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宗教調查研討小組
洪川市,非自然現象研究所。當鄺鐵君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整間屋子已經擠滿了在一個小時之前就被寧波集體訓話過的探員們。寧波眉頭緊鎖,鄺鐵君看得出來自己這位老搭檔的心情非常糟糕。非自然現象研究所之所以在這起案子中表現得一直不盡人意,責任不僅僅在這些早就習慣優渥工作環境的探員身上,寧波本身缺乏領導經驗同樣是難逃其咎的。當然,鄺鐵君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這樣評價寧波,因為自己同樣什麼忙也沒有幫上,就連送光沐雨這麼一個小姑娘回洪川市都沒有完成,他現在再以領導的身份訓斥這些下屬,他自己都沒有這個臉面。同樣的,寧波此時的臉也是通紅,除了剛剛的訓話導致情緒有些激昂以外,自己對自身的不滿也讓寧波很不自在。
“已經開始了嗎?”鄺鐵君低沉着聲音,“柴之雅已經帶回來了,我會馬上安排人綜合了解案情的。唐元清那邊又有事情發生了,應該是宗教方向的人有所行動了。”
“你應該直接說是‘秋元新臣開始行動了’。”寧波說道,“你先過來,柴之雅的事情我們可以先放一放,或者讓麗華去做這件事情。”他朝鄭麗華拋了個暗示,鄭麗華馬上點點頭表示領命。“唐元清之前已經跟我們說明了鄢教授他們碰到的那個怪物,我們已經對這個事情展開了調查,結果的確有些出人意料,”他停頓了一下,順手把一份資料交到鄺鐵君手上,“或者說我們本來應該預料到的,畢竟是在情理之中。”
鄺鐵君翻看了那份資料,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已經瞪大了,他的心中也已經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重量——那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有多麼可怕,而是他意識到這一次的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各位,你們相信‘精神’的力量嗎?”寧波問道。他一手撐着桌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沉穩,實際上寧波本人也有些戰慄——他當然害怕,這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概念,但是他也同樣很激動,因為這就是非自然現象研究所的研究領域。從二十年前超越已有科學概念的“機能強化”開始,祝四方就已經囑咐過,以後的研究會越來越嚴峻,甚至概念會越來越匪夷所思,案情的內幕也會越來越恐怖,只不過那時候寧波和鄺鐵君小看了這句話的分量,現在他們終於理解了祝四方作為老一輩探員的遠見。“秋元新臣在十年前日本體制內一個保密的科學薈萃上發佈了一篇並不起眼的學術報告,提出了人的生命是由一種被他命名為‘希望因子’的精神力量維持的,甚至還在文中提到了在未來利用這種力量達到長生目的的瘋狂假想。當然,這篇文章篇幅不長,觀念也過於荒謬,而秋元新臣本人就被科學界視作是瘋子,自然沒有科學家進行反駁或者論證。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寧波沒有繼續說下去,似乎是因為不希望自己一旦誤判會給所有探員形成錯誤的第一印象。
“我來接著說。”鄺鐵君已經和寧波形成了非凡的默契。這個時候他能察覺寧波的迴避是在忌憚什麼——寧波作為非研所的最高指揮,他的所有言論都是不可隨意更改的,一旦說出了口就沒有辦法收回去。但是自己不一樣,自己是宗教調查的指揮,直接對寧波負責,就算決策失誤,名義上也是寧波責備自己,最多吃個處分,重新下達命令就行了,所以這個話只有自己才能大膽地說出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麼一篇沒有實際意義的論文為什麼會出現在保密的文件里?再回想一下,二十年前我們向日本政府提出讓秋元新臣為‘機能強化’一案作出回應的時候,他們裝聾作啞,有意的在庇護秋元。那麼這一次,會不會又是秋元在日本政府的默許下進行的對我們的復仇?看上去荒謬的理論實際上會不會已經經過他們政府長時間的驗證讓可行性達到一個可怕的檔次了?”
寧波沒有對鄺鐵君的話作出評價,但是他的態度看上去就是默認了。“也許你們會問,既然是保密的文件我們是怎麼得到的,我可以告訴你們,是我們拜託祝遠方校長在國安部技術處的高手弄到的,費了好大勁呢。”寧波說道,“這個猜想是我們非研所首先提出來的,在證實之前所有的工作已經全權交到我們手上了。因為這涉及到國際間的問題,所以再找到確切的證據之前,我們只能讓唐元清在青銅鎮進行調查,對外還是以洪川大學的名義進行。”
“等一下!”鄺鐵君一下子忍不住了,“姓寧的,你剛才說什麼,怎麼還能讓鄢教授他們繼續留在那裏呢!你倒是跟上面說一下,這個事情很嚴重,本來應該讓我們內部人員來做已經很危險了,現在不僅僅讓唐元清一個編外的調查員主持,甚至還把群眾涉及進去,這是要······”鄺鐵君想起了祝遠方、祝四方當年迫不得已的決策,最終卻依舊是戴功領罪,他不想再說下去了。
“當年沒有別的選擇了,那麼現在就有嗎?”寧波嘆了一口氣,“秋元是被日本政府刻意庇護起來了,他們也不會承認這件事情和他們有關。我們非研所,一個國家級機關,難道是以宗教調查這種明明下屬部門就能完成的工作名號大張旗鼓到青銅鎮去嗎?還是說我們直接提出這件事情可能跟秋元有關,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驚動日本政府?我也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和田老商量才這樣決定的。至於鄢教授他們的事······我也是希望通過他們讓洪川大學的名義更加真實。如果他們真的察覺到我們真正的意圖,我會把他們親自帶回來的。我擔全責,你放心好了。”
“不是誰擔責的問題,我······”鄺鐵君實在是找不到理由反駁。他和寧波一樣,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事實也同樣擺在眼前,儘管之前的例子刻骨銘心,儘管不祥的預感深深籠罩,但已經沒有更好的方法了。“我會跟鄢教授他們說明的。”
“還有‘魔鬼’的事情。”寧波說道,“我記得科研那邊的工作也分到你手下了對吧?”他是在跟鄺鐵君說話,平常‘姓鄺的’叫慣了,全名從來沒有喊過,現在突然這麼稱呼總有些不適應,再加上又在開會,寧波又不能像平常一樣叫‘姓鄺的’,所以他乾脆省略了稱呼。“那篇論文我已經發到你的郵箱裏了,你現在把研究的工作交到科研那邊,不惜一切代價,爭分奪秒驗證秋元說的那種可能性。實在不行就和首都軍事醫院那邊的人合作。我懷疑這是秋元實驗生產出來的失敗品,而且有着及其恐怖的力量,甚至可能綜合了之前‘機能強化’的力量,而且經過二十年的完善更加強大。”
“我馬上去辦。”鄺鐵君點點頭,“青銅鎮那邊,就交給唐元清嗎?”
寧波苦笑:“我在出發之前就已經私下會見了他。我把三支‘機能強化’的藥物交給了他,他現在在自己身上用了一支,給鄢教授用了一支,為的就是他們分開調查連續殺人案和宗教調查兩案的過程中,一旦發現真的和秋元有關,他們好在秋元的人手下自保。現在他應該還有一支用來備用,我想,以他的能力和智慧,不會出問題的。”
“你太亂來了。”鄺鐵君說道。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寧波問道。
鄺鐵君愣了愣,看着一屋的探員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似乎就是在猜自己的立場。鄺鐵君同樣苦笑,搖搖頭:“恐怕······我會和你做出同樣的決策。”說完,他拿着資料徑直走了出去,他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麼。寧波是對的,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耽擱下去了。
“一組,你們跟着鄭秘書去審訊柴之雅,弄清楚她到底和宗教方有沒有關係。”寧波下令道,“注意,在這個過程中不要讓她察覺我們在調查宗教方。二組,”他終於體會到當年祝四方分配任務時的從容,那是經歷過一整夜的深思所醞釀出的方案——年輕的時候他曾羨慕祝四方是多麼的威風,現在他經歷了兩個晚上的調查和集中討論,他才敢這樣果斷地作出安排,“你們跟我一起,繼續跟進國安部那邊的消息,並隨時準備支援鄺所那邊的調查!”
領命的探員們紛紛離開會場,經歷過集中訓話之後,這些探員做事起來果然麻利了很多。現在,會場空空蕩蕩,寧波一個人還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默默低下了頭。“我已經做好那種覺悟了。”他在心中默默說道,“我們都是有能力的人,非研所絕對不能就這樣消沉,尤其是在我手上。我要讓祝所看到我們的力量,不惜一切代價!”
“祝所會為我們驕傲的。”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寧波回過頭,只見鄺鐵君正看着自己,“我保證全力以赴。”他伸出拳頭,寧波笑了,也伸出拳頭碰了碰。“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