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們打算去外面找魔物,我就不跟着一起去了,其他人我也不是很熟悉,這幾天我都一個人上山,有時候走得累了,就在路邊坐一下。
偶然間看到了玹竹輕。
難得只看到她一個人上山,前幾日剛驅除了魔物,我以為她得在客棧里休養一陣子,看她好像恢復得很快,光是從步伐上來瞧,已經完全沒問題了。我坐在路邊的石塊上,她從這裏路過,也很快看到了我。
眼神一下子就冷漠了下來。
“你怪我也沒用。”我心裏是有些愧疚的,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我親眼見過她跟那個魔物朋友……實在有些太離譜,怎麼會有人能跟魔物當朋友。
光是看着就知道她們友誼深厚。
像我這樣子的,自然是不太能理解,愧疚歸愧疚,我依然覺得我並沒有做錯,“你那朋友也不想看到你為了她,而變成那副樣子,傷心也該是有節度的。”
她沒有理我。
筆直地往前走,這個山上的魔物我雖然已經清理了不少,但魔氣依然是存在很多的,近日不論怎麼做都會越來越多,我也沒辦法確定上山的人會有多少,如果我看到了,我必然是勸人離開的。玹竹輕那腳步雖然已經有些力度,畢竟是剛恢復傷,我跟着走了過去,“你一個人上山,不怕會有……”
我突然想起來,魔氣並不會傷害她。
閉了嘴。
但跟着都跟着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繼續跟着走了一段。
“我說。”要趕上她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我歪頭看着她,講道:“如果你想讓你的朋友回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用你管。”
“我發現你這個人,很倔強。”
她好像生氣了。玹竹輕繼續往前走,腳下的路也越發的窄小,再往前就連泥地都看不大到,只剩下一堆雜草了,我問道:“你打算去哪?”
“你沒有自己的事情嗎?”玹竹輕看向我,“你是山門的人,要除魔我攔不住你,怎麼現在連走路都要管?”
“這山上很危險。”
“我知道。”她執意要走,加快了腳步,我步子才稍慢一些,她就已經越過我很多,快跟不上了。
看她這個樣子,我也不多作阻攔,既然走得那麼快,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眼看着時間也差不多。
我該回去了。但又覺得多少有些疲倦,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從眼前的高度往下看去,能看到一整個鎮子,這樣看去,才發覺這個地方看起來很龐大,實際上也只有那樣的地界,繁華的區域有很多房屋,一條不算是平整地大道,從屋子中延伸出來。
時常看着這樣的事情,就會覺得或許是自己尚且很渺小。
同行人總是保守地去談論自己的意見,我也時常害怕自己過於愚蠢,惹人嘲笑。小的時候便經常如此,劍修無論走到哪裏,都被人說是淺薄。因為只要揮劍就行了,好像不需要走法修那樣漫長的路。
年輕的劍修出門的時候,無論如何都會接受到很多不同的意見,有一半的劍修都會在各種善意當中,轉而去成了法修,法修的基礎數量太大了,已經整理出了很自洽的一套方式,照着那個法子去修鍊,成功的結果能夠比較容易被把控住,但劍修不一樣了,入門的門檻很低,常年修鍊的方式也只有一種,光是從外在看,是很難看出差距的。
在那樣的情況下,我自然知道法修能更加容易實現目標,但我修鍊也並不是為了能真的達到什麼境界,只是想從那些嘈雜當中,找到一絲安靜。
我不知道坐在這裏,發了多久的呆。只知道抬眸的時候,天色已經將暗了。起身打算要離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玹竹輕分明是從我左手邊的路走的,應該是在山上饒了一圈,又從我身後下山來了。
我看着她眼眶也紅了,才說道:“回去了?”
玹竹輕瞥了我一眼,“不然留在這裏做什麼?”
“你這樣子一看就哭過……”我剛想問她為了什麼,玹竹輕的神色就變了一下。
“那麼明顯嗎?”
我點點頭。
她有些懊惱,在原地沉默了幾秒鐘,不打算往山下走了,我看她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好像是打算再停留一會兒。
“晚上魔物更多。”
“傷不到我。”
“只是有些魔物不想傷你……”我心想說,這體質雖然特殊,但也不是所有都是這樣的,“你不走的話,我可以留在這裏。”
玹竹輕大抵是討厭我的,但我真的不打算走,她也沒有辦法。瞥了我一眼之後,也安靜下來。
夜晚的空氣很安靜,如果忽略四周的蟬鳴蛙聲。
從空氣中流露出來的一些傷心,也叫人難以忽略,我在糾結要不要同她解釋一下,話到了嘴邊,又完全沒辦法說出口。魔物的傷害誰都是知曉的,她既然那樣做了,自然是有自己想要的東西,與她不同的是,我能看到魔物給她帶來的損害,但我也只能看到這個。
我看不到她的傷心。
我知道她在傷心,但我根本無法理解這個傷心到了何種程度,從我的角度來看,只能對她跟魔物的友誼,感嘆一句“好深厚的友誼”,我根本無法理解,即使要損害自己的身體,即使知道這根本沒有意義,也想要留下朋友的蹤影,這背後隱藏着的難過是什麼樣的程度。
我沒辦法理解。
所以我能輕而易舉地同她說,“別難過了。”
玹竹輕側目看向我,“我知道我不應該怪你的。”
我也覺得如此,又聽到她說,“可如果不將這種怨氣,怪在你的頭上,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為了我才消失,我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想繼續呆在這裏。可為什麼要因為我……”
玹竹輕一邊說,一邊又落下了眼淚,“我沒辦法從這種愧疚里解脫,我想找辦法讓她回來,即使這樣的可能並不多。”
她道:“即使再渺茫的機會也好,你為什麼要將它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