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劫(十五)

第一百零三章 劫(十五)

柳志遠心頭大怒,柳錦娘於他而言便是自己的半個親人,而自己的親人被眼前之人所殺,心中又如何能不氣,他恨不得立時將陳天寶格斃在自己的掌下,以泄心中之恨!

柳志遠雙眉豎起,雙目圓睜,額邊的青筋更是暴起,他催動着自己的內力,充盈的真氣將他的衣衫漲的鼓鼓囊囊。他右手成掌,凝氣聚力,眼看着這一掌將要重重落在陳天寶身上。

此時的陳冰心意與柳志遠早已相通,見他面色有異,便已知他的心境變化,心想這如排山倒海般的一掌若是拍在了陳天寶的身上,定能將他拍成肉泥。陳冰心中雖也恨那陳天寶,可若是他死了,那目前唯一的線索也就斷了,尋回那些被擄女子的機會更是渺茫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陳冰向著柳志遠身邊淺移了兩步,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微微對他搖了搖頭,低低喚了聲「知行。」

柳志遠內功卓絕,他強運了一周天的內功,雙眸微閉,調勻了自己的呼吸,壓住自己那躁動不安的心神,也不過幾彈指的工夫,他睜開了雙眼,此時,他的眸底盡顯平和,已無了方才那般的血紅肅殺之氣。他對陳冰點點頭,陳冰心知他已壓住了自己心底的殺氣,便放下心來。

柳志遠一甩衣袖,將雙手負於身後,雖無了一掌將他格斃的心思,但心中對陳天寶更加的厭惡,語氣也更加的冷冽,說道:「誰讓你停的,說下去!」

陳天寶心中「咯噔」,他不知自己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可方才柳志遠所突變的面色她卻是都瞧在了眼裏。忙如搗蒜般點着頭,十分聽話的說道:「將那瘋婆子勒死之後,我本想腳底抹油,一走了之的。可轉念一想,既然來了,哪有走空的道理,便想翻些錢財帶走。我見她梳妝枱上放有一隻奩盒,便打開將裏頭的頭釵首飾盡數取出,卻在盒底發現了一張字條。因我兒時,母親曾和一極富人家有些來往,便送我與那戶人家的孩童一起讀過兩年書,故而這字條上的字,我便是認得。」

說罷,他抬眼偷望了眼柳志遠,見他仍舊瞪眼看着自己,心中一緊,忙繼續說道:「這不看還好,一看當真嚇了一跳,原來那瘋婆子已將我的姓名和所作所為以及我的身世來歷簡明扼要的寫在了那張字條上。我心中暗自慶幸,這字條是被我自己發現的,若讓別人知曉,這事情便不好辦了。我看着那瘋婆子的屍身,心中便想出了一條妙計。」

柳志遠心中已經有數,卻仍是故意問他:「甚麼妙計?」

陳天寶有些得意道:「我在她屋中尋出一條麻繩,一頭結成一個繯,另一頭拋過房梁,將那瘋婆子的腦袋套進繯中,用力拉着麻繩,把她吊在房梁之下,偽做成她投繯自盡之狀。做完這些之後,我也顧不上拿甚麼首飾錢財了,便悄悄地溜出了這瘋婆子的家。」

柳志遠心中氣極反笑,他鼓着雙掌,大聲笑道:「哼哼!好一個陳天寶,你擄走了她的女兒,殺了她本人,還想出這等偽裝自盡的計策出來,當真是無恥至極!」

陳天寶本就是個無恥之徒,若是在平日裏,柳志遠的這番話他絕不以為羞恥,反會為此而沾沾自喜。只不過如今他的性命捏在柳志遠的手中,自不敢隨意造次。若不是要扶住另一隻斷了骨頭的手,此時的他定然猛扇自己的嘴巴,大罵自己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好在柳志遠面前哭一哭慘,博取一番同情。

柳志遠白了他一眼,似眼前之人為豬狗一般,也不去瞧上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道:「同你一道擄騙女子的沈芳霖,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陳天寶極為吃驚,面色也變得十分緊張,忙問柳志遠道:「你!你怎的知道沈芳霖的事?你究竟是甚麼人?到底還知道些甚麼?」

柳志遠仍舊冷聲道:「嘁!你只須回答我的問題,多餘的話我一句也不想聽!」

陳天寶十分懼怕眼前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兇惡之徒,便乖乖地說道:「在我殺了那瘋婆子之前,同沈芳霖已擄走了好幾名女子,可那沈芳霖過於託大,常喜白日擄劫女子不說,還喜待在城中,甚至不聽勸阻,硬要獨居於城裏他沈家老宅子裏頭。沈芳霖為人疑神疑鬼,且是一把軟骨頭,上頭擔心他被抓之後將事情全盤說出,因而便起了滅口之心,至於是誰去殺的,我便不知道了。」

柳志遠和陳冰對望一眼,柳志遠問道:「你所說的上頭,是哪些人?還有這為首之人又是誰?」

陳天寶說道:「這個上頭之人,我只知楊內知和清歡,其他人我便不知了。至於這為首之人,我只知他姓吳,是男是女,年歲幾何,我更一概不曉了。」

柳志遠雙眉緊蹙,問道:「姓吳?可會是那吳家腳店的掌柜吳南參?」

陳天寶搖搖頭,說道:「絕無可能,那吳南參平日裏還要聽楊內知的吩咐,若他是為首之人,怎可能回去聽自己下屬的話,任他來擺佈?」

柳志遠點點頭,心想他不過是個行擄劫之事的執行人,不認得為首之人毫不稀奇,便又問道:「為何你等要以販豬肉為幌子?就不怕與肉行起了沖而被揭穿嗎?」

陳冰心中亦是點頭,這也是她很想知道的。

陳天寶聽了這話,又極是吃驚的看着柳志遠,說道:「怎的你連這些都知道?」

柳志遠面孔一板,對陳天寶這一驚一乍的表現態度十分厭惡,森然道:「我不想把我說過的話再重複說一遍。陳天寶,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若仍要問東問西的,就別怪我不客氣!」

陳天寶嚇的縮了縮脖子,連忙點着頭,說道:「其實並無甚麼特別的緣由,因為這賣豬肉的確是賺錢。」

柳志遠和陳冰又對望一眼,柳志遠問道:「這話怎麼說?」

陳天寶說道:「這說來可就話長了。豬肉的價鈿雖是低賤,但也正因為低賤,所以吃的人才會多一些。楊內知常說,不要小看和才十幾文一斤的豬肉,積少成多,這也會是一門大買賣點。可有人卻問楊內知,這豬要養大並不容易,且時間長,待一批長出來了,賣完了還要再等其長大,甚不划算。楊內知確是個會做買賣的人,他另闢蹊徑,這豬肉,他便以收為主,自養為輔。」

柳志遠問他道:「哦?楊內知這豬肉,如何的收法?」

陳天寶說道:「一般富戶愛吃羊肉,不喜吃豬肉,而這太湖周遭的兩浙路之人,比之更愛食魚,因而無論富戶還是佃戶,都不如何的愛養豬了。而兩浙路邊上的江南路則不同,那裏對比兩浙路要略微窮困一些,也沒兩浙路如此發達的水網,這魚也就吃的不多了。既然羊肉吃不起,那便只能吃豬肉了,因而家家戶戶都會養幾隻豬,備着逢年過節宰殺,好開葷吃肉。這楊內知便是看中了這點,遣人去江南路收豬肉,以每斤七文的價鈿收豬肉,每日都能收到好幾百斤的肉。外加這莊子在顧渚山邊上,而翻過顧渚山,便是江南路了,走官道回莊子亦是極為方便。」

柳志遠也是個慣會做買賣的,他尋思道:「每斤豬肉七文錢,加上來回運送的腳錢,過官道關口給的稅錢,而他這豬肉一斤只賣十文錢,差價僅僅三文錢,不蝕本就不錯了,這還賺甚麼錢?」

他思來想去,總覺得陳天寶所說的收豬肉的方法並不如何的賺錢,心想他定然還有所隱瞞,可無論柳志遠如何的威逼利誘,陳天寶卻堅說沒有,可他說話時那飄忽不定的眼神,顯然已將他給出賣了。柳志遠心想能讓他拼了一條手臂亦要保住的秘密,看來不會是甚麼小事情,今日暫且將他帶回,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他說出真想。

念及至此,柳志遠也不再多去理會兀自呻吟呼痛的陳天寶,對柳無忌說道:「無忌,把他綁

了,一會兒回去時帶上!」言罷,對呼喝喊叫的陳天寶置若罔聞,帶着陳冰和李芸娘便出了屋子。

三人往南穿過中庭,繞過東邊迴廊,過了一道照石后,展現三人眼前的便是關着張氏姊妹的屋子了。

陳冰率先上前,敲着被鎖着的朱漆木門,過了小一會兒,裏頭傳出弱弱的,卻甚為警惕的聲音:「是何人?」

說話之人正是張氏姊妹中的張淑儀,知識陳冰心中疑惑,心想怎的張淑儀這說話顯得有氣無力的。她與柳志遠對望了一眼,柳志遠會意,踏上兩步,心中仍對不能格斃陳天寶而耿耿於懷,他暗運內力,也不去弄斷鐵鎖,直接一掌拍出,將那朱漆木門拍的粉碎。

屋內傳來驚恐呼叫之聲,陳冰白了柳志遠一眼,搶先進了屋子,卻見張淑碧抱膝蜷縮在床角,雙目緊閉,渾身瑟瑟發抖,而張淑儀卻擋在張淑碧身前,雙臂微張,雖也在微微顫抖,可卻堅決的保護着自己的堂妹。

陳冰一個健步至張淑儀身旁,忙說道:「淑儀,是我,二娘!」

張淑儀這才看清面前之人的確是陳冰,她這才把高舉着的茶壺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喜從中來,一把撲進了陳冰懷內,喜極而泣道:「太好了,太好了!你能來真的太好了!」

張淑碧這才睜開雙眼,緩緩挪到了床邊,見是陳冰,心中也鬆了口氣,看了看門口,並未見到阿二和那啞巴丫鬟,有些奇怪說道:「噯噯噯,我說你,你怎的能跑出來的?那個阿二和死啞巴女人呢?」

張淑儀亦是往門口望了兩眼,問陳冰道:「對呀,二娘,你怎的跑出來的?」

身後的柳志遠卻搶先說道:「你二人便是張淑碧和張淑儀了?長興縣張縣令托我來尋你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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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漁妻種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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