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紅色繡花鞋一

第42章 紅色繡花鞋一

那道紅色髮帶現在搭在了許扶清的手腕上,謝寧坐了起來,搓了搓眼睛,發現應如婉躺在離他們幾步之遠的地方,胸腔微微一起一伏着。

還在呼吸,說明活着。

而衛之玠和沈墨玉則不知所蹤,正前方的木屋幾乎燒成一片灰燼。

謝寧望着許扶清似笑非笑的臉,短指甲微微地嵌入掌肉。

看到記憶的時候,無論是處於什麼狀態,她的眼睛是會有一點點不明顯的變化,現在不確定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得試探一下。

“你剛剛為什麼掰我眼睛?”

問這個的時候,謝寧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他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事到如今,不謹慎一點不行。

卻見許扶清忽然詭異地彎起唇角,半張臉陷於暗色給予的陰影中,抬手摘下謝寧發上不小心沾到的雜草,“因為我覺得你的眼睛跟常人的眼睛好像不太一樣,想仔細看看。”

謝寧心臟發顫,口乾地問:“那你看出哪裏不太一樣了嗎?”

透着寒意的指腹碰上她那一層薄薄的眼皮。

少年輕輕地撫摸着,視線卻落到燒得不成樣子的木屋,緩緩道:“沒有,興許是我多想了。”

聞言,謝寧眼皮不受控制地一抖,太險了,但身子終於不那麼僵硬了,看了一圈快要泛起魚肚白的天邊,天即將亮了。

“衛夫子和沈夫子呢?”

她看着他,話到嘴邊的衛夫子和沈夫子都沒事吧趕緊改為這句話。

許扶清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樹,一條腿伸直,單腿曲起,紅色衣擺層層地垂下,另一隻手搭在膝蓋上面,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繞着紅色髮帶。

“他們啊,下山買馬車了。”

也是,若要離開此處,單靠走的話會吃力不少,買馬車不失為一個好選擇,謝寧得知衛之玠也安全,心總算徹底地放下了。

木屋起火的原因,她猜他們應該不會追究,更不會深入調查。

以攬天書院的做事風格,一旦達到目的便會離開,怕多生變故,完成不了委託之人委託的任務,是不會浪費時間查與任務無關的任何事。

即使那件事曾經可能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謝寧站起來,走到應如婉身邊,不敢太用力地搖了搖她,見對方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不由得抬頭看許扶清。

她離開應如婉,回到他附近,面露遲疑,“她要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

許扶清雲淡風輕地將一顆果子扔給她,懶懶地瞥了眼一如既往安靜的應如婉,不甚在意地輕笑着道:“三天後的這個時辰她自然會醒,你先吃了這顆果子吧。”

三天後?

太久了吧。謝寧努了努嘴巴,但也沒說什麼,自己還沒到能干涉他決定的地位,

果子表皮是青色的。

謝寧單是看着都感受到牙齒有些酸。

“謝謝。”她張開嘴巴,咬了一小口,果不其然,酸得不行,不過勉強能填一下肚子,折騰了一晚上,精力都耗得七七八八了。

想了想,謝寧又禮貌地多問一句,“小夫子,你吃了嗎?”

少年微微一怔,眼珠子定格在她臉上幾秒又挪開,表情像是掀不起波瀾的死水,卻還是溫柔地笑道:“吃了。”

“哦,那就行。”

謝寧耷拉下腦袋,乖乖地啃着剩下的果子。

相顧無言,她耐不住尷尬,記起他掉下地的器皿,主動挑起話題,“你那些罐子是不是都沒撿回來?它們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原本謝寧是替他撿起了一個,但後面暈了過去,也就不知道還在不在,畢竟古人隨身攜帶的東西一般都蠻重要的。

許扶清從袖中掏出被她撿起過的器皿。

謝寧看向它,咽下最後一口果肉,“還剩下這個嗎?”

“都撿回來了,挺重要的。”他像是遲鈍半拍地回答她上兩個問題,兩指轉動着小小的器皿,“只不過這個是你替我撿回來的罷了。”

撿回來就好,謝寧還真有點兒擔心許扶清怪罪自己。

因為如果不是她拉扯他的話,那些器皿也不會掉出來。

雖說自己的出發點是好的,想要把他從大火中救出來,但誰知道他那古怪的腦迴路會怎麼樣想她。

謝寧坐在離許扶清不遠不近的位置,指甲摳着小塊樹皮來打發時間,隨意地一問:“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啊?”

許扶清打開罐蓋,蠱蟲乖巧地在裏面待着。

由於距離和角度問題,她壓根看不清裏面是什麼,又怕冒犯對方,並沒有故意地探頭過去看,還是坐在原位。

“蠱蟲。”

他笑容溫潤有禮,一字一頓道:“這些都是裝蠱蟲的蠱罐,我用血養了許久的,對我來說,比不少東西重要。”

謝寧摳小塊樹皮的手一頓,原來裏面裝的是蠱蟲。

得知此事,她還算平靜,畢竟自己一早就知道許扶清是煉蠱人,他父母皆是苗族人,對蠱蟲蠱術等等熟悉到不得了。

不會才奇怪呢。

“用血養的?都是用別人的血嗎?”謝寧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八卦得很。

少年搖了搖頭,指尖捻着手中蠱罐的罐壁,“不一定。”

“有時候我也會用自己的血喂它們,但大多數時間是用別人的。”

說這話時,許扶清緊緊地盯着她。謝寧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他口中的那個別人,在以後她可能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提到蠱蟲,他的興緻貌似很高,不待她問又繼續地說下去,“但這個蠱罐裝的蠱蟲一直都是用我的血來喂,這種蠱蟲只能用一種血來養,半途不可更改,否則就沒用了。”

謝寧目光停到許扶清手上的蠱罐。

“這種蠱蟲是不是最厲害的那種?”

小時候謝寧看過有說到過苗族蠱蟲蠱術的電視劇,對這些古老卻又充滿神秘感的蠱蟲蠱術充滿興趣,八卦心一起,她一時都忘記他真實的性格是什麼了。

此刻的兩人像尋常人那樣閑聊着。

“對啊,我一開始也以為一定要用心頭血來餵養的蠱蟲是最厲害的。”許扶清輕輕呵了一聲,蒼白面孔染着笑,眼底微泛涼薄不屑,“可等我養了后才發現,這種蠱是最無用的。”

情蠱於他來說無用。

在學會煉蠱后,許扶清把書上有名的蠱蟲一一煉一遍,上面曾寫道,最難煉的蠱莫過於情蠱,而情蠱又是最容易控制人心、最難擺脫的一種蠱。

蠱蟲並不是萬能的。

既然存在下蠱,那就存在解蠱,其實要想煉蠱並不難,難的是如何煉出難解或根本沒有辦法解掉的蠱,情蠱便是。

是以,他煉了。

其他的蠱,許扶清都用過,去折磨人,唯獨這情蠱從未用過一次。

謝寧在不少小說里見過心頭血這個詞,就連狗血的虐戀文也有,比如挖心頭血去救人什麼的等等,儘管不知道要怎樣取,但直覺告訴她肯定很難。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處的位置,不會是直接拿刀劃破皮膚取血吧。

“既然你都用心頭血養過了,丟掉也可惜,留着也未嘗不可。”謝寧順口說。

許扶清緩慢地把罐蓋蓋回去,狐狸眼彎彎的,煞是亮,似一塊能倒映人心的難得琉璃,卻抿着薄唇,好半晌沒開口說話。

正當謝寧準備問是什麼蠱時,衛之玠他們回來了。

衛之玠拉着一匹馬,沈墨玉牽着一輛馬車。

“你眼睛好了?”衛之玠暫且拴好馬匹,猶豫了一下,彎腰抱起應如婉放進馬車內,然後看着謝寧已摘下紅色髮帶卻沒什麼傷痕印記的雙眼問。

謝寧一噎,“嗯,好了點兒。”

末了,她又補一句,“其實它傷得也不嚴重,就是小傷,就是敷着葯容易好,我才會蒙住眼睛敷藥的。”

衛之玠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許扶清,又看了一眼謝寧,嗯了一聲,“眼睛好了便好,日後行事也方便不少。”

“許公子,我們現在下山吧。”他對許扶清說。

許扶清從地上起來,隨意地拍了拍衣裳的灰塵,笑得溫和,脾氣貌似很好地回:“好。”

驅馬車的是衛之玠,沈墨玉騎馬,他們三個則需要坐在馬車裏面。

就在他們要離開的時候,謝寧看見了站得有些遠的老婦人,她牽着那名把自己認作女兒的女子遠遠地望着他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而許扶清彷彿沒看到,自顧自地上了馬車。

一開始謝寧並不是疑心重的人,在這裏待久后,看誰都會多留個心眼兒,不再敢輕易地相信別人。

難怪說環境足以影響一個人。

木屋着火一事,謝寧個人認為不是意外,極有可能是人為的,有人想要他們被大火燒死在木屋裏面。

可會是誰?

是老婦人,還是神智不清的女子呢,謝寧想不透。

許扶清蒼白清瘦的手指撩起馬車的側簾,順着她的視線草草地看了一眼,語氣平淡,“謝寧,你還站在外面作甚,你可是想留在此處?”

怎麼可能,鬼才想留在這兒,謝寧忙應了一聲,立馬踩着木板踏上馬車,行動過急,進去後身子微微一歪。

少年及時地扶住她的手腕。

他低聲地笑道:“小心點兒啊,你這樣莽莽撞撞的,真像......老鼠呢。”

居然把她比作老鼠,謝寧心底涼颼颼的,也不知許扶清對老鼠有什麼情結,喜歡掐死它,又將它留在身邊,直到發臭發蟲。

謝寧僵着脖子點點頭,“嗯,我以後會小心點兒的。”

“來。”許扶清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秀美的眉眼微抬,聲音響在她耳畔,輕得像一陣清風,“你過來這裏坐。”

應如婉此刻靠躺在角落裏。

見謝寧一動不動,許扶清笑,“怎麼,謝寧你厭惡跟我坐在一起?”

“不是。”

她心一橫,一屁股地坐下去,本就濃郁好聞的松木香從四面八方地侵蝕過來,“我以為小夫子平日裏不喜旁人胡亂接近呢。”

“謝寧你又豈會是旁人啊。”許扶清笑了笑,又突然地轉移話題,轉得謝寧措不及防,“以後我們還會回來的。”

謝寧怔愣。

前半句說得還真是好聽,儘管一聽就是假的,不過好聽的話誰不愛聽?但後半句還是算了吧,若是有選擇,她可不想再來這裏了。

於是謝寧只是焉焉地哦了聲。

*

馬車駛到西京后已經過了四天,應如婉端坐在馬車內,連呼吸都放得很輕,許扶清正閉目養神,謝寧單手掀着車側簾看外面的街道。

很快,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許扶清似乎能感受得到,在馬車停下的前一刻掀開了眼,揭開另一面車側簾,眼神像是沒有聚焦地看着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棵樹。

謝寧聽到動靜,回頭看他,而他又放下了側帘子,改為掀開車正簾,馬車適時地停了,恰好方便下去。

衛之玠把玉笛交給了還在西京並沒有回攬天書院的柳如葉。

這是第一次,攬天書院的掌教想要親自送東西給任務委託之人,愣是一貫冷情的沈墨玉也感覺到一絲與眾不同。

這次的任務委託之人也許跟掌教那些鮮少人知曉的過往有關係。

不過他謹記着自己的身份,不該問的不會多問一個字。

柳如葉拿到玉笛臨走前告訴他們攬天書院接到了下一個任務,替人殺一個人,還是在西京,所以照舊地交給他們完成。

一般來說,殺人的任務只需要交給攬天書院的任一夫子或弟子便可,但由於此次的殺人任務比較特殊——殺人對象並未確定。

所以需要多幾個人協助,儘早解決。

說話期間,柳如葉的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到謝寧臉上。

謝寧感到莫名,悄悄地用手摸了一把臉,懷疑自己是不是沾上了不幹凈的東西,不然的話,柳如葉為什麼這麼頻繁地看她?

莫不是柳如葉又在打什麼主意,可她暫時並沒有什麼值得對方利用的地方啊。

晚上。

他們來到了下一個任務委託之人的府邸。

府邸很大,看得出是西京較為富有的人家,但怪異的是卻沒有守門之人,而且建在很偏僻的地方,遠離繁華的西京街道。

門前掛着兩隻紅到不能再紅的大燈籠。

紅色的光線灑向門前,籠罩着他們每一個人。

謝寧腳像是長了根兒似的不想往前走一步,一看到這種顏色的燈籠,在山林里的不好記憶紛紛湧上來。

難怪小時候姥姥跟她說紅色既是最喜慶的顏色,又是最恐怖的顏色。

咔吱,漆紅色的大門忽然從裏面打開,一雙紅色繡花鞋跨過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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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攻略了黑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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