，像是古代的塔盾。
我嘗試性的推了一下那個行李箱，好傢夥，帶着輪子我也沒推得動，這裏面到底是裝的什麼東西，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
不過我倒也沒那麼缺德，不經過人家同意就直接開人家的東西，正好閻九在陽台，我就問了聲。
“九哥你這帶的啥東西？是不是給我們的特產啊？”
閻九在我們宿舍一直都是一位老大哥的形象，沉默但是合群，性格很好，加上身高很高，而且似乎有在健身，平時花錢也不小氣，理所應當的，我們全寢室都開始叫他九哥。
“恩，你自己開開吧，我是每個人都帶了一份的，你給分分放人家柜子裏。”
很多年後的今天我在想，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不會打開這個行李箱？應該還是會的吧。
行李箱沒有密碼，扣開幾個死沉的鎖扣就順利打開了，打開箱子的瞬間，我的眼睛亮了。
九哥這人真能處，五個整整齊齊的小包擺在裏面，每一個包都死沉死沉的，我下意識地打開了一個瞧一瞧是什麼東西，結果發現是一些特產吃的還有一些小工藝品。
我把五個小包拿了出來，然後挨個兒放到了各自的柜子裏，回頭就發現九哥正在廁所，憤怒地和某個人打着手機，我沒有興趣去聽別人的對話，繼續看向箱子。
五個小包只佔據了巨大行李箱的上半層，下面還有，我看了看九哥的床鋪，衣服被褥什麼的，都準備好了，還都是我沒見過的新的，那這個箱子好像全是給我們的特產啊。
我將隔板掀了起來，露在眼前的，是一個小型方形金屬櫃，大概有二十公分長，用的是那種保險箱似的旋鈕，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些奇奇怪怪的書籍了，這些書我們也看過，寫的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根本看不懂。
九哥最是喜歡這種東西，他說這是研究密碼學的東西，是他加入了一個網絡興趣群里弄來的，挺好玩的，他還試過教我解讀書籍，我是一時興起后就放棄了，拿東西不是人學的，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能弄得懂。
我沒有去動這些書籍，倒是被這個保險箱給吸引住了。九哥研究這種密碼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經常帶回一兩個密碼箱的。
我認真在腦海里想了想，九哥曾經教過我開一般的這種箱子，無非是手輕耳朵尖，把耳朵貼在密碼箱上，感受裏面卡針的顫動。
“九哥，我能試試開這個保險箱嗎？”我朝廁所喊了聲，裏面的九哥還在和某人吵着，不過還是大聲回應了我一下，讓我隨意。
得到回復后，我也放心大膽的開始擺弄那個保險箱。
現在想想，我當時開那個密碼箱真的全憑手感，我耳朵貼上去，根本啥也感覺不到，只能是憑藉手感來操作，手感這東西真的玄而又玄，就這樣，我試了幾次，居然順利的把保險箱打開了。
我振奮地開啟了箱門，然後就又看到了一個方形盒子，不過比較扁。
當時我就在想，不是吧，密碼箱開完又來一個密碼盒？
我嘆了口氣，把盒子拿了出來，這個盒子的正面同樣有一個旋鈕一樣的東西，我下意識地轉了轉，才發現是我理解錯了，帶旋鈕的是背面。
旋鈕轉動后，盒子另一面就開始凸起，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很樸素的寶塔，這個機關倒是簡單，很適合做玩具。
不過九哥這種人是不會對常規玩具感興趣的，我把塔正過來，想要觀察一下，然後就感覺掌心一陣刺痛，我渾身顫了顫，沒有當回事，還以為是靜電，疼是疼了點，就一瞬間的事。
觀察了一番后，我發現這個塔有四面。每一層每一面都有一個小門戶，門戶上畫著一個凶神惡煞的神靈，有點像是門神，但我從來沒見過，每一個畫像上的神靈都不一樣，但是都有一個特點，都在鎮壓着惡鬼。
到這裏我就有點心虛了，這玩意兒一看就不便宜。
不過我還是繼續了下去，解密這種事情，你一旦沉浸其中后，就會變得極度專註，而且不解開真的是睡不好覺。
很快，我就發現這個塔下面四層的門戶已經被打開了，第五層開了三扇門，只剩下最後一扇。
這肯定就是謎題了，我就說九哥不可能玩那種簡單的東西。
我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才發現機關還是在那個旋鈕上，旋鈕除了能讓寶塔出現，繼續轉還能控制門戶上神靈的動作，而且一次性只能影響到一個，這麼精巧的機關，我真的從來都沒見過。
認真地轉了轉，神佛地動作變化了好幾遍，按理說這種旋鈕式的機關，能變化的動作就那麼多，你要是一直轉下去，肯定能碰到正確答案，但是這個機關沒有。
我發現這玩意兒朝後轉的時候，居然能控制被鎮壓的惡鬼動作，這真的是巧奪天工的設計啊，不過，這麼設計的話，塔要怎麼收回去呢？
我沒有多想，而是繼續嘗試着解密。試了半天也沒有試出個結果，加上這個塔真的蠻重的，像是青銅之類的東西做的，這麼一直單手拖着邊緣真的很累。
於是，我又把塔倒了過來，用底下一層的凸起卡在行李箱邊，這樣就舒服多了，而且這麼一擺弄后，我就發現，這些塔上的圖案也跟着倒了過來，原本神靈鎮壓惡鬼的圖就變成了惡鬼往上爬的圖。
這倒是稀奇，我嘗試性的試試看能不能做出一下有趣的圖案，最後組成了一個神靈托舉着惡鬼向上的圖，這個圖倒是很有意思。
就在這時，第五層最後一扇門戶，開了。
我重新把塔正了過來，想要仔細看看塔的第五層有什麼，結果依稀聽到了一聲凄厲的嘶吼，不過並不真實，在那之後，我的掌心再度被刺痛了一下，這一下是真的難忍，我直接把塔放到床上，使勁地吹起手來。
現在的靜電都這麼猛了嗎？
我看向掌心，發現上面多了一個小黑點，不過疼痛也消失了，小黑點我搓了搓，搓不掉之後也沒在意它，指不定是筆蹭到的，洗個手就好了。
這時候我最關心的是那個寶塔，因為底座有旋鈕的原因，塔沒有站起來，而是直接躺了下去，我生怕給九哥把這玩意弄壞了，趕緊拿了起來。
我認真檢查了一番，還好還好，沒出現問題。
但是很快我就發現有個不對勁的地方，第五層最後一個門戶上面，那個惡鬼的形象已經消失了，留下一個神靈的圖像在默默流淚。
壞了，我好像真的弄壞了，那個小鬼的圖案沒有了。
我有點慌了起來，正想要找找是不是落在了床上，陽台的門被打開了。
九哥剛剛和別人吵了一架，臉色還有點潮紅。
我果斷地先給九哥認錯，“內個，九哥，對不起，我好像給你的東西弄壞了。”
我忐忑不安地等着九哥的回答，他的性格一向很好，但是這座塔一看就很珍貴，還是想辦法賠償一個吧，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買到，這玩意兒不像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東西。
我抬頭，就看到九哥張大嘴巴，一臉不可思議地樣子。
很快，九哥回過神來，一把拍掉了我的手，然後迅速把塔倒了過來。
“這玩意兒不能正着放，也不對，這個塔這樣放才算是正的。”九哥上下掃視了我一眼，皺着眉頭問我，“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舒服？”
我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就是，那個塔的門我打開了一扇，但是好像出了點問題，那個惡鬼的圖案給我弄丟了，對不起，你看還有沒有補......”
我當時話還沒說完，就發現九哥的臉驟然沉了下來，說實在的，哪怕在後續的日子裏，我都沒有見過九哥那樣陰沉的樣子，像是一座火山即將噴發。
壞了，這東西看來真的很珍貴。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本來就是自己的不對，下次不能再這麼魯莽的弄別人的東西了。
九哥這麼好的人都會這麼生氣，唉，也不知道能不能補救回來。
“徐岩。”壞了，九哥叫我大名了，天知道我當時有多絕望。
“你把手伸出來。”九哥沒有等我回答，直接拉過我的手，兩隻都翻開了一下，就看到了那個小黑點，抬頭看向九哥，就發現他的臉上，居然露出了深深地絕望。
“徐岩啊，我對不起你。”
“嗯。嗯？”我當時的腦子宕機了，這是，什麼情況？
隨後，我就看到九哥臉色變幻了一陣，重新把塔收了回去，放到了保險箱裏，然後一臉複雜的拿起了手機。
手機響了兩聲后就接通了，我能分辨出這就是那個和九哥吵架的人。
後面的對話我到現在都還清晰地記得。
“喂，怎麼了？還想繼續跟我吵？”這是一個極度洪亮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不吵了，我回來，給我宋二爺的聯繫方式。”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才傳來一個極度不確定的聲音。
“你...咋了？突然轉性了？”
“我同學中鬼了，第五層，救出來又倒回去的鬼。”
隨後，我就聽到電話那頭一陣亂響，像是電話掉地上去了，片刻后，那個聲音再度響起。
“你造的什麼孽啊，馬上給你聯繫方式，我這邊立刻開始準備，五天，不，三天後集合，你同學，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什麼意思？這個塔帶劇毒的嗎？我要死了嗎？
九哥應了聲，掛掉了電話，然後極為複雜地看着我。
“唉，我跟你說說這件事情吧。”
後來，九哥告訴了我很長也很不可思議的一段故事，雖然我很願意相信九哥的話，但是，這個故事聽起來，真的很難讓人相信。
這個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九哥有個風水師師傅，是很老派的那種，專門給達官貴族找墓地的。現在找墓地一般都是主持葬禮的道士一併辦了，又或者是村裏的老人家找到，但真正老派的風水師傅，找墓地的就只會找墓地。
不是不會別的，而是不能做別的，據說這是規矩。
九哥的風水師師傅除了給人找墓地外，還有個很重要的活兒，那就是挪墓。
什麼是挪墓呢？簡單來說，風水是會變的，如果他們的老祖宗找的地方風水變差了，他們就要想辦法去給墓主人換個地方。
我一聽，這玩兒不就是售後服務嗎，這保修期有點長啊。
九哥他們做的，有點像是盜墓賊，給墓主人挪墓之後，會順便拿一些東西作為報酬，如果這個墓主人有後人的話，那就給後人說，後續就要看那些後人怎麼做了。
不過大部分情況下，那些後人都會想辦法找人把墓挖開拿東西，久而久之，他們這一行就不再問墓主人的後人了，而是直接行動，反正有老祖宗和墓主人的協議在，怎麼都說的通。
九哥在這一行很有天分，但是他不想做了，天天天南地北地走着，乾的事情還是那種前代留下來的活兒，不小心還會被當初盜墓賊抓起來，雖然我覺得這就是盜墓賊。
總之，九哥為了我，又要重新回去了，九哥真是個好人啊。
再後來，我才知道了這個塔的問題。
正常的塔，一般是3、7、9、11、13這些層數，但是這個塔有八層，不符合一般佛教的傳統，為了符合常理，就只有將地面也當做是一層。
那麼什麼情況下地面才可以當成一層呢，那就是這個塔，是頭朝下建築的，原本塔的入口就是出口，地面自然算是最高的一層了。
這種塔的用處也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讓神佛探查地獄，然後超度其中的惡鬼。
將塔倒着放，然後讓神佛做出一個托舉的動作，那麼這個惡鬼就能被超度，可好巧不巧的是，我剛把這個惡鬼超度了，就又把塔正了過來，於是，惡鬼沒有出來，反而被再次鎮壓，而且這一次，再無超生的機會。
按照九哥說的，我是被這惡鬼附身了，我手心的黑點會逐漸擴張成一個鬼爪，鬼也會在我身體裏長大，到了某一天，我就會變成鬼。
我當時對這話極為不屑。
我以為九哥在開玩笑。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些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