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和媽媽一起睡覺
如果讓我妻善逸來形容,那麼他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獪岳師兄這副彷彿被什麼妖怪附身了一樣的狀態,是足夠能把他嚇到肝膽俱裂的程度。
可怕!超級可怕!可怕的程度已經直逼吃人鬼了!鬼會吃人,被妖怪附身的師兄會不會吃人啊?這副模樣簡直讓人脊背發涼,是想一想就會讓人心臟驚恐地跳到爆炸的恐怖啊!
他還沒有結婚,還沒有和可愛的女孩子交往,甚至還沒出現過女孩子主動牽他的手,他真的不想就這樣被可怕的妖怪師兄吃掉啊!救命啊爺爺!!!
備受驚嚇的我妻善逸已經開始飆淚了,連滾帶爬逃出屋子的時候甚至都已經不自覺用上了雷之呼吸,但是奈何發現師兄情況不對勁的人似乎只有他一個,爺爺仍舊樂顛顛地覺得他們師兄弟關係很好,師兄已經徹底變成超級恐怖的模樣,甚至就連先前爺爺叫來的醫生,也在離開前滿不在乎地建議他們時刻備着涼水,可以用來潑師兄,也可以用來潑他——所以究竟為什麼要潑他?被妖怪師兄嚇暈難道是他的錯嗎?!
可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人與人的恐懼也無法傳遞,就算他再抱着爺爺的大腿嚎啕大哭說師兄腦子壞掉了師兄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爺爺也仍舊是認為他膽子太小,獪岳師兄只是被雷劈過之後有那麼一點什麼……什麼神經系統功能失常而已,都是小問題,小問題。
如果連這都算小問題,那究竟什麼才算大問題啊?難道要等到妖怪師兄露出真面目把他吃掉后才算做大問題嗎?!
於是,懷抱着這樣種種擔憂和恐懼,我妻善逸的一天度過得尤其煎熬。
鬼知道他經歷了什麼,爺爺居然還讓他去叫師兄吃飯,這真的不是去給妖怪師兄送飯嗎?只要帶上一隻空碗,碗頂在頭上,耳朵上夾一雙筷子,對於妖怪來說,他就是一頓美味佳肴吧?
不過,就算我妻善逸被嚇得疑神疑鬼,順便還想要在妖怪師兄露出馬腳之後指認給爺爺看,他最終也沒成功——因為獪岳師兄……似乎是恢復正常了。
沒有再叫他“寶貝”,沒有再自稱“媽媽”,態度也像往常一樣冷淡了下來,青綠色的眼眸里誰的身影也映不進去,只有爺爺提出指導他練習的時候會低聲講兩句話,對待他就像在對待空氣,不看,不理,不在意。
我妻善逸的確有懷疑過這是不是就像之前那樣,“妖怪師兄”在假裝正常,其實是在等待他放鬆警惕,但在他戰戰兢兢地和師兄一起吃過飯,分別帶着練習的木刀回到後山訓練之後,獪岳師兄的態度也沒有什麼變化,似乎真的已經恢復了以往的狀態,連看他一眼都是多餘。
按理來說,獪岳師兄恢復正常,我妻善逸應該高興才對,因為這樣他就不用再擔憂會不會被“妖怪師兄”吃掉,也不用再提心弔膽會被勒在胸肌里呼吸困難。但是當他的願望真的實現了之後,我妻善逸卻也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胸口放下了一塊大石。
——不僅如此,他反而更加在意了啊!!!
手裏一下又一下地重複着揮刀的動作,我妻善逸憋着一口氣,金褐色的眼睛裏幾乎蔓上了苦大仇深的血絲,我妻善逸就這樣一邊練習揮刀,一邊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陷入了兀自糾結的心情中。
怎麼回事啊!好奇怪啊!妖怪師兄這麼快就被戰勝了嗎?一點也沒有妖怪應該有的強大吧?!他明明已經做好了要與妖怪師兄打持久戰的準備了,甚至眼淚都憋了回去,結果毫無用武之地嗎?師兄這麼快就恢復正常了嗎?!!
雖、雖然說師兄能夠恢復正常的確很好啦,但是……
……但是,好像也只有被妖怪附身時候的師兄,才會對他表達出親近和喜愛吧。
我妻善逸手裏攥着髒兮兮的木刀刀柄,一邊近乎機械地練習揮刀,一邊卻忍不住偷偷把目光向另一側瞥過去。
和他隔了不遠的地方,獪岳正在那裏練習。
…………
獪岳眉宇間始終帶着一股沒來由的怒意,浮在臉上,看起來就浮着一層戾氣,或許是青綠色的瞳孔太像孤狼,又或許是獪岳老是覺得有什麼危機感追着他,相由心生,以至於常常會有人忽略,其實獪岳也長了一張還挺端正俊俏的臉,因為從面相上來看,他就是一副不折不扣難相處的暴躁模樣。
事實也的確如此,獪岳追求實力,追求金錢,追求地位,他想要很多很多東西,欲·望的溝壑永遠也填不滿,就像破了洞的盒子,就算灌進再多幸福,也會從那個破洞中悄悄溜走。
他尊敬桑島慈悟郞,因為桑島慈悟郞能夠指導他提升實力,能夠讓他繼承鳴柱的衣缽,能夠讓他擁有自己求之不得的東西……但也僅限於此了。
一切東西都應該成為他前進路上的踏腳石,廢物師弟也是,桑島老師也是。最重要的始終是自己,對於曾經的獪岳來說,這點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是已經牢牢鐫刻進靈魂中的本能,除非有誰會對他的靈魂做手腳,否則這點絕對不會改變。
——而靈魂又怎麼可能會被做手腳呢?
——靈魂還真的可能被做手腳。
獪岳繃著臉,看起來像是全神貫注地在認真練習,但實際上,他的心裏已經拐彎到誰也聯想不到的地方了。
善逸寶貝真可愛,不愧是媽媽的小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