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琵琶聲停

伏月中旬，江南沒有往年那般酷熱，反而時常陰雨綿綿，平添一份煩躁。

知酒趴在窗邊，手撐着臉頰，看着那個站在小舟前頭大聲吟詩，時不時向她斜瞟一眼，自稱是姜若寒的登徒子。姜若寒嘛，她是曉得的，姜國的四皇子，據說長得丰神俊朗，才華更是了得，尤其是他在手談一道上造詣直逼國手，世間傾心於他的小娘可不在少數。可江上這人除了模樣還算周正，感覺和那姜若寒是半點不沾邊的。

“知酒，侯爺又來咱煙雨樓了，點名要你給他彈琵琶助興呢！”這煙雨樓的老鴇在門外說道，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媽媽，我收拾一下就來。”知酒起身向鏡台走去。這是來到這的第幾年了？自從她為了安葬父親而委身於此，已經有三年了吧，所幸她眉月如畫，那老鴇指望她多賺些銀白之物，也沒如何為難她。思緒飄遠之間，知酒已經梳妝完畢，她本就底子不錯，粉飾之後更是奪人眼球。

知酒跪坐在桌旁，為這位自己交出所有兵權的巢關侯彈着夕陽簫鼓。第一次見到那登徒子也是在為這位侯爺喝酒助興的時候，那天知酒一曲未終，那登徒子便推開房門直勾勾地盯着她，巢關侯與她具是一驚，不過巢關侯很快便恢復常態，玩味地看着姜若寒。“姑娘可願與我結成連理？”姜若寒直接忽視了巢關侯，對着知酒說道。知酒本就還未緩得過來，聽聞此語更是說不出話來，不等知酒言語，登徒子便被幾個小二手忙腳亂地架着拖出了房門，“姑娘，我叫姜若寒，喜歡你很久了！”姜若寒衝著知酒喊道。此後煙雨樓便不再接待姜若寒，好幾次他想偷偷溜進來，都被眼尖地的老鴇逮個正着。後來他便與一個看起來已到半百之歲的老頭經常出現在煙雨樓旁的那條運河，每每知酒打開窗戶總能看到那一老一小。知酒想着想着不由得一笑，手上動作也停了下來，雖說是個不知禮儀之輩，倒也是個有趣的人。

巢關侯也不惱，女子一笑，便是絕美風景，他問道，“不知知酒姑娘是想到何事，笑得如此開心，不妨與我分享一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知酒如實相告，巢關侯也想起了那個冒失的傢伙，那傢伙雖說穿的也還算體面，但說自己就是那一國皇子，不免讓人發笑，也幸虧不是在那姜國境內，不然冒充皇子，多少個腦袋也不夠他掉的。

知酒離開她房間的窗戶之後，姜若寒便不再裝模做樣，快步走向那個撐船的老頭，“老和，快溫一壺酒，累死小爺了。”被喚作老和的老頭也不搭話，笑眯眯的從船篷下拿出一壺譽芷酒，這酒在江南可不多見，正宗的譽芷酒，得選那辰月的桃花和興安白芷在姜國那極北之地才能釀造，那滋味，第一次喝這酒的人，一口下去，直接從喉嚨辣到心口，直叫人眼淚鼻涕一大把。

老和是在前不久才認識這位公子哥的，那天他就在這運河邊上釣魚，一邊希冀釣兩條魚果腹，一邊欣賞那煙雨樓的姑娘，嘖嘖，那兒的女子，一個個看起來都是白嫩嫩的，尤其啊，嘿嘿。就是在那天，姜若寒被人丟出了煙雨樓。

“老頭，給你十文，把你這釣竿借我用兩個時辰。”姜若寒對老和說道。老和一想，還有這好事？十文錢，把這釣竿給你都行，何況只是租用兩個時辰。

老和笑嘻嘻的遞出魚竿，“公子可不要與我開玩笑，十文錢，可一文都不能少啊。”姜若寒從兜里掏了二錢銀子丟給老和，“給我弄點好吃的來，剩下的都是你的。”老和拿了錢就走，想着要不要直接跑路。後來老和還是帶着兩包醬牛肉和兩壺酒回到了姜若寒旁邊，畢竟這傢伙剛被人從店裏丟出來，再被人騙了錢，老和也於心不忍。兩人就這麼在河邊喝酒吃肉，一來二去，老和便知道了前後，一開始老和還以為這人多半是開銷不起，被人發現丟了出來，畢竟那地方就算是一般的公子哥都不敢去的，好嘛，完全低估了這傢伙，你丫的調戲人家姑娘就算了，居然還不顧及人家侯爺的臉面，能活着真是命大。老和一下子對眼前這人崇拜不已，然後又是幾杯酒，莫名奇妙的，老和就成了姜若寒的跟班。

一壺酒還未溫熱，便有琵琶聲起，姜若寒認真的聽着，老和看着眼前的公子哥，大概只有這個時候，這位不正經的公子哥才會顯得有那麼一點正經吧。

老和也不客氣，自己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譽芷，等到琵琶聲驟然停止，姜若寒回過神來，譽芷已經快要見底，姜若寒笑罵著向老和踢了一腳，老和也不說什麼，就是呵呵笑個不停。琵琶聲停，心中人浮現眼前，良人依舊，可少年心中那輪月，碎碎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