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在徐哥家
展覽中心一樓大廳人頭攢動，人們圍在臨時搭建的水池邊觀賞錦鯉，一米外還拉了隔離線，並有多名工作人員巡視。葛瀟如找到老徐，請他幫助介紹，在幾個名品展位前拍照。
“今天來的遊客超多，有好多特意從上海、南京等地趕來，甚至有廣州來的朋友，都說這次展出規格高，珍品多。”老徐一邊帶他們觀賞，一邊熱情介紹着。什麼昭和三色、孔雀鯉、大正三色，看得虞一清眼花繚亂，稱奇不已。
在杭州，錦鯉並不少見，花港觀魚、玉泉等處都是賞魚勝地，但體形大而優美，色澤如此艷麗的，實在難得一見。她走到一個水池邊，盯着一條長約八十厘米的錦鯉細細觀賞。這條名叫“丹頂”的鯉魚，全身一色銀白，只在頭頂有一塊大紅的圓形圖案，色澤鮮艷，在燈光下發出亮麗的光澤。更令人讚賞的是它遊動的姿態，優雅從容，氣度非凡，虞一清看得不想離開。
在一處水池邊，兩名外地遊客正和工作人員洽談，他們有意購買一對孔雀鯉。虞一清朝水池中望去，被稱作孔雀的幾條錦鯉正悠閑自如地遊動，身上紅黑色斑紋極其艷麗，還閃爍着晶瑩的光澤。葛瀟如一邊聽他們交談，一邊攝影。最終，一位無錫遊客以66萬元，買下了兩條孔雀鯉。
葛瀟如簡單作了採訪。這名遊客爽朗地回答，說自家新蓋的別墅，庭院裏修建了魚池，想買幾條名貴的錦鯉養在其中，剛才已經買了一對大正三色，體型還要大些，花了89萬。老徐問他是否懂錦鯉養殖技術，他笑笑說不懂，但可以請專業公司定期上門養護。
“我只管買魚、觀賞，其餘的事，他們會替我做的。現在服務意識強。”
“這位老兄自我感覺太好，有錢的主兒啊。”離開展位，老徐笑着問葛瀟如有何觀感，是否還想養錦鯉。葛瀟如無奈地搖搖頭，笑道：“玩不起，被這架勢嚇倒了。”
“嗨，今時不同往日，玩風雅也得燒錢啊。人家買四條魚兒，夠咱買套三室一廳的豪華公寓了。”老徐搖頭嘆道。
虞一清見葛瀟如有些失落的神情，柔聲勸道：“他雖買得起名貴的魚，卻未必懂得個中趣味；你雖然不能擁有它，卻懂得欣賞它的美。凡事不能兩全，大可不必羨慕人家，我們這樣也挺好啊。”
葛瀟如轉身看着她，欣慰地笑了。老徐在一旁看着，問：“瀟如，這位小姐是——”
“哦，她是我同事，虞一清。”葛瀟如本想說是朋友，但沒說出口，他想老徐應該能看出的。
“呵呵，是女朋友吧？”老徐笑着打趣，“徐哥我早看出來了，你呀，還不老實彙報。”老徐的神態、語氣一向和善幽默，即便開玩笑，也不會讓人生氣。
葛瀟如咧開嘴笑得開心，為虞一清作了介紹。
老徐一把拉過葛瀟如，悄悄說：“好小子，這女朋友，沒說的！”他伸出大拇指，“怎麼樣，今晚約她一塊兒過來吃個飯吧，讓你嫂子見見她，準保她歡喜。”
“我得問問。”
虞一清在旁邊聽得清楚，微笑着點點頭。
“你看，就是有風度。虞小姐，今晚請你一定賞光，我跟瀟如很熟的，就像自家人，以後常來玩。”
“我會的，徐哥。”虞一清笑得很甜。
下班后，葛瀟如接了她，來到老徐家。
屋子在一條小巷中，略顯破舊了，進門後有一小院，種着兩棵廣玉蘭，庭院深深，倒也別有情趣，是難得的清凈所在。
老徐和妻子都出來迎接，徐嫂見了虞一清便歡喜得很，熱情地拉着她的手，邀進屋裏。葛瀟如將一盒保健品交給老徐，說就坐在小院裏納涼最好，虞一清也說喜歡這院中的景物。老徐得意地轉身對妻子說：“你看，我沒說錯吧，懂情趣的客人都喜歡我這院子。”
“行了，瞧你臭美的，就一破屋子，還值得炫耀？”徐嫂笑笑，從屋裏端來兩杯飲料，“你們坐着喝茶，我再去做幾個菜，好了叫你們。”
虞一清正想跟進去幫忙，老徐起身攔住了，好歹不讓，說第一次來做客，怎能讓她進廚房幹活，並趁機教導說：“瀟如啊，虞小姐可是大家閨秀，你得寵着點兒，別像我，整天擺着爺們的架子。”又正兒八經對虞一清說：“你坐着，要幫忙也得讓瀟如去。記住，哪天他要對你不好，你儘管告訴我，看我怎麼教訓他。”
虞一清看他說話時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
“你還笑，看見嫂子怎麼做的？學着點兒。”葛瀟如也不示弱，故意擱起二郎腿，端着架子教訓她。
“你看，這就欺負我了，我呀，趕緊乖乖進廚房幫嫂子去得了。”
“嗨，原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老徐像是吟唱起來，“行啊，見你們怕了，就讓你們在這兒打情罵俏吧，我進去幫忙嘍。”便笑着，起身進了屋。
虞一清朝葛瀟如瞪一眼，也跟着進了廚房，葛瀟如忙起身跟着。
徐嫂正忙着料理，見三人都進來了，便責怪老徐沒招呼好客人。虞一清笑着說：“徐哥，你們去外面喝茶吧，我幫幫嫂子。”
徐嫂忙不迭地說：“不用，不用，這就快好了，你快到外面坐着去，廚房裏太悶熱了。”
“沒事的，我喜歡做菜，就讓我偷學幾道徐嫂的私房菜吧。”
徐嫂還想推讓，葛瀟如插話道：“也好，你不讓她做她才不開心呢，你倆廚藝有得一拼。”
“行了，你就陪徐哥坐外面喝茶去吧。”虞一清笑着走到水池邊，幫徐嫂打起下手。
又忙活了二十分鐘，餐桌已擺滿了菜，佈置停當，徐嫂才出來叫他倆進屋。
四人剛坐定，徐嫂便不停地誇一清，說她不僅漂亮，氣質高貴，又聰明賢惠，廚藝精湛，一道梭子蟹做得色香味俱佳，她都自嘆不如。
“瀟如啊，今後你要多帶一清過來哦，我們兩個真是投緣，說不完的知心話。”她邊說著，邊往虞一清碗裏夾菜。
老徐見妻子這麼開心，也樂呵呵地笑道：“你嫂子可難得這麼誇獎別人的，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
徐嫂聽了，伸手拿筷子敲了一下他腦袋，哼道：“好你個徐哥，這話什麼意思？”
葛瀟如笑道：“這不明擺着在誇嫂子嗎，就說你也還年輕漂亮啊！就這意思，對吧徐哥？”
“是，是，就這意思。來，敬敬兩位漂亮又賢惠的美女，辛苦了。”
徐嫂端起酒杯，對虞一清笑道：“聽男人說話，你得盯着他的眼睛，看清他的真面目；千萬別學電影裏那樣，傻傻地靠在他肩頭聽他瞎吹。別讓他們的花言巧語迷糊了，多數話不靠譜的。”
虞一清笑着點頭：“說得好，我記住了！”說著，跟她碰了碰杯，喝了點紅酒。
飯後，四個人坐在院子裏喝茶，聊得很盡興。虞一清說起很喜歡這屋子，老徐感慨道：“是啊，住了十多年了。一所房子，住久了才有感情啊。當初買下時便宜得很，現在這地段可值錢了，前幾年西湖南線工程改造，街口那邊都拆遷了，幸好這兒得以保全，但說不定什麼時候也會被拆。這年頭，啥東西都變化快。”
“拆了也好，換套新房，改善居住品質。你沒見現在房子多貴啊，至少我們不用買房，落得輕鬆。”徐嫂為人向來很樂觀。或許就是因為心態好，整天樂呵呵的，很開朗，所以更顯年輕。
“我可不想住那些高層，多不自在呀。”老徐說著，轉念一想，問道：“對了，瀟如，你那新房該考慮裝修了吧？年輕人，還是住新房好，時尚。”
“這個嘛，我還沒考慮好。”葛瀟如說著，朝虞一清看看，“你說呢？”
“哈哈，現在得一清說了算。”徐嫂得意地說。
虞一清略帶羞澀地笑笑，沒有說什麼。
“我早勸過你了，早點考慮人生大事。放着身邊這麼好的姑娘，虧你磨蹭到今天。你呀！”老徐邊數落，邊幫他添了茶水。
“那也得人家肯答應才行啊。”徐嫂在一旁幫着一清說話。
“我這老弟，人品才華一流，就是貪圖安逸，裝作清高，人還真不錯。我看你們啊，天生一對，那才叫絕配。”老徐正兒八經說道。
虞一清笑着朝葛瀟如一眨眼。“缺點很多，我一定虛心改正。”他認真回應道。
離開老徐家已經很晚，徐嫂一路送出來，看着他開車駛出巷口才停步。虞一清朝她最後揮揮手，對身邊的葛瀟如說：“徐嫂她人真好。”
“是啊，我跟他們熟識多年了，一直像兄長嫂子一般看待。徐哥他很受人尊敬，人緣好，特重情義。他人生閱歷豐富，起起落落的，這些年也不容易，幸運的是有徐嫂一直陪在身邊，不離不棄。”
“很羨慕他有這麼一位漂亮又賢惠的妻子，對吧？”她側過臉，笑着問。
“說不羨慕那是假的。”他也轉過臉望着她，“但我現在不必羨慕別人了，因為我有更好的！”
她只覺兩頰微微一熱，也不說什麼，嬌羞地靠在他肩上。過了會兒，忽然問：“他們沒孩子嗎？”
“怎麼說呢，徐哥跟前妻有個兒子的，早些年他生意失敗后離了婚，她帶着孩子走了。她總認為徐哥老愛闖蕩，缺乏安全感。徐嫂嫁給他時還很年輕，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清貧日子。中途又做過別的生意，也是起起落落的，最潦倒時把老家的房子都賣了。徐嫂一直沒有生育，聽徐哥說起過，是他的問題，所以對徐嫂一直感到愧疚。”
“哦，那徐嫂可真不容易。”她輕輕嘆了一聲，“她人很漂亮，性情又好，年輕時一定有很多人追求。愛情可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她望着窗外。
車子已經行駛在南山路上，一對對情侶相依相偎，有的還在湖邊大樹下深情相擁。她回頭望着葛瀟如，又將臉輕輕貼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