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九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珍妮的爸爸,自從戰場上負傷回來后,這幾年,又是斷了一條腿,傷殘人士。

珍妮她媽媽,天天數落着丈夫李錦添。

說這說那,總之一句話,覺得錦添沒出息,窩囊廢,作為作戰行醫軍醫,再沒其它特長了,一直耗在家,除了每年那點少得可憐的國家補貼生活費。

村前村后的男人回來了,有手有腳,健全的都出門打工,建築,木工,殺豬...賺錢養家,沒對比就沒傷害。

作為男人,李錦添心裏百般不是滋味,貪賤夫妻百事哀,他恨不得自己三頭六臂。

但無奈的現實,僅僅的四肢健全都是奢望,他心裏從沒有過一絲怪過誰,作為軍人,沒有結果,只有服從,若有再召,定必赴湯蹈火。

作為軍人,戰場上槍雨彈林,死人堆前行,傷殘斷腿切膚之痛,錦添都可以勇往直前,走了過來。

但作為丈夫,妻子的不理解,百般溪落,李錦添卻是錐心之痛。於國,於家,軍人,丈夫,爸爸。

珍妮,從爸爸剛一回來,斷腿的驚愕,到慢慢接受,再到喜愛,這位慈祥的父親。

她總感覺,母親對父親的數落,太苛刻。

每當看到母親數落父親,表現出來的那種說不出厭惡變了形的嘴臉,珍妮對母親總有一種特別討厭。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來的那一天總會到來。珍妮這輩子都能記住這一天。

這是珍妮五年級的暑假七月的一天,外面天壓壓,準備狂風暴雨,和林子,海子他們海邊玩了一整天,匆匆忙忙沖回家避雨。

珍妮遠遠見到家門口旁停着一台黑色小轎車,至於是什麼牌子,鬼才知道。

隔離鄰居,將她家圍着,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女孩子的第六感告訴她,要有不好的事發生。

珍妮從人群沖開,進了家門口,看到母親手拉着一個黑色四四方方,大大行李拖箱,像是收拾行李,準備出遠門一樣。

媽媽的旁邊,站着一個矮矮胖墩,穿着紅色短袖衫,頂着板寸頭的中年男士。

鄰居叔叔阿姨,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像是勸着珍妮她媽媽不要離開。

珍妮似乎明白了什麼,母親這幾年來,每當數落父親,都離不開一個詞,說是沒法跟父親生活了。

剪着L胡蘭般的頭髮的珍妮,腦海一片凌亂,紅着眼,沒流淚。

她母親輕輕走近,情緒有的崩的珍妮,輕輕拍了拍珍妮幼嫩的肩膀輕輕說句:“小妮,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還沒等母親的話說完,珍妮發了瘋般,甩開了母親的手,珍妮帶着哭腔,喃喃語語:“爸爸呢,爸爸呢?”

珍妮努力探找着父親,因為快下雨,天色陰暗,老祖屋的門下,只見瘦小可憐的身驅,像是倦縮着。

父親坐在,缺了一個腳的四撐小板凳上,倚着大大的祖屋漆紅木門,一言不發,看不見神情臉色。

父親的頭頂上,正是古老木門門神,貼着的正是,英武神明的尉遲恭。

可惜大神神力通天,斬嬌降魔,卻無法守護着,這個即將破碎的家,無法守護着,這個為國赴湯蹈火,斷肢殘決的可愛軍人。

這一天,不管珍妮怎麼哭着哀求,在紅衣男人,幫母親裝好行李箱上車的一刻。

珍妮死死抱着,母親的腳,不讓她離去,母親無情地伸伸腳,用力把腳,從珍妮手抱中抽出來,眼都沒回一眼,側身上了。

“嘭”,

的一聲,大力關門聲,無情都隔絕了,窗與地的世界,隔絕了悲傷與冷膜,隔絕了女兒,曾經的丈夫的親親情情世界……

珍妮的腦海,已一片空白,載着母親的小轎車,一聲嗚嗚嗚的引擎,屁股溜黑煙,呼的一聲,駛遠了珍妮視線。

好像只聽到,嘈嘈雜雜鄰居的聲音,像是勸父親錦添趕緊追……

雷電火光通天,霹靂的一聲,震耳欲聾,像是在斥責着母親的無情,又像是為她重生的送行。

傾盤暴雨,狂風大作,父親拄拐着,和鄰居一起扶起,癱坐在地上的珍妮。

海子,林子,東子,華子她最的朋友都在安慰着珍妮,別傷心,還有他們。

那一夜,珍妮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但亦是那一夜,珍妮看到一個父親,一個男人無助的脆弱。

這個可愛的軍人槍雨彈林,斷腿切膚之痛卻未半滴淚,卻在這一夜深的時候:

發出嗚嗚的嚎啕大哭,訴說著自己真失敗,無法守護着這個家……

這個假期,傍晚的牛家村,海邊沙灘上,總見到珍妮,幾個好夥伴一直陪伴她,就像當初陪伴,安慰着海子,走出失去父親的痛楚。

村前村后,總有好事小孩咬舌說:“你娘改嫁了,你沒有媽媽了……”

見到此,珍妮總是咬緊牙,像是頭髮怒的小獅子發瘋般一樣,揍他們一頓。

日子,一天天過去,命運說來也奇怪,讓人絕望的同時,又會適當給你一點希望。

這一天,遠遠就見憨厚的老村支書,踩着他那台老得掉牙,車軲轆掉了好幾根鋼條,沒有鈴鐺的直管男款“永久牌”單車。

一陣風的往珍妮家衝過去,不斷地大聲喊着:

“錦添老弟,錦添老弟,你的好日子可要到來了”。

一路單車過來,整條村,都彷彿能聽到老村支書,喊着有李錦添的好消息。

喜歡湊熱鬧的村民,一路尾隨着老村支書那老得掉牙的單車。

快到錦添家門時,不知是路顛簸,還是車速太快,老得掉牙的單車,剎車不靈,老村支書誇張的表情,用盡吃奶的力,手腳並用,-車沒有停下來,一個咧咀,老村支連人帶車翻滾了下來。

看熱鬧的村民,七手八腳將村支書扶了起來。

“沒事,沒事”,老村支書,笑哈哈擺擺手,露出稀疏,快要老得掉乾的牙齒。

老村支書,手裏揚着一份紅頭文件:

“看,國家沒有把我們可親的軍人忘掉,老軍醫錦添老弟,有用武之地了,再也不用給那婆娘小看了”。

老村支書,像為錦添老弟出了一份惡氣。顯然,“婆娘”說的是珍妮那無情無義的母親。

原來這份紅頭文件是,改革開放,國家為保障村民身體健康,各村鎮,以村為單位,各村建立一個衛生站,以具有行醫經驗豐富,有資質的醫師,就近上崗作為衛生站站長負責人。

李錦添作為行軍醫生,在牛家村當然有資格,大大的的資格,成為站長,相當於領國家工資補貼,在當時屬於吃香,搶手,人人羨慕的鐵飯碗了。

珍妮很多年後都記得,那一天父親的臉掛着燦爛的笑容,揚眉吐氣,很久沒見父親這麼開心,這麼受人尊敬了。

這種感覺,好像當年周星馳電影中,那個落魄特工國產007,接到國家召見命令,意氣風發說了的一句話,那一句話,我們終身難忘:“國家終於記起我了!”

當然,幸好李錦添旁邊沒有損友補刀:“哪怕是一張廁紙都有它的用處”。

這一年,村裡衛生站順利開起來了,李錦添終於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他用高超的醫術,低廉的服務費,贏得這一方村民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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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長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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