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評定
早上起來后,還是昨晚那兩個人,領着空着肚子的林駿等人來到一處青石板鋪就的空曠廣場上,昨天見過的申不二和幾位不認識的年輕人已等在那裏。
「從現在起,你們便是歸元宗的預備弟子了……」高高瘦瘦的申不二,輕撫三縷長髯,面露和善笑容,慢聲慢氣地說了起來。
原來,林駿他們現在並不在宗門裏面,而是位於山門南邊一百多里處的外事峰上。
三年內,只要能引靈入體,打通一條主脈,踏足練氣一層,便能成為外門弟子;資質好的,進階練氣三層及以上境界者,經法脈使者確認,成為法脈弟子;如果進階練氣後期,且考評優秀,還有機會拜師各峰峰主,成為一脈真傳!
如果苦修三年,連一條主脈都打不通,說明與仙無緣,只好遣返嘍……
「這和善的申不二好像沒提被紅師叔帶走的小姑娘?!」林駿雙眼圓睜,側耳傾聽,似乎生怕漏掉半個字,心裏卻在思量着不沾邊的事兒。
至於真傳弟子、法脈弟子和外門弟子的差別,申不二沒說,想來在修鍊功法、扶持力度等方面,定會天差地別……
正想着心事,突然射來一團黃光,緩緩沒入頂門。
林駿悚然一驚,不知所措間,耳中傳來申不二慢條斯理的溫軟嗓音:「這是《歸元八律》,也是所有門人都不能犯的鐵律,務必用心體悟!」
話音剛落,腦海里突然湧出上萬個字組成的八條鐵律:什麼忠於仙門、服從師長;什麼禮敬同門、勇於任事……直到最後一條:不滅世仇、誓不成仙。
每條鐵律下面,都有詳細的解讀條文。林駿忍不住讀完最後一條。
嚇!歸元宗的世仇,竟是安瀾州西邊的鄰居,峻州霸主煞身門……這條規矩夠狠:對敵人狠,對自己人更狠!
似乎在等待眾弟子慢慢消化光點裏的內容,一炷香后,申不二才接著說:「有言:旦夕自省,福禍自招。從你們把介紹信交給仙使大人的那刻起,宗門就一直在看着你們……看你們的道心,看你們的表現,看你們的資質,看你們的一切……」
林駿心底一涼來的點點滴滴,化作一幅幅鮮活畫面……還好!沒做出格的事兒,不知反擊死胖子那段算啥?自衛嗎?
「峰主多次強調,獎優懲殆,成事之基!對照八條鐵律,昨晚引仙堂上下全員趕工,終於整理出各位的評定……」
又飄來一團黃光,腦海里再添一篇長文——每個人的表現及評語,都在裏面。不過,林駿他們只能看見自己的表現和評語,以及所有人的評定等次……
用意念尋找「林駿」這兩個關鍵字,彷彿搜尋引擎一樣,瞬間翻出3個短文。再加上「清陽」二字,便只剩下1個短文了。
短文分兩段,上段較長,以白描手法記述了這幾天他的所作所為;下段較短,是評語和等次:
「心思通透,師長讚歎,道心甲下;謹言慎行,偶有放縱,表現乙下廢靈根,資質丁下;綜合評定:乙上!」
嘶!……對照評語,回頭細細揣摩表現部分,林駿似有所得:所謂師長讚歎,應該指的是紅師祖(入門之後,稱其為師祖)的「淺笑」。而偶有放縱,則是說他痴迷星空奇景?
最讓他心痛的是,明明身靈根,怎麼就變成最垃圾的廢靈根了呢?
林駿有些上頭。多虧他心思沉穩,沒有喊出來,否則,說不定會步入前排那位的後塵……
原來,正當林駿煩悶難平時,和善的申堂主又發話了:
「評為甲等者,預備期間,每年補貼15塊低級靈石,免除差事;評為乙上者,補貼5塊低級靈石,免兩年差事;評為乙中和乙下者,補貼不變,只免一年差事;評為丙等者,不獎不罰;評為丁等者,預備期延長,差事加倍。」
申不二笑吟吟地觀察眾弟子或淡然、或欣喜、或沮喪的精彩表情,一雙正氣凜然的圓眼,出奇的亮,「根據以往經驗,評定結果難免有疏漏之處,爾等若有什麼疑問,可當場申訴,仙門定會秉公處理!」
大夥面面相覷,沒人出聲。
「嗯!有顧忌……老夫也是過來人,知道你們心裏在想什麼,無非是長輩交代的多栽花、少種刺那類荒謬觀念!」申不二雙手一拍,哀其不爭地嘆了口氣,「唉!老夫,痛心哇……倘若現在不提,三年內可是板上釘釘,有理沒處說吶!」
他作勢要結束這場簡單的入門儀式,「既然沒有……」
「申堂主,弟子……心存疑問,不知……」前排居中的一名少年人,猶猶豫豫地出了聲,衣着頗為華麗。
申不二立即接話,語氣關切,「先報姓名籍貫,再說你的……疑問。」
少年人噗通一聲,雙膝跪地,行了三拜大禮,邊觀察申不二的表情,邊說話,越說越順溜,「弟子金水縣張芳……弟子,弟子剛才仔細閱讀師兄弟們的評定等次,有5位師兄是甲級等次,2位師兄是乙中等次,實乃我輩楷模!……只對那位乙上等次的同門,心存疑問。」
「嗯?」申不二沉吟片刻,望着某個方向,高聲道:「那位乙上等次的弟子,到前面來!」
林駿瞧見申不二投過來的視線,知道躲不過,心中大罵,無可奈何地快步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了三拜大禮,「清陽縣林駿,拜見堂主大人!」
申不二掃了他一眼,扭過頭,微傾上身,柔聲對張芳道:「張芳是吧?好孩子,說出你的疑問。」
張芳心中大定,再施拜禮,指着身穿細白布衣的林駿,朗聲說:「弟子的疑問是,他的資質丁下,表現乙下,道心甲下,綜合評定為乙上;我的資質乙下,道心丙上,表現……丁上,綜合評定卻是丁中,實在費解。」
他頓了頓,偷偷瞄了眼申不二,咽了口吐沫,毅然決然地接著說:「弟子甚至認為,資質如此低下的庶人子弟,不可能有如此堅定的道心,他定然矇騙了仙使大人,懇請堂主明察!」
林駿倒吸一口涼氣,全身一陣哆嗦。
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張芳……尖下巴、薄嘴唇……着實想不通,一位瘦瘦弱弱的花季少年,竟喪心病狂地說出如此狠毒的誅心之言!
「林駿是吧?你也聽到了,金水縣張芳質疑你的評定等次,說說吧!」申不二似笑非笑地轉過臉來。
林駿緩緩吁出一口悶氣,平靜答道:「弟子堅信,仙門評定一定是公正的!仙門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嗯?!」申不二目露奇光,冷冷說道:「你可願意當眾公開自己的表現?」
被逼到懸崖邊上的林駿,毫不遲疑地點頭。
「好!你們都看看……你也看,用心看!!」申不二原本和善的圓臉,變得扭曲極了,毒蛇般的眼神,緊緊盯住獃滯的張芳。
噗通,砰!……砰!……砰砰砰!
張芳又一次跪倒在地,額頭瘋狂撞擊青石板地面,彷彿沒有痛感,彷彿地上流的不是他的血……「弟子錯了,弟子知錯了,饒……」
申不二面目扭曲地瞪着懸在半空中、拚命掙扎的張芳,彷彿玩弄幼鼠的老貓,興奮地尖叫:「乖徒兒出來說說,這逆賊犯了何等大罪!」
一名藍衣青年悄無聲息地走近他,先施拜禮,再用不含感情的嗓音,朗聲道:「質疑仙門,罰300蟒鞭;冒犯師長,罰200蟒鞭;誣陷同門,罰100蟒鞭……合計,600蟒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