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預料之外
母親會同她說哪些話,會以怎樣的方式罰她,回來的這一路上,宴清黎一直在想。
針對每種情況,她都想了應對方法。
用一個詞來總結,就是認慫。
她與母親其實都不能很認可對方的行事,彼此也無法溝通,如果針鋒相對,只能兩敗俱傷。
母親能承受住這樣的“傷”,她不能。
她一不掌家印,二無人偏愛,唯一能護着她的人在西郊,所以她無底氣、無能力。
現實面前,識時務,方能夠最大限度減少對自己的傷害。
將所有可能在腦中過了一遍,宴清黎深吸一口氣,繃緊神經出了馬車。
然而,腳落在地上,視線觸及府門前準備離開的一隊人,她隱約有種感覺,可能出現了她預料之外的情況。
那隊人里唯一的女孩子注意到她的凝視,警惕望過來,帶着審量。
半晌后,試探詢問,“是宴姑娘?”
宴清黎已經走到他們旁邊,點點頭,“元寶姑娘,你們這是從西郊剛回來?”
“是啊。”元寶從馬車上輕巧躍下,“本來可以早早回來的,但是有位老太想雇我們送她回京。打包東西花了些時間,顧及老太的身體,我們路上不能走太快,又花了許多時間。”
“到今日,終是把人送到了。”她對着宴府的府門揚了下下巴。
宴清黎的心跳隱約加快,心底有期待和歡喜在滋生,“那位老太太是否不愛笑,總是肅着臉,腕上戴着一串小葉紫檀佛珠?”
元寶點頭,“姑娘認識?啊……瞧我這話說的,姑娘定是認識的,您的那位老僕,喚這位老太老夫人。”
老夫人,祖母!
宴清黎迫不及待想見到她,簡單跟元寶道別,她提起裙角快步往府中去。
宴夫人先於宴清黎下的馬車,出了馬車未等她,逕自走了。
快到她的院子時,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擰眉看去,張口就是教訓,“着急忙慌做什麼,你看看你的步搖飛到哪裏去了,禁步都壓不住你的裙角!”
“母親,祖母回來了,剛到家。”宴清黎明眸璀璨,嗓音歡快,便是戴着面紗,都能讓人想像到被遮住的明媚笑容。
這是宴夫人第一次見到她這般鮮活的模樣,心中有股很怪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
在她想要分辨清楚的短短時間,宴清黎已然從她身邊飛過,看不到了。
“……至於這麼開心么,不過幾日未見而已。”
若是宴清黎聽到了她這詢問,定會毫不掩飾地承認,就是這麼開心。
她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是同祖母在一起的,祖母代替爹娘,給予了她成長需要的愛、關心還有教導。
在宴清黎這裏,祖母是比爹娘還要重要的存在。
一路奔至南山小院,宴清黎看到好幾個熟悉的面孔。
“姑娘來的巧,老太太方才還念叨您呢。”有位灰衣的嬤嬤一手端着茶水,一手幫她推開門。
“阿諾嬤嬤你也回來了。”宴清黎在身邊停了下,雙手接過她手中的茶水,朝着她俏皮眨眼,“我幫祖母送過去。”
“姑娘您慢點,當心燙着自己。”
宴清黎遠遠應了聲,直到轉進內室,才放緩腳步,探頭往裏看。
宴老夫人坐在藤椅中,閉着眼睛,眉目中帶着倦色。
她身後有個丫鬟在幫她按肩膀,看到宴清黎進來,剛想提醒老太太,就見宴清黎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雖然她很快恢復手上的動作,但還是被宴老太太感覺到,“怎麼停了?”
她說著,睜開眼睛,注意到正悄悄靠近的宴清黎。
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祖母,您怎也回京了?”
她捧着熱茶,乖巧坐在宴老夫人旁邊的位置,“都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您。”
宴老夫人瞥她一眼,揮手讓丫鬟出去了,不答反問,“去哪兒玩了,這一身看起來不錯,鮮嫩嬌俏。這面紗選的也好,點睛之筆。”
宴清黎眼眸彎起,帶些小驕傲,“青歲幫我選的,我們去了趟慈安寺,還抄了幾部經書奉在了那裏。”
“慈安寺確實不錯,藏經閣中藏着許多大師的孤本,過了這兩日,你再陪我去一趟。”
“好嘞。”宴清黎果斷應下,將茶水送至宴老太太手邊,然後轉至她身後,“祖母你繼續喝茶,我來給你捏肩。”
宴老太太意味深長看她一眼,“在外邊遇到什麼事了?”
“哪有什麼事。”
“把面紗摘了,讓我看看。”宴老夫人說完,不急不緩輕抿茶水潤嗓子。
她不會催促宴清黎,只會等着她回應。
宴清黎着急來見人,把面紗的事情給忘了。
現下經她提起,才想到這茬。
這事怎麼都繞不過去。
她總不能能傷好了再來。
“祖母您真要看嗎?”
宴老夫人給她一個你自己看着辦的眼神。
“那您做好準備,不要被嚇到了。”
從她這兒得不到答案,祖母不會為難她,卻會問別人。
與其從別人那兒得到的答案,不如由她說出。
宴清黎猶豫片刻,一鼓作氣把面紗摘了下來。
少女一半的臉光滑白皙,膚若凝脂,而另一半,肉眼可見的紅腫。
雖說稱不上駭然難看,但是自己連罵都不捨得的姑娘,卻變成這樣,宴老夫人心中噌的竄出憤怒的火苗,手掌拍在桌面上,“誰打的你!”
宴清黎重新將面紗戴上,“沒誰,這其實是個意外。”
宴老夫人不相信,直直盯着她,眼神銳利,唇瓣緊抿,本就嚴肅的臉變得更加冷肅威嚴,很有壓迫感。
宴清黎一點兒不害怕,半蹲下來,下巴搭在她的腿上,拉起她的一隻手,“祖母~我真的沒事。您知道的,我不會讓自己吃虧。這事就讓它過去,您不要問了,好不好~”
“日後有您在,有您撐腰,誰都欺負不了我!”
“祖母?祖母~”
女孩子一聲聲撒嬌般的呼喚,準確軟化宴老夫人的罩門,她恨鐵不成鋼掃她一眼,“行了行了,不問了。”
“祖母最好啦!”宴清黎張開手臂抱住她的腰,笑的像是一朵花一樣。
宴老夫人任由她動作,唇角揚起無奈縱容的弧度。
“對了,祖母,您還未說您怎突然回京了?路上可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