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大林的心事
晚上九點,一輛麵包車停在了爛尾樓下,從車窗里伸出一個胖乎乎的腦袋,對着樓上扯開嗓子吼道:“若晨!喝酒去嘍!”
窗戶打開,一隻手伸出來做了個OK的手勢,隨後樓上的燈就被一盞盞地熄滅,周若晨穿着背心大褲衩,踢着拖鞋就下了樓。
“周大神最近辛苦了,那咱們今天還是去老地方?”李大林笑呵呵地說道。
周若晨翻了個白眼說道:“聽李老闆的嘍。”
車子一溜煙地竄出了街道,很快就到了一家大排檔前。
“老闆娘!兩位!”還沒下車,李大林就打開車窗對店鋪里忙碌的老闆娘吼道。
“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來這裏,我有理由懷疑,你對這裏的老闆娘有意思。”周若晨壞笑着調侃道。
李大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打開後備箱,從裏面拿出了一個玩具飛機走向了大排檔。
周若晨一臉狐疑地看着李大林的背影。只見李大林俯下身對老闆娘的兒子說道:“小龍呀,林叔聽說今天是你五歲生日對不對呀?”
小龍看到李大林手上的玩具飛機開心地跳了起來:“哇!李叔叔!今天是小龍生日!小龍喜歡李叔叔的小飛機!”
“那小飛機就是小龍的嘍,生日快樂!”李大林摸了摸小龍的腦袋笑呵呵地說道。
“大林來啦,”大排檔的老闆王富貴擦了擦手說道,“來來來,坐。小晨,你也坐。”
“這不小龍生日了嘛,所以我一忙完就來了。”李大林和王富貴聊了起來。
老闆娘張小紅端來了一盤花生米讓周若晨先吃着,隨後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小龍,來哥哥這裏。”閑來無事,周若晨叫來了一臉笑容的小龍。
小龍抱着玩具飛機笑呵呵地走了過來。周若晨捏了捏小龍肉乎乎的小臉疼愛地說道:“小龍又長大了一歲,最近乖不乖呀。”
“乖的!”小龍抱着小飛機認真地說道,“小龍最聽爸爸媽媽的話了,而且,小龍已經會背乘法口訣了!”說完,小龍便閉上小眼睛開始背誦乘法口訣。
背完乘法口訣,小龍得意洋洋地看着周若晨。“小龍真乖。”此時李大林也坐了下來,摸了摸小龍的腦袋,“李叔要和小晨哥哥吃飯了,去玩小飛機吧。”小龍乖巧地點點頭跑遠了。
周若晨用筷子夾起一顆花生米送進嘴裏,剛想說什麼卻發現了李大林的異樣,趕忙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李大林趕忙捂住自己的臉抹了抹眼淚。
周若晨疑惑地看了看老闆一家,又看了看捂着臉的李大林,一頭霧水地想要開口問些什麼,卻見老闆娘端上來一大盤燒烤和幾盤菜。
謝過了老闆娘,李大林轉身抱來一箱啤酒開了兩瓶說道:“小晨,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但是,在此之前,先陪我喝兩口。”
李大林遞過來一瓶酒,本打算給自己倒一杯,卻嘆了口氣和同樣拿着酒瓶的周若晨碰了一下,仰起脖子將一瓶酒全都灌進了肚子裏。
周若晨莫名其妙地看着李大林,但是他知道,李大林一定是有心事,於是也跟着將一瓶酒一飲而盡。
“剛才那杯酒,敬你,”李大林將酒瓶丟在地上,又開了兩瓶說道,“謝謝你這兩年對我的支持,沒有你,我的生意不可能這麼順利。”
周若晨沒有接話,拿起一根烤串塞進嘴裏,聽着李大林繼續訴說著。
“小晨,我問你,你說這世界上,到底什麼才是最珍貴的?”李大林將二人的杯子斟滿了酒問道。
周若晨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還是思考了一會兒說道:“錢?健康?生命?幸福?”
李大林搖了搖頭苦笑着說道:“團圓。對我來說,團圓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夠和家人團圓,什麼狗屁錢,狗屁健康狗屁生命我都可以不要。”
周若晨似乎聽出了什麼,用餘光掃了一眼老闆娘和小龍,或許是心理作用,此時看起來小龍長得和李大林竟然有幾分相似。
“小龍,不是我的孩子。”李大林湊近了低聲說道。
聽罷,周若晨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李大林漲紅着臉說道,“五歲,我的孩子丟的時候,也是五歲,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聽到這裏,周若晨似乎有了些眉目。
“我和小紅本來開着一家小小的超市,生活不算滋潤,但是至少非常幸福。後來,我們有了我們的孩子,他叫李小康。”想到自己的孩子,李大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再次斟滿酒,他繼續說道:“我對他沒什麼要求,只想他健健康康地長大,快快樂樂地活着。可是......可是,五歲生日那天,他說他想買幾個小蛋糕給小夥伴們一起吃......結果......結果就在家門口,孩子沒了!就這麼沒了!”李大林情緒激動,強忍着淚水說道。
周若晨不知所措地看着曾經總是一臉笑容的李大林。此時,老闆娘看着李大林,可能是猜到了他說的什麼,忍不住捂着嘴流下了眼淚。-一旁的王富貴看了一圈眾人,嘆了口氣,摸了摸玩着小飛機的小龍的腦袋。
“十年!”李大林突然沒控制住自己,抬高了聲音,緊接着,似乎發現了不妥,又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和小紅傾家蕩產找了孩子十年,跑遍了整個華夏,向所有可能提供幫助的人求助......十年啊!十年!”李大林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流了下來。
周若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好起身坐在了李大林的邊上,讓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放聲大哭。
“為了找孩子,我什麼都沒了,孩子沒了,家沒了,我媽去世的那天我都沒能在家送送她,電話里她還問我:‘大林子,康康找到了嗎?’我......”李大林再次哽咽,“我只能騙她說:‘找到了,剛找到,辦完手續就回家。’我連我媽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回家辦了我媽的後事,我就和小紅離了婚。我知道我這樣下去只會拖累她......”
周若晨的眼眶也不禁濕潤了,他知道那種骨肉分離的痛楚。小時候,母親總是會和父親念叨一個名字——若清。每次父親總是咬牙切齒地望着天空,狠狠地往自己臉上扇着巴掌。可是每次周若晨問起這個名字時,父母總是避而不談,從不承認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但是他敢肯定,自己並不是父母的獨生子,在他模糊的記憶中,有一個同齡的孩子和自己一起生活,只是有一天突然消失了,再也沒有見到他。周若晨敢肯定,自己一定有個兄弟或者姐妹叫周若清,只是不知了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