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紅色繡花鞋八
氧氣一點一點地被奪去,謝寧身不由主地張開嘴呼吸,兩齒相碰,松木香之中摻雜着淡淡的血腥味。
少年環在她腰間的手越收越緊。
如一條越掙扎束得越牢的繩索,謝寧有些難受地扭了扭身子,卻聽見許扶清難耐地輕哼了一聲,“嗯,哈,別這樣。”
這下子,她不敢扭身子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還有,他的聲音變得很奇怪,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但又不難聽,反而莫名會惹人喜歡,像是受了欺負發出的祈求音。
系統的機械音已經不在。
說明好感值沒錯,它確確實實地升到了正十五,她驚訝過後又不知該怎樣擺脫這一局面,總不能一直保持這樣吧。
夜色濃稠得如化不開的墨,黑沉沉地壓下來。
就像壓住了她的胸口。
謝寧望着看似靜謐祥和的天空,腦子還是有些清醒的,知道他們現在不是在房間,而是在院中的草地里,羞恥感瞬間湧上來。
但沒幾秒謝寧身子又軟了,實在怪不了她,對方遵循着本能的吻實在令人招架不住,迅猛地蠶食着自己,無處可逃。
不行了,萬一被人發現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手往上挪,撐到他清瘦的胸膛上,想用力地推開,卻聽到一陣腳步聲和隨之而來的交談聲,生怕驚動過來的人,動作一頓。
“少如,收手吧。”
一道陌生的女聲,語氣聽得出帶着一抹小心翼翼。
林少如低頭望着手背上的傷,眼神冷漠,似嘲諷地回道:“收手?你說得倒是輕易,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少如,我知道很難,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粉衣少女着急地上前一步攥住他的手腕,“求求你不要繼續下去了,我們離開西京好嗎?”
說到最後哭腔抑制不住地放了出來。
而林少如似乎不為所動,推開了她的手,略帶玩味兒地問:“叶音,你這般對我,可是因為喜歡我?想嫁給我?”
叶音眼含淚水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兩人的身影倒在青石板上,被月光拉得很長。
“但。”林少如頓了一下,抬手還算溫柔地拭擦着她流到臉頰的眼淚,似毫不在意地笑着說,“我不是男人啊,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便跟那些宮中的太監別無二般了。”
“我們相識多年,你也並不是不知道啊,如此為何還要喜歡我,又為何執着地想要嫁給我呢,這根本不可能的,你。”
還沒等他說完話,叶音便摟住了他瘦削到近乎能摸到骨頭的腰。
“少如,我不介意。”
她抽泣着,側臉貪戀似地蹭着林少如,因疼惜他,心中難受不已,如百爪撓心,淚流不止地道,“我,我真的不介意,只要能跟你一起離開西京,只要那個人是你就好。”
“你明明知道的,我要的由始至終只有你。”後半句話叶音喃喃地說出來。
謝寧聽到他們的交談聲,撐着許扶清的手鬆了松。
什麼?與那些宮中的太監別無二般那不就意味着林少如,她震驚了,林府是西京上排得上名號的大府,他怎麼會被凈身了。
是因為被凈身才男扮女裝,還是因為想要成為女人才特意去凈身?
不知為何,謝寧總覺得此事跟許府應該有關係,即便是沒有直接關係,也有一點兒間接關係,脫不了干係。
畢竟林府很像許府。
這個消息太叫人震撼了,導致謝寧有一瞬間分神,忘卻了自己所處的境況,她跟許扶清還在院子中,姿勢舉止皆曖昧。
他恍若沒聽見有人來了,興許是不在乎,病白的皮膚染上昳麗的潮紅,牙齒輕輕地掠過她唇角,慢慢地下挪,帶着揮之不去的血味,悄無聲息地移到少女脆弱的脖頸。
齒關貌似咬住了薄皮膚底下的一條血管,彷彿下一瞬就要展開啃食、撕咬。
然後,就這樣殺了她吧。
這般想着,少年心口泛起細細麻麻歡愉之餘又有難以言喻的情愫蔓延開來,他伸出舌尖舔掉唇角的血液,原本清澈似鏡的眼底渙散暗沉。
柔軟的妖冶緋色衣擺跟謝寧淡綠色的衣裙交疊。
感受到脖頸處的觸感后,謝寧徹底不敢動了,睫毛顫抖着,抬眼看許扶清,五官無可挑剔,黑髮如墨濃密。
他垂下來的血紅色髮帶掃過她敏感的耳廓,隨着動作,最後落到她藏在衣裳下的肩窩,泛起一陣陣癢意,腰腹發麻了。
謝寧的心懸到極致,微微喘着氣,染着血的唇瓣無聲地張開,“別咬。”
可是並沒用。
許扶清森白的牙齒嵌入了她脖頸的皮肉,或重或輕地咬着,沿着那條血管邊緣,極其像西方那些電影中又冷血又擁有美麗皮囊蠱惑人心的吸血鬼。
謝寧背後是草地,也就挪不開自己的身子。
而她又不敢出聲,雙手胡亂地扯着他的衣裳,領口被扯得微敞,露出色如凝脂的皮膚,白得晃眼。
“謝寧。”許扶清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地喚她。
謝寧不知如何回應,被他拉着手撫上他的胸口,少年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在她耳畔言語着,“這兒跳得很快,是因為謝寧你呢,我鮮少如此。”
其實她的心也跳得很快,不過跟他不一樣,是嚇的。
“或許。”許扶清纖長的睫毛潮濕了,狐狸眼染上的水光不自知間攝人心魄,“你想看一下嗎,用刀切開我的心,一點點把它挖出來,用你的雙手捧着。”
說實話,如果謝寧不是怕控制不好聲量,被其他人聽見,還真想直接地回他一句,挖出你的心,你就死了!
最後她還是選擇搖了搖頭,生怕他得不到回答不依不撓。
少年卻好似沒看見,舌尖溫柔地勾過謝寧脖頸處的牙印,“不知道你想不想,我可是很想挖出謝寧的心呢,一定會跟我以前見過的那些不一樣。”
“哈”謝寧被他的溫熱勾得偏了偏臉。
與此同時,林少如慢慢地掰開叶音的手,沒表情垂眸看着她泛紅的眼睛,纖白的手指將她被淚水濡濕的碎發緩緩地別到耳後。
叶音凝視着他這張不辨男女的臉,心漸漸地沉了下去。
也是,誰會愛上一個親眼看到自己被凈身的整個過程的女子?叶音永遠都忘不掉那天,傾盆大雨,烏雲蓋過西京。
小時候的她就藏在小柜子,透過縫隙,看着刀起刀落,聽着一聲又一聲的痛苦呻吟。
他躺在血泊當中,腰腹以下滿是血,氣若遊絲,面色蒼白如紙。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他死了。
不過,他也的確是死了。
徹底地死在了潮濕的雨天,那時她想尖叫,卻發現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音,像是被什麼塞住了喉嚨。
等那人走後,叶音從小柜子裏出來,顫抖着手碰上林少如的身體,好冷,好冷,冷得讓人絕望,她嘗試着捂熱他,但怎麼都捂不熱。
血還在流,好像止不住一樣。
血很多,染紅了她的雙手,滾燙,炙熱,在慢慢變涼,如同他的生命,正緩慢地逝去,叶音眼淚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少如哥哥。”稚嫩的童音帶着鋪天蓋地的恐懼。
叶音怕到快要昏厥過去,年幼的林少如卻抬起形同冰塊的手,輕輕地蓋住了她的雙眼,擋住了視線,聲音小到差點聽不見。
“別看了,走。”
以往好聽清冽的聲音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沙啞刺耳。
沙啞的聲音寸寸地刺入叶音的心,發疼得厲害,她不知所措地站着,渾身發冷,整個人猶墜冰窖,“少如哥哥,我怕,叶音好怕。”
話音剛落,一道影子從背後投下來,籠罩着他們,窒息的感覺鋪灑開來,叶音牢牢地抓住了林少如的手。
當年之事,他們都不想的。
更不是他們的錯。
可,卻是永遠甩不掉的陰影,她每回想起都覺得喘不上氣,彷彿事情發生在前不久,那道影子死死地纏住自己。
叶音強行壓下那些不好的回憶,翕動着唇,無力地念着他的名字,“少如。”哥哥。
她已經很久沒有喊過他少如哥哥了。
林少如漠然地打斷她:“叶音,我相信你是明白的,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今夜過後,你不要再來林府找我了,若再有下次,你能不能活着出林府就不一定了。”
話畢,他走了,絲毫不留念。
瘦骨嶙峋的背影逐漸地消失。
叶音表情獃滯地站在原地沒多久,抹了一把眼淚,失神落魄地從院子裏出去,她對林府的構建很熟悉,所以提不上會迷路,無需人領。
院子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滾進草地角落的他們。
謝寧心一橫,奮力地推開衣衫微凌亂的許扶清,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你,你今晚怎麼了?”
許扶清被推開上半身後,仍然是跨坐在她上面的姿勢,聞言,他漆黑的長睫毛顫了一下,輕聲地道:“不知,就是突然很想親你。”
還很想殺了她。
即便是毀諾了,也很想殺了她,可卻始終下不了手,吻着吻着便難耐地想要更多,甚至想把她放進自己身體裏藏起來。
密不可分的。
為什麼呢。
他一時得不到答案,只知道這是在得知那方帕子和信是給衛之玠,而不是給自己的時候,無端地生了這種怪異卻隱帶着興奮的想法。
分明、分明一開始他是不喜歡那方帕子和信的。
甚至稱得上厭惡。
良久,許扶清指尖淺淺地碰觸謝寧脖頸的牙痕,眼神不明,忽道:“還有,我在想,你是不是喜歡衛公子?”
怎麼突然提這個,難不成是看到自己跟衛之玠單獨聊了一下?可也沒聊別的啊,她腿還在發軟,得緩緩,還動不了。
顧及他的佔有欲,謝寧果斷回:“沒有。”
聽到這個回答,少年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眼帘微垂,瞧着似溫文爾雅的貴公子,貌似答案不重要一樣,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許扶清指尖輕柔地撫摸着她的頸動脈搏,感受着細弱的動靜。
人的脖子也是最脆弱的一部分,不需要很用力地往一側擰,亦可以瞬間斃命呢,他問:“那謝寧覺得衛公子好看是不是?”
謝寧對上許扶清染着紅暈的白凈面孔,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方連續問的兩個問題都是有關衛之玠的,謝寧想肯定是有原因的,感受着脖子那裏的涼意,她呼吸莫名有點兒受阻。
事實上,許扶清什麼也沒幹,指間並沒有用力,反而很溫柔地輕揉着白皙皮膚上面的牙印,似為剛才失控的行為贖罪一般。
呼吸受阻只是她的心理作用而已。
“謝寧為何不回答我啊?”
等了一會兒沒得到答覆,他微微蹙起眉,手還是沒離開她的脖子,細細地摩挲着,宛若對待極其珍視之物。
為什麼又是這種問題,謝寧微微一怔。
她怕回答關於衛之玠的問題回得不好會觸霉頭,在撒謊和說實話之間糾結,最終還是實話實說:“衛夫子自然是好看。”
末了快速地補上一句:“我覺得攬天書院的夫子都很好看,最好看的莫過於小夫子你了,不止我一個人覺得,其他弟子也是這樣說的。”
許扶清輕笑,笑容如秋山明凈。
他也不知信不信,笑彎了眼兒,音色若清水落玉盤清透悅耳,緩緩地送進她耳中,聽不出喜怒哀樂,“呵,是嗎。”
“可謝寧你知道嗎?”
許扶清指尖緊貼她脖頸脈搏,眼底像一口能溺死人的幽潭,深不可測,“以前說過我好看的人大多都死了呢。”
有那麼邪門?謝寧咽了咽,“我。”
“噓。”他用手指擋住她想張開的唇瓣,調整呼吸,忍住腰腹源源不斷傳來的陌生需求,“別說了,你跟他們不一樣,別擔心啊。”
謝寧腿漸漸地不軟了,但發麻了,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血液不流通導致的,於是小幅度地動了動。
呼吸又亂了,許扶清輕輕地摁住她雙肩,“嗯蹭到了哈謝寧!”
轟地一聲,謝寧的臉猶如被大火燒過一樣,紅得通透,說話也不流暢了,結結巴巴,“啊,疼?抱歉。”聽說那裏很脆弱的。
“確實有些疼。”他眼神有點兒古怪,“不過不是你弄的。”
謝寧的臉更紅了,像猴子的屁股,這個話題太什麼了,她連當場暈過去的心思都有了,“你離開點兒就不會,就不會蹭到了。”
許扶清微微地喘着氣,潔白如玉的臉頰似被抹上了胭脂,眼神變得更加古怪了,睫絨微顫,“但是,你蹭得舒服,會減少疼。”
啊啊啊,謝寧壓下想狂叫的衝動,
謝寧向前挪了挪,抽出雙腿,抬手捂住被咬過的脖子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四周,幸好沒再有人過來,不然要瘋了。
她有些語無倫次道:“你,我,今晚,我,我先回去了。”
自己需要整理一下思緒,安靜地分析一遍許扶清的所作所為,現在留下來只會讓腦子更亂,無法正確地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未知事。
謝寧怕晚走一步她會招架不住。
許扶清還沒有站起來,依舊是坐在草地上,紅色衣擺旋開,他抬頭仰視着謝寧,伸手過去,冰涼的指尖準確無誤地握上了她瘦白的腳踝。
畫面很是奇怪。
少女站立着,而少年坐着,手卻握着她的腳,遠遠看來,神似虔誠的信徒跪坐在地膜拜着自己供奉的神佛,祈求憐愛。
“謝寧。”
他抬起眼,雙眸彷彿染了水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