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秘老人
人在危急之中，對於這些負面的情緒難免會有反彈，於是就有人怒斥說：“說的什麼玩意？快閉上你的嘴！”
唐順卻注意到了他。
沒有特別的說法，就是一種本能。
作為一個合格的野外生存俱樂部的會員，唐順在菲律賓工作兩年的無聊日子裏一直在棉蘭老島一傢俱樂部參加野外拓展生存訓練，有過多次森林、山間的冒險活動，所以在危機以及應對危機時有相當的敏感性。
遇事不慌是他的座右銘，因為慌也無用。
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他才能觀察到唱歌的這個人。
一個老者。
怎麼描述好呢？反正是把他放到人群里，和普通的菲律賓人一樣看不出特點來，因為這個地方有很多的種族，有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們的外貌有點混血。但是他們還是比較像東南亞人，皮膚的話偏黑。
但是唐順卻感到一陣異樣，因為他在觀察對方時，透過驚慌的人群、搖晃的船艙、昏暗的燈光，能看到對方也同時在看自己，眼裏放着光。
然後看清楚了，皮膚其實偏棕色，眼睛是黑色，頭髮也是深色----難為他這麼大年紀竟然沒有變白。有一點和很多菲律賓人不一樣，他的頭髮有點卷。
被他一盯，唐順竟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一百多號人呢，自己也不是特別地有魅力，雖然他一直這麼誇獎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被人這樣看確實不是個好事情。
正當他準備挪過視線時，老人忽然咧嘴一笑，向他招招手。
然後唐順看到了黑洞洞的嘴，沒有牙。
接着，他的眼睛直接透視過嘴巴，看到了奇異的景象。這一刻，他進入了一個陌生的場景，好像誤闖進中世紀的遊園集會的夜色中的吉普賽人。
場景閃現，是天空之下飛馳過馬爾馬拉海，馳過暴雨的歐亞大陸連接山脈，馳過薄霧中天光乍破的平原，馳過遙遠雲端瑰麗的日影，馳過罌粟花盛開的荒野和白帆漸遠的海岸，奇幻大陸模糊了遠古與文明的邊界…這些，都是他腦海里從來都沒有映射的。
有一種震動感，先有種右手小臂被刺，接着右腿膝蓋也傳來刺痛，然後是肚臍附近被刺的感覺…
這種封存了無數奇形怪狀的時空碎片讓他深陷其中，無論他怎樣拼湊碎片，卻仍然逃不過在周圍此起彼伏的刺激中不斷掙扎、沸騰和熄滅的命運。
唐順曾經一個人穿過菲律賓最高峰阿波山，也曾經獨自探尋過遍是熱帶雨林的棉蘭老河，從來沒有怕過。這一次，他竟然寒毛都豎了起來。
然後他的耳邊傳來一陣清晰的話語，用西班牙語說的。本來他的西語在大學裏只是作為第二外語輔修並不怎麼樣，卻能夠清晰地聽清，那種類似梵語般的夢囈。
“得以知曉的人
需在寂靜中聆聽
為了能夠完整地進行整合
須以知識為基礎
到達根基的底部
偉大智慧的種子所在的地方
隱藏的太陽輻射出些許光芒
將碎片統一，整合起來
進入內在智慧之源
清理心智，了解什麼還未成熟
驅散疑雲，建立自信
打破慣性的限制，連接白色的光
不再模稜兩可，進入
接引知曉的合一的光芒
看進黑暗之中
觸碰未來的樂音
伴隨歌聲與韻律
在對的地方，獲得對的信息
一切都是必經之路，最終獲得寶貴的智慧之石”
他看到一個頭戴金光閃閃的王冠、君主一般的人物被從寶座上押下，而下面匍匐着無數的臣民…
他看到許多朦朧的身影揮舞着尖銳的利刃，還有整齊的火槍。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在這一瞬間，唐順陷入了著名的哲學三問。在他的眼前，開始出現一幅幅的畫面：無數的模糊人影在自己面前哭泣、奔跑、哀嚎；在他們的身後，是殺戮、鮮血和白骨…
同時有人高喊着：
“你是我，
我是另一個你！
來吧，我的主人，
太陽之子加諸在你身上的榮耀，
必將庇佑着它的子民，
讓靈魂成為祭品，
當曼陀羅花盛開，
不管黑夜降臨，
乾坤顛倒，
黎明終將到來！”
畫面一轉，那個高喊着的人無比清晰地呈現在自己的面前，竟然是一個水晶的頭顱。
會說話的頭骨，和正常人差不多大小。
唐順看到了許多他從來沒有看到的東西，也聽到了他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二十六年的好奇，都沒有這一次來得多。如果不是被人推醒，他可能還要在無邊的黑夜裏沉淪下去。
“你怎麼了？”連嬌奇怪地問。她就坐在唐順的對面，看到他突然之間神魂顛倒而王文憑察覺之後又推又喊了好幾聲才把他喚醒，這很不尋常。
唐順揉揉眼，我靠！都這種時候了，怎麼會有這種幻覺？但如果不是王文憑的呼喚，他可能還陷在夢幻中。
然後發覺，不知什麼時候，那個神秘的老人不見了。
說是千噸的船，其實船船艙並不大。一排九座被兩個過道分隔，放眼看去也就十一、二排的樣子，幾乎所有的人都一覽無遺。
剛剛在心智恢復正常時還瞥見他的，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人就沒了？唐順把視線看向窗外，暴雨依舊沒停，天空依然昏暗，甲板上肯定是要清空人員的，那麼他到哪裏去了？
“這艘船有古怪！”唐順指着剛才老人的位置問王文憑：“你看到剛才的那個老人了嗎？”
王文憑搖搖頭，從上船那一刻起，她的一顆心就都在唐順身上，怎麼會留意他人？況且是一個陌生的老人？
“會不會看錯了？這艘船上大都是去外島玩海的年輕人，年齡最大的要麼是那對帶着孩子的夫妻，要麼就是船上的大副----大副年齡最大！不過外國人顯老，真實年齡誰也看不出來，但是老人沒看到過。”
連嬌說的是這艘船上的大副，布拉沃，那個西班牙人。她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那個人有一對很漂亮的雙胞胎女兒也在這條船上，她和她們聊天時知道的。
唐順想想，似乎真是這樣，反正上船的時候自己前後都是年輕人，隨便一瞥也沒有年齡大的。
難道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