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吳侯檄文動荊襄 甘興霸自請破敵
,替漢
縣署中,眾人的歡呼聲還在持續着,孫儼卻帶着龐統進入了一處僻靜的房屋內。
在剛進入房屋之內后,孫儼就立馬對着龐統言道,
“汝當今有兩件要事急需辦理。”
龐統聽到孫儼有所吩咐,立馬躬身傾聽。
孫儼也不拖延,當即說道,
“第一件事,便是將孤賜封幼平一事傳文江東。”.
聽到孫儼吩咐的第一件事是這個,龐統心下瞭然。
既然要將周泰立為此次征伐江夏的一個標榜,那麼賜封他的事僅僅在下稚城內流傳是不夠的。
一定要廣而告之,讓江東上下都知道孫儼對有功之臣的大方。
龐統立於孫儼身側,恭敬應唯。
而在吩咐完這件事後,孫儼繼續說道,
“第二件事,當務之急就是要寫封檄文,細數劉表之罪責,好讓孤出師有名。”
當今之世,講究大義。
大義體現在方方面面,在戰爭一事上來說,具體來講就是進攻一方要講究出師有名,不能無故興兵。
而要想出師有名,最好的辦法就是寫一封討罪檄文。
甚至強如當初袁紹,在討伐曹操之前,也得老老實實走這個步驟,寫封檄文討伐曹操。
先前為了拿下下稚城,行軍講究一個兵貴神速及出其不意,
故而孫儼不可能那時寫檄文,廣而告之從而讓劉表有所防備。
但如今孫儼已經拿下下稚,進攻江夏的大門已經向他敞開。
到了這一步,無論他想再怎麼隱瞞,都無法做到之前的出其不意了。
下稚城中定然會有敗兵逃回沙羨向黃祖稟報。
黃祖一旦收到消息,劉表知道孫儼大舉進攻荊州的這個消息,也僅僅是時間問題而已。
既然如此,孫儼也沒必要藏着掖着了。
為了出師有名,在當下時機,寫一封討罪劉表的檄文是十分必要的。
這內中利害關係龐統也是清楚的很,因此他對着孫儼一拜道,
“臣必定不負君侯所託,寫出一封令劉表膽寒的檄文。”
龐統被司馬徽譽為南士冠冕,論文才他自然是一流。
況且他又是荊襄人士,自幼在襄陽城中長大,對於劉表的黑歷史,想來江東之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的。
豈不料龐統在這麼說之後,孫儼有些驚訝,他脫口而問龐統道,
“士元何意,孤從未說讓卿擬寫檄文呀。”
孫儼此句一出,饒是一向聰慧的龐統也變得好奇起來。
他轉身回顧四周,發現這間房內只有他與孫儼在,復又想了想,如今在下稚城內,有文名流傳的只有他,
孫儼不是讓他寫還能讓誰寫?
龐統心下十分不解,但在他看到孫儼臉上那躍躍欲試的神色之後,心中的好奇之意卻愈發濃厚。
難不成?
不能吧,
不可以吧......
龐統雖然來江東不久,但他與周瑜交好,以前也曾聽過周瑜提起過孫儼幼時趣事。
孫儼雖自幼拜當世大儒張竑為師,但據周瑜所說,張竑這位大儒無論怎麼教育,孫儼的文學水平愣是一點都沒提高,
氣的好幾次張竑都以戒尺教育孫儼,
甚至到了後來,關於張竑自請去許都任職這事,孫策就曾對周瑜開玩笑言道,
“張師那是被三郎氣走的。”
雖然這事孫策開玩笑的因素更大,但也可見,張竑的確對把孫儼培養成一個大儒不太抱希望了。
就連亦師亦父的張竑都對孫儼的文學水平不太抱希望,饒是一向對孫儼欽佩的龐統,這時自然也不敢對孫儼的文學水平有多期待。
這時龐統的臉色變得煞是好看起來。
看到龐統那副想勸諫又怕傷了自己自尊心的糾結神色,孫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隻鳳凰,瞧不起誰了這是!
他孫儼可是“海東明珠”張竑的關門大弟子,不就是寫封檄文嘛,家學淵源的他,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孫儼與龐統年紀相仿,雖然平時里兩人以君臣相稱,但其實私下裏,孫儼是把龐統當做亦臣亦友的。
對於君臣之禮,並沒有多麼看重。
而面對好友的不信任,
孫儼反而愈發躍躍欲試起來。
他當即來到房屋中的書案前,展開一張帛書,捉起書案上的一支毛筆,而後胸有成竹的寫了起來,
龐統因為好奇,也連忙跟着孫儼來到書案前,看着孫儼寫起給劉表的檄文來。
而在剛看到孫儼所寫的第一句時,龐統眉頭一挑,臉上浮現了一絲驚奇之色,
而後龐統從懷中取出一塊糕點,邊吃邊認真看着孫儼的奮筆疾書。
不多時,心中早有腹稿的孫儼,就洋洋洒洒的寫好了一篇討賊檄文。
今臨荊襄劉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
昔臨太學求學,曾以狡詐入媚大儒,遂得俊傑之名。
洎乎晚節,作亂楚地,擅逼名士龐德公,失天下之望。
潛議先帝之過,陰圖漢室之基。
入門見嫉,權柄不肯讓人;掩袖聽讒,昏庸偏能害民。
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擅用天子儀具,告祭天地。
此乃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
其之賢子,幽之於別院,廢長立幼,違人倫之大義。
而對賊之宗盟,則動輒委以重任,亂我漢室朝綱。
霍子孟之不作,朱虛侯之已亡。燕啄劉氏,知漢祚之將盡;龍漦帝后,識夏庭之遽衰。
吾乃皇漢舊臣,公侯冢子。
先父堅奉靈帝之成業,荷本朝之厚恩,討伐四方,安定華夏,吾孫氏乃漢室純臣爾。
宋微子之興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豈徒然哉!
是用氣憤風雲,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以清董妖。
今叔敬為漢室南藩,忝有江東一地,南連百越,北盡三河,衛士成群,玉軸相接。
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匡複之功何遠?
鼓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
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家傳漢爵,或地協周親,或膺重寄於爪牙,或受顧命於宣室。
言猶在耳,忠豈忘心?
一抔之土未乾,天子六尺之孤何托?
倘能棄暗投明或共同發兵荊襄,廢劉表之命而與孤同指山河,方乃漢室之臣也。
若眷戀窮城,徘徊歧路,貪圖富貴,繼續助紂為虐,坐昧先幾之兆,必貽后至之誅。
請諸君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請諸君觀今日之四海,誰是漢家之忠臣!
移檄州郡,咸使知聞。
在孫儼寫好最後一句后,看完整篇檄文的龐統先是抹了抹嘴唇,而後忍不住擊掌稱讚道,
“好檄,好檄呀!”
“君侯真是好文采,無負張公高徒之名呀!”
龐統自身文采非凡,能得到其稱嘆的檄文,它的質量自然不用多說。
檄文這東西雖然大多是發起戰爭的一種必備流程,必備工具,但不能說明檄文的作用僅僅只有這個。
一篇好的檄文,有時更勝數萬大軍。
因為檄文可以動人心。
當初陳琳為袁紹寫了那封討曹檄文,不僅自身因此名震天下,這封檄文更是很大程度擾亂了曹操在中原的統治。
後來在官渡之戰時期,中原時常有人叛亂,就有那封天下奇文的功勞。
而如今孫儼所寫的這封檄文從文學水平來講,與陳琳那封檄文不知高低,
但單單論鼓動人心這一方面,這封檄文已經不輸陳琳為曹操寫的那封檄文了。
在孫儼所寫的這封檄文之中,不僅細數劉表的黑歷史,將他噴的體無完膚,更是將他打入了漢室逆臣的範疇之內。
這一點已經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劉表身為漢室宗親的天然光環了。
畢竟,身為漢室宗親的劉表,還不忠於漢室,更加令人所不齒。
這讓孫儼討伐劉表變得更加名正言順,更會很大程度降低因為此事,那些漢室忠臣對其的非議。
而在這封檄文中,孫儼鼓動荊州諸郡舉義,甚至鼓動其餘諸侯與其一同討伐劉表,
雖然這些人不會真正出兵協助孫儼,但至少在看了這封檄文後,也不會貿然出兵協助劉表,
哪怕再強,這時候也不敢公然違背大義呀。
龐統愛好文學,此刻看到這封文才斐然的檄文,心情激動,他急忙舉起這篇墨跡尚未乾的討劉檄文,笑着對孫儼說道,
“以吾料之,君侯這封檄文一出,荊襄之地必震動,劉表之勢必分矣!”
面對龐統的激動,孫儼此刻臉上卻並沒啥自得之色。
這封檄文不是他原創,乃是他借鑒了後世駱賓王的討武則天檄文改編而來。
不是自己完全原創的,孫儼覺得沒有啥好驕傲的。
他沒有當文抄公的愛好,此刻要不是為了討伐劉表的需要,他也不會想去借鑒駱賓王的討武則天檄文。
不然的話,以他來自後世的知識儲量,要抄一些符合當世的上佳文章,實在是容易的緊。
那樣的話,恐怕張竑夢中都能笑醒,但孫儼覺得那樣沒必要,
亂世之君,想的是應該是如何平定天下,安定民生,當啥文抄公。
不過孫儼看到龐統這副激動的樣子,也知道他如今借鑒的這篇檄文,對當世人殺傷力有多大了,
孫儼對着龐統言道,“立即將這封檄文謄抄,然後派信使發出,要讓世人都知道,孤此番起兵荊州,不僅為的是報父仇,更為的是為漢室除去劉表這個國賊。”
龐統連忙應唯。
在應唯后,龐統連忙拿着這封檄文離去,去找他的屬吏謄抄去了。
庶幾后,房內只剩下孫儼一人。
這時孫儼對着空蕩蕩的房屋自言自語道,
“官渡之戰勝負已分,我也要加快步伐了。”
...
漢建安五年,十一月,一則消息以及一篇檄文震動了整片荊北大地。
十月,江東大將周泰在吳侯孫儼的授意下,率兵奇襲江夏重鎮下稚,下稚守將陳就率兵出城迎戰,不敵,為周泰梟首,是日,下稚為周泰所奪。
十月底,吳侯孫儼親率大軍抵達下稚,荊州斥候探之,吳軍旌旗招展,戰船密佈,觀之大軍足有數萬。
到了這時,吳侯孫儼征伐江夏之意圖,已經昭然若揭!
而因為沒有了掩藏意圖的必要,孫儼也圖窮匕見,他連發三道軍令給吳縣的張昭,令其速速籌措更多的糧草運到下稚。
在收到孫儼的軍令后,因為一年來為江東多番征戰而勞心勞力後勤的張昭,他頭上的白頭髮又多了幾根。
他氣的直跳腳,嘴裏一直嘟囔着說著好戰必危,好戰必危。
當初他支持孫儼上位,便是看重孫儼英武,但沒想到孫儼繼位后,比孫策更加好戰,這讓主管後勤的張昭可謂是啞巴吃黃連,自作自受呀。
但張昭抱怨歸抱怨,大戰在即,他還是盡心的為孫儼籌措糧草去了。
只是他心中打定主意,等孫儼回吳之後,一定要勸諫他,
江東該休養生息了!
荊北大地及江東大地數萬里的疆土,此時都因為孫儼的一個舉動,而瞬間變得風起雲湧起來。
而當這個消息傳到沙羨城中的黃祖耳中之時,孫儼所寫的那封檄文也經過快速流傳,此刻正擺在他的案頭之上。
在得到這個消息后,黃祖已經好幾日沒有睡好覺,此刻在議事廳的正當壯年的他,卻因為精神萎靡,而顯得垂垂老矣,行將就木。
雙目通紅的黃祖眼睛緊緊盯着那封展開的檄文,看着上面寫着的那兩句,
“鼓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
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黃祖只覺得刺眼的很,並且他心中還有種深深地恐懼。
要真讓孫儼拿下了沙羨,他是一定會被孫儼扔到長江里去餵魚的呀!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氣憤及驚懼之下的黃祖拿起那封孫儼所寫就的檄文,想將其撕成兩半,
但因為連日來沒有休息好,加上帛書質地頗硬,一時之間,他竟然無法撕碎那封檄文,這一點又讓黃祖氣的暴跳如雷,
“孫儼!孫儼!”
“之前不是探聽孫儼在丹陽平叛嗎?”
“今日怎麼又到了下稚城了。”
“這世上到底有幾個孫儼呀!”
黃祖將手中的帛書狠狠扔在地上,而後將通紅的目光看向廳中的眾人,
此刻的黃祖就像一隻走入末路的餓狼,他如狼般的眼神掃視一圈過去后,廳內眾人紛紛低下了頭,不敢與其對視,
但此間有一人,依然昂首而立。
看到如此暴怒的黃祖,這人卻敢在他的氣頭上,出身言道,
“府君勿憂,吾有一計,可退吳軍。”
聽到有人有退敵良策,黃祖瞬間將目光往那人看去,
只見昂首而立的那人,身姿雄壯非凡,頭戴錦冠,插着鳥羽,腰佩鈴鐺,身穿綾羅。
在看到這人後,黃祖暫息怒氣,他眼神微眯,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着這位壯漢,他輕聲問道,
“興霸有何計策?”
原來這人便是時人稱為錦帆將的甘寧甘興霸。
甘寧在聽到黃祖的詢問后,他傲然抬頭,口中信誓旦旦得說道,
“要退吳軍,用我即可!”
甘寧此言一出,黃祖一愣,但很快的,整個廳內卻響起了一片哄然大笑聲,
這甘寧也未免自視太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