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第81章 081

再次見到謝劍白的時候,虞承衍有些恍然。

男人一襲白袍,玉冠高束。一如既往地淡漠疏離,如高山明月,高不可攀,冷冽清遠。那雙星眸淡淡掃過來,彷彿交雜着寒雪的冰冷。

似乎不論何時見到謝劍白,他都永遠如此,從未改變。

「你發現了什麼?」謝劍白開口問道。

虞承衍定了定神,他說,「聽到海浪的聲音了嗎?這裏的水域能量失衡。我探查后發現,這仙州下方有大量溶洞,溶洞內部有人生活的痕迹,順着暗河前行,能看到一條狹縫,那裏竟然直通無盡之海。」

這是郭正誠和虞承衍商討后的第一步。郭老認為這個年代的謝劍白還是一個頭腦簡單、只以實力解決問題的男人。

因為太強,所以會不在乎他人是否打算暗算自己,畢竟再厲害的陰謀詭計,直面蕩平就行了,根本不必動腦筋。

所以虞承衍叫他來,謝劍白一定回來。

「等將他引至溶洞,接下來就好辦了。」郭正誠捋了捋鬍子,「身為天尊,他知曉無盡海此事的重要性,以他的性子會直接前去狹縫查看。到了那一步,誘他進去便容易得多。」

聽到虞承衍的話,謝劍白果然蹙起眉頭。

「帶路。」他說。

郭正誠所棲身活動的溶洞,更像是由他煉化出來的,依附那條縫隙、靠着無盡海而活的寄生蟲。一般而言,它處於特殊的空間,也能依靠郭正誠的法力,暫時與外界相接觸。

父子二人一路無話,他們來到溶洞內,謝劍白看向四周,隨即神色微沉。

「無盡海的能量泄露得很嚴重,而且都被污染了。」謝劍白沉聲道,「我見過同樣的情況,這裏有問題。」

就在這時,溶洞內的能量驟然紊亂起來,甚至帶動得整個地面隆隆作響。

謝劍白冷眼旁觀着洞中變動,空氣中原本只是些微泄漏的無盡海力量,開始變得無比濃郁。

虞承衍知道,這是郭正誠切斷的溶洞了與外部的聯繫,重新回歸虛無的空間。

待到一切重歸平靜的時候,整個溶洞內已經變成陰陽顛倒、能量失衡的樣子,也正是虞承衍這段時間最為熟悉的模樣。

按照之前的計劃,虞承衍似乎應該引謝劍白過暗河,卻聽到男人冷聲道,「不必在暗處躲躲藏藏了,出來吧。」

虞承衍一驚,郭正誠依附無盡海以詭道修行長命,他和老者共處這麼長時間,仍然無法準確感知到郭老身在何處,可謝劍白竟然一進來就察覺到了他的蹤跡。

溶洞中無人應答,謝劍白冷冷地說,「大費周章引我至此,卻不敢見我一面么?既然如此——」

話語間,謝劍白周身驟然盪起劍氣,冷戾的劍風將空氣中原本紊亂的能量撕開一道口子,謝劍白衣袖翻飛,露出的手臂上赫然閃動着金色紋路。

他竟然來真的!

看着謝劍白要在這裏便解開修為禁制、彷彿想要毀掉溶洞的架勢,郭正誠無法再躲在暗處。

溶洞中,被郭老污染的能量也愈發狂躁起來,猶如狂風般襲來,與謝劍白的劍氣相峙。謝劍白顯然沒有過對抗這般奇詭對手的經驗,一時間竟被扼退。

「既然想見我,那《成為美強慘男主的早死娘親》,牢記網址:便如你所願!」一個渾厚的聲音在溶洞裏回蕩着,威嚴地沉聲道,「孽徒,還不跪下!」

狂風散去,郭正誠顯現身形。

原本那個和善鬍子虛白的老翁形象已然不見,站在那裏的,赫然是一個外貌才四十歲出頭的男修,身穿褐色暗紋長袍,唇邊蓄着整潔的短胡,冠發高束,一副嚴肅的中年人模樣。

與此同時,虞承衍察覺到自己的身邊,謝劍白的氣息驟然縮緊。

他看向謝劍白,卻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瞳孔緊縮、胸膛起伏的樣子,明顯十分震驚。隨即,這份驚愕化為無比的冰冷和殺意。

「你沒死。」謝劍白冷靜地開口,平靜的語氣凝結着壓抑至極的殺氣,他注視着郭正誠,「你就是那個暗中搗鬼的人。」

「哼,你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日吧。」郭正誠冷笑道,「這些年的天尊之位坐得可還算如意?你這般蔑倫悖理、殺害長輩的畜生,也配被如此敬待,真是老天瞎了眼睛!今日我便清理門戶!」

「既能殺你一次,我便能再殺你第二次。」謝劍白冷冷地說。

他身上的殺意猶如海嘯般席捲整個溶洞,師徒二人在溶洞裏動起手來。

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郭正誠的領地,他一邊交手,一邊控制溶洞,以主場優勢遏制謝劍白。

謝劍白雖神力被封,但他這麼多年來專研力量,早已學會以劍勢帶動身上煞氣。雖不能像是虞惟那樣隨心控制,卻掌握了借力之勢。

尤其是和虞惟在一起后,原本只會給他造成負擔的煞氣,也比之前配合得多,調動起來容易多了。

謝劍白藉以煞氣對抗郭正誠,二人一時間打成平手,然而謝劍白的力量源源不斷,可郭正誠依附無盡海生存,能量會慢慢被耗乾淨。

郭正誠抬高聲音喚道,「衍兒,快助我一臂之力,謝劍白已承認欺師滅祖的行徑,以後他還會殺妻殺兒,這樣的敗類,只有你我聯手才能解決掉!」

郭正誠明顯是想在剛剛趁着謝劍白震驚時心神不明、又在自己的出場優勢,攻其不備,想要一口氣拿下。

沒想到謝劍白調整得這麼快,如今高強度的對峙,離開無盡海太久的郭正誠顯然已經堅持不下去了,甚至連為了震懾謝劍白而幻化的中年人模樣,也保持不住,再次回到白髮蒼蒼老者的模樣。

一直在旁沉默旁觀的虞承衍此刻才持劍上前,他的劍風猶如驟雨而至,用的卻不是元嬰期的力量,而是他在無盡海所找的、只屬於自己能夠控制的自然之力——凶煞之氣的下一級,混沌力量。

在修真界裏,修為仍然比他高几境界的謝劍白竟然一時難以招架,轉攻為守,以煞氣護體,向後退去。

看着這一幕,虞承衍的腦海里彷彿有什麼東西動了動,在此時此刻,在冥冥之中,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他似乎短暫地摸到了世界秩序的規則。

在天地之內,遵守修仙境界的他不可能是父親的對手。可是在天地秩序外——掌握了自然能量的他,或許能和男人一戰!

原本固有的意識概念,彷彿被更高一層的秩序籠罩,到達了虞承衍過去從未有過的高度。若是以這種新的眼光看世間,一切似乎將會與眾不同。

甚至……顛覆整個六界,也未曾可知。

然而這種時候,也容不得虞承衍進一步深思。

父子二人再次以劍對峙,虞承衍問,「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做了便是做了。」謝劍白冷冷道,「沒什麼可說的。」

狂盪的劍氣不斷地洗刷整個溶洞,趁着虞承衍頂上這個間隙,郭正誠第一時間鑽入暗河,向著無盡之海潛逃。

幾乎同一時間,父子二人收了劍勢。

「他的真身在無盡之海里,和那些能量共生。」虞承衍說,「想要殺他,只能進去。他不知在無盡海里苟活多久,如今我還不是他的對手。」

「一起。」謝劍白說,「最好能抓活的,有些事情我要問他。」

簡短的對話后,父子向著暗河而去。

「還有一點,你的嘴怎麼總是那麼硬?」虞承衍吐槽道,「如果我才剛從未來穿越過來,看到的是和善的老人家和你這滿身殺氣的樣子,我說不定真的會信以為真,跟他一起對你動手。」

「人本來也是我殺的。」謝劍白回答。

又是他爹經典的直線腦迴路,回答永遠只回復最終結果。

可惜世間種種事情並非都黑白分明,同一個結果,過程和動機不同,意義自然也不同。

虞承衍知道此刻不是吐槽的時候,他無語地瞪了謝劍白一眼,然後躍進暗河裏。

其實如今他也並不知道謝劍白為何欺師滅祖,郭正誠說的那些有理有據,甚至許多細節都能完全對上。如果是剛來的他,或許真的會被這些言語蠱惑。

可是經過這一年多的相處,虞承衍信任謝劍白,他相信他的父親不是一個如此殘/暴的人,他爹只是一個沒長嘴的傻瓜罷了。

二人潛過暗河,順着縫隙進入無盡之海。

縱然已經無數次進入這裏,可是當感受到熟悉的、彷彿要將靈魂撕裂般的痛楚襲來的時候,虞承衍的睫毛還是忍不住顫動。

虞承衍經過如此多的演練,仍然會感受到不適,他潛意識覺得謝劍白也會一樣舉步維艱,可是沒想到,男人在無盡之海里穿行的速度竟然比他快多了!

他剛想側過頭看看謝劍白,就感受到無盡之海中複雜混沌的能量猶如水浪般向著他的放下推來,謝劍白直徑向著前方沖了過去,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對郭正誠緊咬着不放。

虞承衍自然不曉得謝劍白曾經無數次潛進過無盡之海,若是說起經驗,可比他多得多。

一切似乎有些離譜,可想想那是謝劍白,好像又能夠理解了呢!

虞承衍緊跟其後,他趕到的時候,謝劍白已經再一次和郭正誠纏鬥在一起。看起來,郭正誠當時覺得進入無盡之海后便可以掌控主動權的念頭,是有些過於自信了。

謝劍白完全沒有他以為的那樣陷入被動,而是仍然難纏。

只不過虞承衍知曉,只要郭正誠盡量拉長時間,謝劍白總會被拖垮的時候,必須速戰速決。

無盡海內,一切事物都在虛與實之間,能量、意志、生命……這些看不着的東西彷彿都能夠具象化為不同的樣貌,有時候是色彩,有時候又像是斑斕五彩的海浪,帶給人實際的窒息。

看到他過來了,郭正誠大喜過望。

「衍兒,快!快來,我們一起解決他!」

虞承衍神情沉沉,他從無盡之海中複雜混亂的無數能量中層層剝離出其中的混沌之力,淡灰色的混沌凝結在他的周身。

以混沌力量化為的劍氣向著謝劍白的方向兇猛劈去,劍威震得附近能量跟着隆隆震顫,顯然毫不留情。

如此威勢的攻擊襲來,謝劍白竟然毫不轉身防禦,反而仍然保持着緊咬郭正誠的攻勢。與此同時,虞承衍的劍氣已經到了謝劍白的身後,卻猛地一轉,猶如閃電般劃出弧形,繞過男人。

接下來的一切,更是出乎意料——謝劍白的攻擊,和虞承衍的攻擊竟然合二為一!

父子二人動作一致,劍式行雲流水,劍氣合併之後,攪弄得無盡之海都沸騰起來,一轉局面。原本和謝劍白單獨對峙的郭正誠如今一同對上他們二人,立刻落入劣勢。

謝劍白經驗豐富,戰鬥頭腦敏銳得可怕;虞承衍以混沌力量相助,父子倆通力合作,威力足以瞬間蕩平一座仙州。

在這般可怕的攻擊下,郭老已經無法保持人形。他本已經不是人,而是依附這裏而生的扭曲怪物,如今乾脆放棄身形,隱匿在湍急混亂的能量洋流之中,所到之處,像是一片陰雲。

「好啊,好啊!」郭正誠的聲音在四面八方而來着、扭曲着、沙啞而難聽,像是無數個聲音疊在一塊兒,「好一個父子情深,虞承衍,你會後悔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劍白和虞承衍背靠而立,二人臉色沉下來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郭正誠放棄人形后,戰鬥變得艱難許多。只不過,他仍然不是父子倆的對手。

很快,郭正誠的能量體已經被逼得搖搖欲墜,虞承衍還是經驗淺,這麼長時間的戰鬥,讓他的精神負荷極大,也快瀕臨極限。

青年每每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會看向謝劍白。他好歹也有神獸血脈,無盡之海對於謝劍白的折磨應該是更大的。

可是不論虞承衍何時望過去,謝劍白永遠都是沉穩淡然的模樣,連眉頭都不皺。虞承衍的理智知道謝劍白不可能不疼痛,只不過男人更能忍而已。可是只要看到父親淡定自若的樣子,仍然會給虞承衍極大的安全感和底氣,讓他堅持下去。

在這樣的圍剿下,郭正誠很快被逼入死角。

謝劍白和虞承衍都不想殺他,因為哪怕知曉有老頭子這號人在搗亂,許多事情仍然充滿謎團,或許只有郭正誠能夠解釋。

郭老的能量團重新化為老者,只不過面容身軀都變得扭曲,五官和皮膚像是化掉的冰塊一樣向下流淌,謝劍白持劍上前,郭正誠抬起頭。

師徒二人彼此注視,郭正誠眼中凶光大閃,不成型的嘴裏發出森然的笑聲。

謝劍白眉宇微蹙,他潛意識察覺不對,與此同時,郭正誠驟然化為能量,向著謝劍白後方的虞承衍襲去!

父子幾乎是同時攻擊,郭正誠此次完全沒有反抗,任由他們的劍風將他的能量黑團撕碎——就像是什麼繁重的東西被捨去了,黑色的能量消減為一團黑霧,毫不減速地向著虞承衍衝去。

虞承衍嘗試抵擋,那黑霧卻通通穿過,下一瞬間,驟然沖入青年的胸膛,然後從他後背穿出,籠罩整片海域!

一切發生得太快,謝劍白彷彿再一次回到曾經的日子當中。周遭一切都是密不透風的黑暗,他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甚至觸摸自己也沒有任何感覺。

謝劍白神色微沉,他知曉普通攻擊已經沒有用處,轉而在黑暗中摸索,多次嘗試,他終於割開自己的手臂。

還要多虧貪嘴的小貓獸,他身上的煞氣已經習慣跟隨血液而動。血液在黑暗中噴涌漂浮,煞氣也跟着蔓延開來,抵抗這團黑霧。

終於,謝劍白的感官恢復。煞氣撕開了一道口子,雖然他仍然無法看清周遭,至少能感知到自己。

謝劍白在黑暗中穿行,冥冥之中,有什麼在牽引他。男人向心而行,竟然真的找到了虞承衍,青年看起來已經失去意識,周身纏繞着心魔和混沌之力,力量混雜,已然有走火入魔的趨勢。

……

虞承衍最後的記憶,是老者那沙啞又扭曲的笑聲。

被黑霧衝擊的時候,他彷彿陷入沼澤里,徹骨的寒冷瞬間充滿全身。

在最開始,他甚至意識不到自己的存在,在黑暗裏,有許多記憶雜亂的閃過。某一個瞬間,虞承衍似乎看到一個和謝劍白很像的孩子站在血泊之中。

他不是記憶的主人,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畫面消失。

很快,一切重歸黑暗與冰冷,只有遙遠的前方有一抹淡淡的光芒。

虞承衍下意識向著光芒前行,每向前走一步,他的意識便恢復一點。等到來到白光面前時,他已經完全想起了一切。

下一瞬,白光籠罩了他。

虞承衍睫毛微顫,他緩緩睜開眼睛。

白光散去,他的腳下是客棧的地板。一切都太真實了,客棧的房間、輕拂的窗帘、下方主路上熙熙攘攘的路人聲音……

虞承衍恍然地站在這裏,一時間忘記自己身在何處。直到他的身後,房間的門被推開。

青年轉過頭,一縷淡淡的香味隨着輕柔的裙擺在他面前掠過。

他看到身穿粉色衣裳的虞惟撲到床榻上,彷彿根本看不見他的存在。

虞承衍看到她在床上打了個滾,抱住枕頭,又撐起自己,抬頭向著他的位置看來。

「你快些進來呀,在做什麼?」虞惟催促道。

虞承衍下意識想要開口,直到他聽到自己的身後門被關上,謝劍白走了進來。

青年怔怔地看着一身墨色長袍的謝劍白,他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在他爹娘的過去里,那個沒有他穿越、自由戀愛的虞惟和謝劍白。

虞承衍從沒看過謝劍白穿深色的衣服,男人將白袍換下,聖潔莊嚴的氣息被削弱,反而多了些神秘和沉穩感。

謝劍白在床邊坐下,虞惟抱着枕頭,在床上蹭了兩下,枕在他的大腿上。

沒有這一世的完美保護,虞惟的神態雖然仍然抱有嬌媚陽光的一面,卻沒有了那份不諳世事的單純。

謝劍白垂下頭,手指輕輕地摩挲着虞惟的面頰。

「抱歉。」過了半響,他說。

「這次又因為什麼啊?」虞惟懶洋洋地問,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謝劍白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道,「你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惜亂世開始,便不能回頭。」虞承衍恍然,這個時間,應該是謝劍白解散玄天宗、虞惟離開仙門,而後謝劍白收回自己的一魄,被他鎮壓的煞氣重回自由,引起了下界戰亂。

謝劍白已一己之力推遲萬年的亂世,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到來了。

後來,每個仙城不得不開啟防護陣法,嚴格篩查進入人員,以此保證城內安全。像是虞惟這樣的妖族,在外面生命有威脅、想進仙城,若是在認識謝劍白之前,估計也十分困難。

「我真是服了你了。」虞惟抬起臉,她嘆息道,「謝劍白,你是神仙不假,可下界蒼生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沒必要因為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道歉。」

「以後不說了。」謝劍白道。

虞惟很滿意。

雖然謝劍白這個傢伙腦迴路奇奇怪怪的,二人說話驢頭不對馬嘴,可男人唯有這點很好,他會努力理解她的想法,而且改正態度良好。

虞惟像是貓咪一樣蹭了蹭他的手心,開心地說,「以後我們兩個就在一起啦,真好。」

「你有什麼想實現的事情嗎?」謝劍白問。

「什麼事情都行嗎?」

「嗯。」

虞惟想了想,她說,「那我想到處遊玩,等走遍修真界后,我還想要去妖界和魔界看看,這也可以嗎?」

「可以。」謝劍白說,「我陪你去。」

虞惟頓時開心起來,但是很快,她便有些憂愁地說,「可阿寧說你是神仙里最忙的那種,你能天天陪我嗎?你的公務怎麼辦啊?」

「這些事情,你都不必擔心。」謝劍白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他說,「你睡着的時候,我處理公務。等到一切交接之後,我便辭了公職,這需要一些時間。」

虞惟嗯了一聲,便安心地閉上眼睛。

她的精力似乎不太好,沒過一會兒,便在謝劍白的大腿上昏昏欲睡。也沒有看到男人想要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的樣子。

做事乾淨利落的謝劍白鮮少有這樣猶豫不決的時候,一直到虞惟睡着,謝劍白垂着眸子,專註地看着她。

「惟惟,你想與我成親嗎?」他輕輕地問。

虞惟已經沉睡,自然聽不到這一句話。

謝劍白閉了閉眼睛,似乎又覺得哪裏不妥,重新換詞道,「……你願意與我成親嗎?」

似乎這樣也不太讓謝劍白滿意,他又重新說,「惟惟,我想與你成親。不,我們成親吧。」

試了幾次,他好像仍然沒有找到合適的說法,眉宇不由蹙了起來,無力地嘆息一聲。

謝劍白左手撫着虞惟的長發,右手拿起一本《修真界風俗細講》,專註地看了起來。

虞承衍注視着這一切,他看着他們二人那些點點滴滴的小事,情緒逐漸平靜,就像被什麼療愈了一樣。

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虞承衍甚至能夠看穿謝劍白的想法——如果要辭去天尊之位,謝劍白想在退位之前向六界宣佈成婚之事,讓天下所有人知曉這件事情。

只不過,因為某些原因,謝劍白最終沒有辭去天尊的位置,但他仍然將婚約一事昭告天下。

劍尊與妖族成親,某種程度而言也稍微為原本敵對的各界降了些溫。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無數場景在虞承衍面前掠過,直到在又一個截然不同的室內停下。這個房子不像是客棧,反而很有生活氣息,看起來虞惟和謝劍白在這裏隱居了一段時間。

謝劍白在院中練劍,房間內,虞惟仍然在床榻上嗜睡。

直到晌午過去,她仍然沒有蘇醒,謝劍白來到床榻邊蹲下,動作輕柔地喚醒她。

「已經下午了,想要吃點東西嗎?」謝劍白聲音溫和。

虞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她疲倦地說,「我好像怪怪的,我好累。」

她的手無意識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看到她動作的那一瞬間,謝劍白和虞承衍都神情一凜。

謝劍白的手捂住她的腹部,立刻檢查她的狀態,隨即神情驟變。

「怎麼了?」虞惟疑惑道。

謝劍白神情驚愕,久久沒有回神,過了半響,他才聲音艱難地說,「惟惟,你……你懷孕了。」

「啊?」虞惟也吃驚得睜大眼睛,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來。

謝劍白探查着虞惟的身體情況,他很快從震驚當中找回理智,眉頭也越皺越深,「這個孩子的胚體與你的丹元靈府相連,其他女修懷孕也會如此嗎?」

「那、那是什麼意思?」虞惟已經呆若木貓,大腦明顯已經過載。

謝劍白面色難看,沒有再開口。

同為修士的虞承衍卻明白了這意味的什麼,彷彿猶如冷水潑下,冰得他渾身發冷。

正常女修懷孕和普通女子相同,以子宮孕育胎兒,胎兒靠臍帶汲取母親營養。

而他卻和虞惟的丹元相連——這代表他不僅要以虞惟的修為和真氣為食,若是母體不夠強,很可能被胎兒連累而死,更可怕的是,虞惟甚至不能打掉他。

只要胎兒出一點事情,都會傷及母體。

這是一個必須生下來的孩子。

虞承衍的眼睛漸漸發暈,他呼吸急促,大腦嗡嗡作響。

他意識到了什麼事情,謝劍白為何在他出生后如此憎恨他的樣子,真相似乎已經隱隱顯現,只差最後一層窗戶紙的距離——

在死一般寂靜的卧室中,跪在床榻邊的謝劍白忽然一頓,他緩緩抬起眸子。

一本書憑空出現在謝劍白的面前,它化為金色的碎片,湧入男人的額頭。

虞惟沒有看見書的出現,虞承衍其實也不該看見。因為那是一本無限接近於命運本身的書,或許也只有觸摸到一點天地秩序的天尊才有能力窺探其中內容。

在這一瞬,藉由謝劍白的視角,虞承衍也同樣看到了那命運之書——

這竟然是一個故事話本。

——而故事的主角,剛剛以強硬的姿態在母親的體內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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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美強慘男主的早死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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