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魔族痕迹
言家,東南角一間議事廳里。
言敬親自斟了杯茶遞給言逢歡:「尊上此次提前出來可有大礙?」
言逢歡一向是閉死關的,言家也從來沒有提前打擾過她。
他沒想到言空幾人真的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到令牌,更沒想到他們三個能想出讓兩兄妹去找人的荒唐辦法。
「無礙。」言逢歡笑着回答了一句,看了眼言敬身後,臉色心虛的三位長老,「說起來,言空他們都知道搬救兵,你倒是熱衷做孤膽英雄。」
聽出了言逢歡話里的調侃之意,言敬苦笑:「呃,尊上,我……」
「行了,先坐下吧。」言逢歡說了話,幾人這才依言落座。
言逢歡把玩着杯蓋,看着言敬饒有興趣地問道:「說說吧,為什麼修為會突然壓不住?」
她閉關之前探查過言敬的修為,憑現在的靈氣濃度,他兩百年內都碰不到化靈境的邊,況且她還留下了一枚丹藥,可以壓制修為。
御雷手印只是最後的手段而已。
言敬坐直了些:「大概在三年之前,靈氣進入我經脈后運轉的速度突然加快了很多,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在刻意推動。只是我內視靈宮很多次都沒有發現異常。」
「後來這種推動的速度越來越詭異。拜訪過一些前輩后,我試圖停止修鍊,但不管我是否主動運轉功法,我靈宮內的靈力一直在增長。到了最近一個月,幾乎是每天靈力都會翻一倍。」
「那丹藥你吃了嗎?」言逢歡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問了一句。
言敬苦笑:「吃了。那丹藥吃下去之後吞噬的速度變緩了,只是,靈力依舊在增長。最後我便打算用御雷手印拼一拼。」
「守好心神,我要探一下你的經脈。」言逢歡點了點頭,心中有了定論,於是對着言敬說了一句。
言敬信任地閉上了眼睛。
言逢歡指尖有一絲銀白的流光竄出,進入了言敬的心臟處。
言家歷代都是木屬性的修行者,言逢歡神識順着功法運轉的經脈慢慢走着。
言敬突破了四層祭靈境后,曾經只能積蓄在靈宮的靈力,現在濃厚到在所有經脈里都可以氤氳出淡綠色的霧氣
只是除了魔族,沒有人能看見,經脈上纏繞着的無形無色的魔氣。
像是一隻只貪得無厭的惡鬼,正直接透過經脈、穿過身軀貪婪的吸取着天地間的靈氣,而這些靈氣進入經脈又悄無聲息地化開,和功法凝練的靈氣融為一體。
言逢歡的神識化出一個面無表情的小人,渾身閃爍着銀白色的雷弧。
她不再移動,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經脈上所有的魔氣卻突然像是找到了什麼源頭,盡數朝她身上爭先恐後地匯聚了過來,又被雷弧吞了乾淨。
做完這些,言逢歡收回了神識。
言敬等人恍無所覺。
「沒事了。」言逢歡衝著言敬道,「沾染了些魔氣,已經清掉了,你最近把精力放在穩固境界上,不要着急修鍊。」
言敬低聲應是,但注意力已經被言逢歡所說的魔氣吸引走了:「魔氣?是傳承中說的……那個魔氣嗎?」
「不錯。」
「可是,不是說——」言敬想到此刻還有小輩在,又收住了口。
「沒事,既然這東西又出現了,那讓他們早點知道也沒什麼不好。」言逢歡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道。
言逢歡開了口,那言敬自然不會違抗,於是提出了疑問:「不是說在後靈時代,有三位神靈已經將世間所有的魔氣抹除乾淨了嗎?」
「呵,抹除乾淨……你可知魔氣從哪裏來的?」言逢歡意味不明地乾笑了一下,問道。
「魔氣像是魔族的"觸手‘,據說他們可以通過魔氣吸食各種力量為自己所用,不過魔族也隨着那三位神靈一起消亡了。」言敬努力回憶了一下,才勉強回答道。
傳承里記載的這些東西,對於現在的人來講宛若天方夜譚,就連他也沒有仔細研究過。
「魔族啊。」言逢歡面無表情地說著,「那是后靈時代,誕生於混沌深淵的一種生物,它們無形無相,無親無友,可以是任何東西所化。混沌深淵可沒有什麼靈力存在,因此此族多靠吞噬世間惡念、怨力、濁氣來增強力量,並且——」
說到這裏,言逢歡突然停頓了一下,有些古怪地笑了下:「他們其實最喜歡的是吞噬同族。」
連神的血肉、神魂都要排在其後。
「嘶——」不知道是誰深吸了一口氣。
「后靈時代,神族跟他們有過數不清的戰鬥,最後是三位主神以神魂和世間靈力為代價,這才囚禁了所有魔氣和魔族。」言逢歡看着面色震驚的眾人,強調了一下,「是囚禁。」
不是抹除。
幾人面色肉眼可見地變白。
光是聽這樣的描述,就知道那魔族是多麼難纏,連真正的神都潰不成軍,如果魔族重新回到這個世間,那,憑他們這些人……
一時間,就連言敬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半響,言敬艱難地開口:「那我身上出現魔氣……是因為什麼呢?」
難道已經有魔族出現了嗎?
「既然是囚牢,一萬年過去了總歸是有裂痕的。」言逢歡搖了搖頭,「況且,這世間,充斥着這麼多怨力、惡念,但凡有一絲魔氣泄露,那麼誕生一個新的魔族也只是遲早的事。」
「那,沒有辦法了嗎?」大長老言空此時也找回了心神,有些絕望地問道。
除了看不清底牌的言逢歡,他們最高的戰鬥力就是剛剛踏入化靈境的言敬而已。
言逢歡見一群人面色凝重,她倒是突然笑了:「別怕,只是一點魔氣而已,離魔族出現還早着呢。」
她看向言敬:「不過,這東西既然已經出現了,那關於魔族的事情也儘快通知該通知的人罷,早點做好準備也是好事。」
言敬有些沉重地點頭,原本以為只是神話傳說的東西,卻突然變成了真的,荒誕又恐怖。
向言逢歡辭別,言敬和幾位長老下去商量具體的事情了。
兩兄妹也跟着揖禮,準備一起離開,然而言逢歡卻開口留了人:「你們兩等一下。」
言靈有些疑惑:「尊上有什麼吩咐?」
「你們兩是雙生子嗎?」不同於言敬等人的嚴陣以待,言逢歡似乎對魔族重現的事情完全沒有興緻,反而好奇地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呃,是的。」言靈小心翼翼地看了言寂月一眼。
「說起來,雙生子的天賦一般都是不相上下的。」言逢歡摩挲着手腕,「你們倆這種情況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
見言靈有些局促,言寂月淡淡出聲道:「天生的。」
「你們父母都是修士嗎?」言逢歡彷彿沒有看到兩人難看的臉色,繼續問道。
「不是,我們的父親是普通人。」言靈輕聲回答道。
「哦?」言逢歡眼中興味之色濃了起來,突然看向言寂月,「你可想知道是誰奪走了你的天賦?」
兩人突然目光直直看向了言逢歡。
「別這樣看着我。」言逢歡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只是熟悉她的人才能發現她此時笑容中帶着點冷意,「你身上的咒術惡毒得已經到處都能飄散着味兒了。」
「咒術?」言靈比言寂月還要激動,她完全顧不得禮儀,驚呼出聲。
言寂月抿唇不語,只是突然捏緊的拳頭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奪靈之術。」言逢歡淡淡說道,說完她咂巴了兩下嘴,「說起來這咒術施展的代價可不低。」
「尊上……」言靈平時看起來大咧咧的,但此刻卻竟然有些惶恐地開口,「尊上可、可知道解法?」
彷彿非常害怕言逢歡的回答。
言逢歡看向眼睛已經紅了的言靈:「我既然開了口,那必然是能解除的。」
「只是,這術法的施術者必須得是至親之人。」
至親之人。
淡淡的話如同驚雷炸響在兩人耳邊。
言靈突然就瞪大了眼睛,原本忍住的淚水頃刻低落:「她怎麼敢!她憑什麼?」
聲音中帶着顫抖,亦有壓不住的憤恨和痛苦,她似乎一瞬間就確認了誰是施術者。
言寂月口中咬出了血,拳頭攥得死緊,青筋暴起。
言逢歡眼睛盯着窗外的天空,淡淡道:「這個咒術下咒的代價已經不低,而被破咒的話,輕則修為全廢,重則暴斃而死。」
「你們兩既然是言家後人,自然也受我庇護,這個咒我解起來並不費力,至於要不要解咒,我想還是應該你們自己決定。」
說完她靠在椅背上不再動作,也不催促兩兄妹。
「哥,我去找她!」言靈一隻手摁上了言寂月的肩膀,意圖安慰兄長。
「不用了。」言寂月終於出聲,聲音沙啞,「我先回部隊一趟,回來后……我自己去找她。」
「哥!」言靈有些急,」現在當務之急是早點把咒解了呀!「
錯失了這次尊上解咒的機會,萬一尊上再也不出手了呢?
「當務之急是先把魔族的事情報告上去。」言寂月閉了閉眼,對言靈道。
「你!」言靈急得跺了跺腳,恨聲問道,「你是不是在擔心她?」
見言寂月神色暗了暗,她恨鐵不成鋼:「她都沒有把你當兒子,你為什麼還要猶豫!」
「言靈!」言寂月轉頭,聲音里有些無奈,「別說了。」
要不要立刻恢復天賦,對他來說並不是首要選擇。
魔族這件事情,華國對此一無所知,如今大敵當前,他早點回去,就是給華國多點準備時間。
「尊上!多謝您的指點,但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須先行離開了。」言寂月轉身對言逢歡行禮,帶着衷心的感謝。
「嗯。」言逢歡淡淡地應了一聲,她對這兩兄妹的印象不錯,於是又道,「你考慮好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言靈眼角還帶着淚,驚喜地看向言逢歡:「尊上!」
言逢歡好笑地看了眼言靈:「我可沒說必須得現在解。」
言寂月亦是驚訝地抬起了頭,想要說什麼,最終卻只是又深深行了個禮。..
兩兄妹離開了,這處僅留下了言逢歡一個人。
窗外太陽漸漸落下,室內光線開始昏暗。
她靜靜地坐着,身形隱在黑暗中,臉上看不清表情。
白皙的右手上一團魔氣正在不斷蠕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