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宵燭(1)
天已黑盡。
初夏的池塘旁,閃耀着無數星星螢點,青草和泥土混合一起的味道淡淡的漂浮在空中,青蛙和知了的叫聲給這個溫熱的天氣帶來夏天的感覺。
微風拂過吹起了岸邊細長的野草點綴在水中。
“咯吱咯吱”一輛馬車在一旁的路上駛來。
路過這片幽靜的池塘的時候停了下來,一個穿着華貴的少婦的女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夫人這麼晚了,老爺還在家等着呢”
丫鬟小心的攙扶着少婦生怕她有什麼意外。
少婦聽聞后談談一笑
“沒關係哦,老爺就讓他等着唄”
她本就年紀不大,只是生於這個時代出嫁較早,所以一泯一笑帶着幾分少女感。
她伸出纖細的手。
她出生於富貴人家在出嫁后也不曾受過苦,夫君待她也是多分縱容,所以現在她更能保留着一分少女的童心。
一隻螢火蟲緩緩的飛到她柔軟的指尖,停留下來。
“真美啊”
她的如琥珀般地瞳孔閃爍着漫天螢火,在這片小小的池塘上匯聚成漫天星火。
她低下頭
憐愛的撫摸着自己的小腹。
並不豐滿的身材中養育着一個小小的生命。
是她和夫君生命中最重要的結晶。
“如果是男孩子的話就叫宵燭吧,阿這樣老爺會不會覺得名字太過隨便啊”她隨後想到那張在外人面前一臉嚴肅,但是只要自己一生氣就會舔着臉來哄自己的臉,隨後嘴角卻是不經意的微微上揚。
“如果是女孩子的話”她想了想
“就叫你流螢吧”
“真希望能快點見到你啊,我的孩子。”
她微微抬手將指尖的螢火蟲送回天上,天上的螢火微微閃耀着照應着少婦俏麗的臉頰。
“回去吧”
“咯吱咯吱”幽靜的池塘旁又響起了了馬車上木頭相互擠壓發出的聲音。
這裏重新恢復往常的幽靜。
時間春去秋來,這片池塘上不知道經過了多少人,他們或是路過的旅人在一旁歇腳、或是三三兩兩的中年婦女相約這裏洗衣服又或是七八歲的小童來岸邊捕捉青蛙甲蟲之類的回憶。
只有晚上的螢火不滅,照耀着夜晚路過的每一個人。
“宵燭無餘光,熠耀已在堂....”
一個喝醉了的學子隨意的躺在岸邊的樹榦旁,望着池塘邊的漫天螢火有感而發。
他紅着臉想把這句詞刻在樹榦上,但是他掙扎着。
醉酒的他根本做不了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有伸出手掌試圖去撫摸螢火,或許這是他內心裏離仰望已久的星空最近的一次。
他或許對什麼事情有所不滿,但是他卻無能為力。
他笑了起來,但笑着笑着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他睡著了,在天為被地為席的池塘邊,在無數螢火的星空的照耀下他睡得很香。
在第二天被路過的洗衣服大媽叫醒,不好意思的回學堂上課去了。
時間再一次停滯下來。
但是這些過客不知道的是,有一隻閃光的蟲子一直在一旁註視着他們,看他們的悲喜看他們日復一日的一天。
他們不會去在意,畢竟不會有人會注意一隻蟲子的目光。
————
“呱呱呱”青蛙不知疲憊的喊叫着,或許它的生活就是不停發出叫聲來證明自己活着的痕迹吧。
幽靜的池塘又如同往常一樣閃爍着自然的痕迹,
輕鬆而自在着。
突然
一向平靜的池塘中間出現一道黃色的亮光。
“呱呱?”正在賣力展現自己存在價值的青蛙被嚇到跳往遠處,樹上的知了也停止了叫聲,微風輕拂着岸邊的野草,天上無數的螢火蟲匯聚成一團朝着池塘中央的光亮飛去。
這個時候它們不再是飛舞的漫天星火,而是一顆飽滿碩大的華貴寶珠,令人震撼。
還好這個時候並不沒有人在一旁,不然第二天又會傳出什麼奇怪的留言。
光亮沒有持續太久,很快池塘恢復往常的寂靜,唯一不一樣的一點就是,池邊再也沒有了飛舞的漫天螢火。
“嘩啦呼啦”
恢復寂靜的池塘傳來遊動的聲音,像是什麼人在裏面游泳一樣。
“滴答滴答”
遊動的聲音停止了,似乎是上了岸,水在身上緩緩滴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滴答聲
一個男子在岸邊小心翼翼的穿試着衣服,他看起來很笨拙像是不常穿衣服的樣子,他的頭髮被隨意的用野菜結成的繩子扎在一起攏在身後,他顯得和這幅幽靜的池塘渾然一體。
笨拙的穿好衣服,他走到水邊跪坐下來,藉著皎潔的月光看到了自己倒映在水中的模樣。
那是一張二十多的年輕人面孔,看起來一副柔弱的模樣居然和那個在岸邊念出
“宵燭無餘光,熠耀已在堂”的年輕學子一個模樣
他小心的摸着自己的臉,像是在撫摸着什麼寶藏一般。
“這就是...人類的身體嗎?”他小聲的自言自語道。-
他站了起來,慢慢的活動着自己的身體。
他剛開始慢慢的走動。
然後他開始跳了起來。
最後他開始奔跑。
他很開心,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像一個人類一樣開心的奔跑。
“哈哈哈哈哈”
他捂着肚子,這也是他第一次體會到笑到肚子痛的感覺。
原來
人類開心的時候真的也會痛誒。
他把雙手合攏形成一個祈禱的樣子,對着皎潔的月光,隨後合攏的雙掌微微鬆開一顆金黃色的小珠子出現在掌心裏。
他慢慢的將小珠子送上天空。
小珠子飛了起來,朝着月亮飛去。
它離開雙手后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最終化成一個金色的螢火蟲努力的朝着月亮前進。
但是
它只是存在於地面上的星辰,窮盡一生也沒有辦法達到心目中的彼岸。
碩大的螢火蟲在空中散開,重新在池塘上方化作點點熒光。
“這是我留給這個地方最後的禮物了....”他黯然的最後看了一眼多年生活的池塘,轉身離去。
或許這一去就是永別了。
“我應該叫什麼名字呢?”
他思考着,這個時候他想起了那句詞
宵燭無餘光,熠耀已在堂
“那我就叫宵燭吧”
“呱呱呱呱呱”
“知了知了知了”
“沙沙沙沙沙沙”
這裏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但是總歸是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