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問

平時李糖住校的時候，殷淼淼來回學校是騎了張小電驢，周五李糖來接她，自然就是她坐在後座，可以吹着一路的風。

騎車出校門的時候，李糖順手把那罐沒人要的可樂放在大叔的桌子上。

在校門口站台那裏，看見林思念和她弟弟一高一矮等在那裏。

之前林思念拎了一路的奶茶，現在被小男生捧着，喝的很慢，抿在嘴裏好久才吞下去。

瞄了一眼那對姐弟，挪了挪頭盔的位置，李糖看見去往琴行的方向那裏，洛曉米提着結他盒，一路上走走停停、東張西望，因為小學門口就是一排的小吃店，煙火的味道籠罩着整條街。

洛曉米把奶茶杯子丟出一道拋物線，落到垃圾桶里，看了看旁邊店裏琳琅的吃食，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沉默地低着頭走開。

李糖就沿着校門口斑馬線駛到對面，沒有再管剛遇見的兩個女孩。後邊坐着媽媽，慢慢開着小電驢回家，得虧一路上沒有交警，不然李糖大概得自己走着回去。

一路上母子二人說著話：

“媽媽，姥姥去姨姥姥家回來了沒有？”

“啊？還沒呢。”殷淼淼伸手梳理着李糖一頭潦草的頭髮，不停地拿手比劃着似乎是想給他扎個小辮子。

李糖感受到母親的撫摸和不懷好意，“我待會吃過飯還是就去把頭髮剪了吧。”

“別啊，就這樣留着算了，等長了我就給你扎辮子，就像你小的時候那樣，超級可愛的！”殷淼淼想到李糖小的時候的可愛樣貌，眼睛閃爍得卟啉卟啉的。

李糖也想到了小時候的黑歷史，包括但不限於扎辮子、穿着小裙子上街等，主謀殷某，從犯姥姥。

所以小的時候過分可愛的李糖總是被人誤認為是女孩子，長大后的李糖也沒有長殘，臉型介乎於俊朗和秀氣之間，比較顯嫩，很有鄰家弟弟的感覺。

可以說在顏值方面，李糖是完全繼承了殷淼淼的美貌。

為了轉移話題，李糖詢問起林思念她的弟弟的事情，當然也只是隨口一問，稍作了解。

殷淼淼思索了一下，“剛才公交站台的那個男孩子啊？有點印象，是叫林思量，旁邊就是他姐姐，怎麼？你認識他姐姐？”

“不認識，公交車來的時候遇到的。”

“我也不太清楚他們的情況。不說這個，那個和你要可樂的女生是誰？”

沒有猶豫，李糖順口答道，“沒什麼關係，今天剛認識的女孩子。”

殷淼淼似乎嘆了口氣，“哎，我還以為你這是交了小女朋友，帶了給我看的呢。嗯……那個女生的紅色發繩是不是有點像我們一起看過的一部電影裏面……？”

“好像是的，《你的名字》。”李糖也想起來了，洛曉米的紅色發繩，很可能就是這部動漫的周邊，這種很有唯美意境的小物件，女孩子都很喜歡。

因為回家的路上車子還比較多，殷淼淼在後座並不安分，李糖皺了皺眉頭，“坐好，摟住我。”

殷淼淼笑嘻嘻，完全沒有個母親的莊重和嚴肅。

迎着晚高峰，路燈早早地亮起，和天邊暗紅色的晚霞交相輝映。

李糖沒有繼續騎車沿着大路走，而是鑽進了小巷子，小巷子很窄，低矮房屋的牆皮剝落，旁邊暗綠色的青苔竄上去，銹了的窗戶欄杆顯出斑駁的暗紅色。

窗里透出暖黃色的燈光，還有稚嫩的孩子的笑聲，和老人蒼老卻慈祥的呼喚，以及年輕夫妻的喁喁私語。

李糖騎着車子路過的時候往屋裏瞥了一眼，看見這樣溫馨的畫面，他的心情就會非常好，至於羨慕——他一直都堅信一點：

不必羨慕別人，別人所擁有的美好，都是你將來也能擁有的。

一張小電驢在巷子之間彎彎繞繞，途中如果對面也駛來一張小車，雙方都歉意地笑一笑，然後各自擠向一邊，留出道路。

現在出門的大多都是前去上夜班的，雖說一路上這樣經常停頓，但是比起大路還是快了許多，回到家的時候大概五點二十分。

李糖在一樓車庫停車，同時給電動車充電，殷淼淼先上樓去做飯。車庫在一樓，只是一個很矮的小房間，李糖進去還得弓着腰怕碰着頭，打開門進去灰塵飛揚。

這裏不僅是車庫，也是一個雜物間，裏面就有一張李糖初中騎的自行車，輻條之間結滿了蜘蛛網。

給車庫上鎖之前，李糖看了一眼那輛落滿灰塵的自行車，他在想：原來初中畢業已經過去了快一年了，有些人也已經很久沒見了。

曾經和他並排騎車的人又在哪裏呢？李糖想起自己以前初中的同學，上了高中之後大家都很忙碌，沒有再見過面。所以李糖決定，暑假裏面還是約大家一起出來玩吧，不然有些之前很珍貴的關係，後來也就棄如敝履了。

“鏘”，門鎖上，車子繼續孤獨地待在黑暗中。

李糖家在第五樓，沒有電梯，因為本來就是十幾年前的舊樓了，也就是媽媽的婚房。

打開門，殷淼淼已經電飯煲里煮着飯，然後在做菜，菜是在李糖回來前一天就買好的。殷淼淼看見李糖，笑了笑，“餓了沒？要不要先吃點水果，冰箱裏有葡萄和哈密瓜。”

葡萄和哈密瓜都是新鮮的，也是在李糖回來前一天買好的。李糖從葡萄上擇下一串，洗乾淨后被在做菜的殷淼淼用嘴叼去了幾顆，然後一邊吃着一邊笑李糖。

李糖在一邊給殷淼淼打下手，其實殷淼淼的廚藝和李糖也就半斤八兩，被姥姥看見他倆做菜都是得罵個狗血淋頭的。

姥姥的廚藝是非常好的，看着殷淼淼笨手笨腳的樣子，李糖開始思念姥姥，姥姥雖然刀子嘴，嘴巴很毒，但是在家務廚藝上，十個李糖也抵不上一個姥姥。

油煙機開着嗡嗡響，李糖在一邊撥着大蒜，殷淼淼則在鍋熱的時候將切好的肉下鍋，因為害怕被油濺到，眼睛閉着眯成一條縫，李糖看不下去，接過她手中的鍋鏟。殷淼淼在一邊看着，還不滿地嘟囔着嘴：“今天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說好我來下廚的……”

李糖沒有接話，自顧自將肉翻炒了盛出來，然後將旁邊切好的辣椒再放進去翻炒，“下次記得辣椒炒肉先炒辣椒！”

殷淼淼在旁邊聽得一臉茫然，她怎麼不知道辣椒炒肉要先炒辣椒，不過最後她也放棄了爭辯，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

“你平時在家都不做菜嗎？你不會又是去我嬸嬸家蹭飯的吧？！”李糖看着旁邊鍋碗瓢盆和自己上周離開前擺放的位置，一摸一樣，開口詢問。

“啊？這個葡萄真甜，你明天去學校的時候記得拿一些去。”殷淼淼嘴裏吃着葡萄，含糊不清地叮囑着，不過這也只是她在轉移話題罷了。

看着心虛的殷淼淼，李糖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你不喜歡做菜就算了吧，去嬸嬸家吃幾頓也沒多大事，反正你倆以前就是好閨蜜。”頓了頓，“不過等姥姥回來了，可以叫陳落落和陳朝魚來我家吃飯，他們不是一直饞姥姥做的豬腳肉了嗎？”

殷淼淼思索了一下，對啊，自己去自己閨蜜家吃飯怎麼了？頓時又從心虛轉到心安理得……

李糖的叔叔，是爸爸的弟弟，而叔叔娶的妻子，就是嬸嬸，叫做陳巧。

嬸嬸又是殷淼淼大學時候的閨蜜。還有就是有趣的是，叔叔算是入贅的，所以堂哥陳朝魚、堂妹陳落落，都是隨着嬸嬸姓陳……姓李的就只有李糖一個了。

每次去叔叔家吃飯，叔叔都會問，糖糖啊，有有女朋友了沒？哎，你要加加油了，咱老李家就全指望着你傳宗接代了。

李糖很想知道，身為校長的叔叔公然支持早戀，這合適嗎？

最後桌上只有了一盤辣椒炒肉，一盤番茄炒蛋，以及一碗番茄豆皮湯，在殷淼淼崇拜的眼神中，李糖嘗了嘗味道，果然……賣相不錯，就是味道差強人意。

吃過飯之後，殷淼淼坐在沙發上批改作業，批着批着，眼皮子逐漸耷拉下來，而李糖在她旁邊，給手機充過電后看看有沒有別人的消息，然後再刷刷新聞，最後才是小破站的快樂源泉時光。

李糖在沙發上坐了一下，然後出門，去理髮。出門前他沒忘記從冰箱裏倒出牛奶，熱好之後把殷淼淼搖醒，然後讓她喝掉。

殷淼淼胃不好，而且經常失眠，熱牛奶之前一直都是姥姥的工作，姥姥去姨姥姥家前，反覆交代，原話是“你敢忘記了，等我回來打斷你的腿。”

怎麼說呢，雖然姥姥也很疼愛李糖，但是姥姥其實跟在意的是她唯一的小女兒啊。

將喝完熱牛奶后，迷迷糊糊的殷淼淼扶會她的房間睡下，李糖才出門。

從舊樓出去，轉去街區的地方就有一家理髮店。李糖之前的頭髮就是剪短之後任其肆意生長，等到額前頭髮遮住眉毛了就可以去剪掉了。

“拾光理髮店”。

李糖從小就是在這裏剪的頭髮，理髮師是一個中年男人，姓徐，後來徐叔又招了幾個作學徒。

最近來的一個學徒，是個女孩子，叫做蘇妍，李糖叫她蘇姐，而她一開始就是叫他弟弟，一張口就是弟弟。

蘇妍是十八歲了，之前六月十號高考結束之後就出來打暑假工，而且蘇妍也是一中的。

當李糖說到他堂哥陳朝魚的時候，問蘇妍認不認識，蘇妍笑了笑，說認識。

剪完頭髮出門的時候，蘇妍在後面叮囑，“弟弟，天黑了，走路小心啊！”

回到家，殷淼淼已經早早地熟睡了，可能因為姥姥不在家，所以她睡得很早。因為六月中旬了，已經比較熱了，李糖給殷淼淼的房間的空調打開，溫度調到28℃，然後在給殷淼淼蓋上空調被，這些事情之前一直都是姥姥在做的。

李糖開始洗澡，把被洛曉米吐了一口奶茶得校服洗乾淨，換上自己的一套小黃人的睡衣。這套睡衣是他的堂妹，陳落落送他的生日禮物。

晾好衣服的的李糖回到自己房間，剛剪過的頭髮擦過之後已經不滴水了，他坐在書桌前面，打開筆記本電腦，打開之後又沒有使用。

李糖坐在椅子上，他先思索自己要做的一些事情。首先是作業，作業寫得差不多了，可以明天晚上在學校里寫完，背書複習之類的也放在學校里吧。

今天晚上最主要的工作是，校刊的編排。李糖是校刊編輯部的，說是校刊編輯部，其實就是被語文老師們抓出來做苦力的，有人負責撰稿，有人負責去向同學徵稿，李糖只是負責一個最後的排版，排版好了之後發給油印室老師就行了。

但其實排版真的也是需要花很多時間的。

然後就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明天，周六，周六下午五點之前就要返校。而上午，李糖需要去做志願活動。

學校規定的這學期的志願活動時長，李糖還沒有湊滿，嗯……雖然說去獻血也是可以加時長的，但是不到最後，李糖不想去獻血。

思索完畢之後，李糖打開WORD，開始將所有文章進行排版，這個工作李糖其實很不想做，他寧願去撰稿也不想做這種又費時間又無聊的工作。

不過在李糖打開郵箱，找負責收集稿件的同學發來的稿件的時候，發現有人把稿子投到他這裏了……李糖打開稿件，他只是看一下，畢竟稿件都已經是決定好了的，不可能在更改。不過看完之後，李糖給投稿人回了郵件，告知他投稿投錯了，同時附上相關人員的郵箱地址。

至於那篇文章，是一短篇小說，李糖個人認為，是不太可能登上校刊的。不是說寫都不好，應該是個女生寫的，文筆細膩，情感濃重，然而問題是——主題。校刊一直刊登的都是那種沒什麼腦子的正能量文章，而這篇小說的主題，比較陰暗。故事大概就是講兩個不良少女的故事，涉及到一些敏感話題比較多，看完李糖也感覺比較壓抑，因為作者筆力不弱，故事很有表現力。

裏面有一句話就是：殺人的是那隻手，誰會在意那把刀？

回郵件的時候，李糖瞄了一眼投稿人，叫做“語焉”。

這只是個小插曲，李糖也沒等回復，畢竟現在誰會秒回郵件啊……

到了晚上十點，已經有了一點睏倦，李糖還在那裏做校刊的編輯工作，校刊是周刊，每周收集文章，然後排版，最後印刷，每個班一本，總共就是四十本。

“叮咚！”

李糖放在電腦旁邊的手機響了，李糖拿起手機掃了一眼，他除了微信和QQ其他APP的消息通知都是關掉的，可是當他看見是誰發來的微信好友申請的時候還是詫異了一下。理論上該加好友的基本都加過了，不想加的人也乾脆忽略，所以到底是誰呢？

給手機解鎖之後，李糖知道了——是洛曉米的申請，沉思了一下，李糖點了接受之後，就把手機繼續擱置在旁邊，剛打算繼續把校刊編輯好發給油印室老師。因為明天要去做志願活動攢時長，就沒有時間繼續做這份工作。

可是李糖才剛又改完一篇投稿的一個錯別字，手機又“叮咚”響了。

李糖煩躁地打開手機，他像看看是誰這麼閑得慌。

……

又是洛曉米。

洛曉米：喂喂，今天在車上把奶茶吐在你衣服上真是抱歉啊。

李糖本來想把手機關掉，-然後不回復的，但是想想，萬一對面洛曉米誤會是自己刻意不理會的話，就不太好了，雖然微信沒有Line的已讀功能。

所以，李糖：沒關係，下次不要再在車上吃東西了。

秒回的洛曉米：嗯嗯（配一個貓頭）

看見洛曉米發的表情包，那是一隻橘黃色的肥貓，一臉的乖巧，忽然李糖剛才被人打斷思緒的煩躁消失了，但他還是收了手機，繼續編輯。

當沉浸在某項工作的時候，時間會變得很快。在將近十一點的時候排版工作終於完成了，李糖頓時癱坐在電腦前椅子，感覺腦子都發麻了，每次這個時候他都會懷疑自己當初答應語文老師來做這個排版編輯工作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叮咚”

洛曉米：明天還有事情，我先睡嘍。貓貓犯困.jpg

洛曉米：晚安。

不知道洛曉米為什麼給自己發晚安，但李糖也不糾結，他托着身體走到床邊，跌在軟軟的被子上面，嘴角揚了揚，將“我明天也有事情的，晚安吧”發了出去，然後關燈、睡覺，多清醒一秒都是對自己睏倦的不尊重。

在離李糖家不遠的月薇琴行的二樓，洛曉米打了個哈欠，喃喃自語：“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志願活動湊時長呢……”

然後順手就把手搭在枕邊一直橘黃色的貓貓身上，“晚安，豆子。”

晚安，瑪卡巴卡。

出於禮貌，李糖和洛曉米都沒有詢問對方明天要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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