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雲慢慢地走出院子，抬起頭，看着遠處的天空，輕啟唇：“莫言，去準備吧。”夜色中，莫言一身紅衣，聲音晦澀難明：“你真的這樣決定了嗎？”痛苦的閉上眼睛，莫雲咬着嘴唇：“對不起。”話音還未落下，莫言已跑到莫雲身邊將她擁入懷抱：“從你第一次叫我哥哥時，我就知道，這一生，我就只能是你的哥哥，我不求任何回報，只不過是想你安好。雲兒？你就這麼殘忍嗎？為什麼，要這樣自斷生路。”
莫雲緩緩推開他的懷抱，笑着：“哥，他若安好，我便無怨。如今，我已與他結成盟約夫妻，他死，我便也會死去。”莫言苦澀的笑着：“你死，他卻還能活着，是嗎？”莫雲看着莫言：“你知道嗎？我不過是想，他還記得我。”也許，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會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莫言看着莫雲，轉過身輕聲道：“這一世，我做你哥哥，下一世，把心裏的那個位置，讓我好不好？”莫雲輕聲一笑：“如果，你可以等的話，只怕要等我七世。七世輪迴后，你若不悔，我便等你一世。”
“好。”莫言笑道，只要可以和她相愛一世，那麼等七世又何妨？不能和她在一起，守着她也是好的！莫言抬頭看向天空，說道：“子時，我們在神廟等你，祭鼎！”最後的兩個字，莫言幾乎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才說出口。莫雲輕輕點頭，看着莫言消失在夜空中。回過頭，走回宅院。
二樓，他的房間內，燈火通明，瘦高的身影在屋內走來走去。莫雲一笑，他一定愁得坐立不安了吧。想着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嘴角又是忍不住一陣笑意。她的齊雲，總是這樣，讓她放不下……
封靈鼎壞了。
它需要這世上擁有最純凈靈魂的人去祭鼎，用他的血肉之軀把漏洞給補上。不止如此，它需要的人，必須有着純凈的靈力。而具備兩個條件的，就是她和齊雲。
明雲閣，是莫氏神樹根基所在之地。那裏，除了她和齊雲，沒有任何人能進入，即便是法力高強如莫言，也只能在宅院門前駐足。上一世，就是因為齊雲頂替了她去祭鼎，所以她才活下來了。那個時候，當封靈鼎修復好，她衝進去找他時，他已經快要灰飛煙滅了。那時，她抱着他在懷裏，無助的哭泣，好不容易將他喚醒了，可是他卻傻傻的看着她，伸出手撫上她的臉，笑着問她：“你是誰？”呵呵，如果再也不記得，奈何橋邊，她要和誰，定三生之約。
她震驚的望着他的笑，還來不及告訴他，她是莫雲。他的手就那樣落下，然後，她就眼睜睜的看着他的身體，在她面前灰飛煙滅。任由她怎麼挽留，都沒有留下一絲。直到現在，她依舊記得當時，內心那種毀天滅地的絕望，她，再也不要經歷這些。今世，就讓她自己來做當年本就該是她自己該做的事吧。
抬起頭，她看着還在掉落的櫻花瓣，記得那一世，自齊雲走後，她便將自己的真魂隱藏在宅院櫻的體內。因為櫻是神樹，三界內，妖魔鬼怪都無法靠近，她在櫻的周圍，連續七年佈置了隱結。在這個範圍內，即便是勾魂的鬼差，也無法察覺。七世，她一直守在櫻的身邊，因為，她堅信，他會出現，抱着這種信念，她一等，便是七世。七世的孤寂，七世的相思，只要能再見他一面就好啊。多少個夜裏，她都是在柔柔喚他名字的夢中渡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莫雲輕輕抬起頭時，已經月到中天。回首看看櫻樹，這個伴了她十六年記憶的東西。轉身，裙擺下，一片華麗的逶迤。
緩緩推開門，桌子上擺着筆硯，還有一些宣紙，齊雲已經睡到在桌子上，莫雲走過去，收起他手中緊緊握住的畫卷。一陣輕笑，低下身，將他扶到床上。這幅畫裏，她已施加了法力，不過子時，他是不會醒的。伸出纖細的手指，細細的撫摸着他俊逸的臉頰，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他的，一切……
低下頭，淺淺的吻上他的唇，嘴角輕輕揚起，齊雲，這一世，我是你的妻。
起身，走到窗前，右手輕輕一轉，一隻笛子出現在手中，緩緩抬起手，將笛子遞到唇邊：齊雲，就讓我為你吹奏一曲，訣別曲，一曲《相思垢》
元夜琴鼓奏花街燈如晝
歡歌笑語飄上船頭
被你牽過的手攬不住永久
雨過方知綠肥紅瘦
欲除相思垢淚浣春袖
船家只道是離人愁
你送我的紅豆原來會腐朽
可惜從沒人告訴我
寒江陪煙火月伴星如昨
可你怎麼獨留我一個人過
若你想起我
不必抱愧當時承諾太重
聚散無常怨誰錯
欲除相思垢淚浣春袖
船家只道是離人愁
你送我的紅豆原來會腐朽
可惜從沒人告訴我
寒江陪煙火月伴星如昨
可你怎麼獨留我一個人過
若你想起我
不必抱愧當時承諾太重
聚散無常怨誰錯
寒江陪煙火月伴星如昨
可你怎麼獨留我一個人過
若你想起我
不必抱愧當時承諾太重
聚散無常怨誰錯
緩緩放下手中的笛子，莫雲走到桌前，拿起桌子上的筆，鋪好宣紙，看了一眼齊雲，然後低下頭，開始寫着。待到寫完，莫雲字。她緩緩放下筆，將寫好的信放在畫卷旁，抬頭深深看了一眼齊雲，似乎想將他此刻的樣子刻在腦海，她是莫氏的巫女，即便死在封靈鼎里，她也不會忘記他。
轉過身，莫雲面向窗前，口中喃喃自語道：“有句話，好像還沒和你說。”稍稍側過臉，用餘光瞄向床上躺着的睡顏，輕輕低吟“齊雲，我喜歡你。”一陣微風吹過，莫雲的身影從頭到腳，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東南，神廟
莫雲緩緩走進神廟內，白色的羽衣被微風吹起，記得，那一世，花街燈如晝，她等在櫻花樹下，細細地想他的名。
踏上第一級階梯，墨色的發飄起，纏住她的眼眸，那一世，寒江煙火開滿天，她等在櫻花樹下，輕輕地念他的名。
踏上第二級階梯，薄薄的唇勾起，傾盡誰的情，那一世，秋葉落盡百花貸，她等在櫻花樹下，碎碎地喊他的名。
踏上第三級階梯，漫天的葉飛離，帶走誰的淚，那一世，碧水倒映長天，她等在櫻花樹下，痴痴地寫他的名。
踏上第四層階梯，滿地的枯草，哭盡等不到的心碎，那一世，看盡人間悲歡，她等在櫻花樹下，傻傻地刻他的名。
踏上第五層階梯，相思豆紅透，化成相思扣，那一世，數不盡的等待，她在櫻花樹下，靜靜地數他的名。
踏上第六層階梯，櫻花一落七世，荒地春滿樓，那一世，上玄月勾盡回憶，她在櫻花樹下，輕輕地抹去他的名，此世等不到，那就再約，下一個人間……
最後一步，踏進神廟，朱紅的大門重重的合閉，身後，關住的，是數不盡的，紅塵千堆雪。
七丈高的封靈鼎，五位法力高深的莫氏驅魔師，緩緩低下腰，這是對生命的敬重。
莫言站在正北位置，低沉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五行！列陣！”片刻，五個人均勻地分站在五個方位。他們圍着封靈鼎，抬手附於胸前，右手食指與中指豎起，口中念念有詞。突然，在一瞬間，五人連成了一個金光閃閃的五角星，五角星外圍亮起一道圓圈，依次劃過五個頂點，而封靈鼎則位於五角星的中間，鼎中，泛起白色的光，碎裂的地方，有光芒閃出。
莫雲張開雙臂，緩緩飛到半空中，直到飛躍封靈鼎，才緩緩移至鼎的上方。白白的衣裙被鼎中的熱氣吹得飛起，傾世的臉龐，揚起滿足的笑。眼前，突然出現那個雪天，那場飛舞的雪，她坐在雪地中，他緩緩伸出瘦弱有力的雙手，用溫玉般的聲音，笑着對她說：“我叫齊雲哦，莫雲，我的名字裏，也有一個雲字哦。”
嘴角的笑，慢慢地勾起大大的弧度，耳邊，一聲震耳的鐘鳴聲，莫言眼角泛着淚，聚氣吼出最後一句話：“請巫女，祭鼎！”
“莫雲，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
“莫雲，我會一直愛你，愛到我愛不動為止，只要這顆心還活着，我就一直愛你。”
那一聲聲熟悉的誓言緩緩回蕩在耳邊，鼻翼隱隱的酸澀。
“呵呵……”縱身一躍，莫雲勾起一抹幸福的笑“齊雲，我愛你。”
紅紅的火光躍起，那一片白，那個傾世的女子，就這樣，被那片火光吞噬，沒有，任何痕迹……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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